楼主: yjc***

(发生在湘中的故事)70后师专毕业生这些年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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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3:34 | 显示全部楼层
  四章之3
     骑个三两里,就问一程,田边的农民朝前一指:前头点就到。
    问了四五程,骑了四五个三两里,白白T恤染黄,白白脸皮染黑,再问时,地里一老农朝马路右面一山台上指:看到冒有,花田学堂就在上头,飘着旗子的那个所在。
    我惊了一跳,抬头看时,右面山坡,一处建筑在漫天黄雾中显露,开头以为是个庵堂,上面却飘着国旗,有如同一个战火中悲壮的堡垒。下了单车,推上山坡,走近时,却是座学堂,拱形水泥门前写着“花田中学”,一周遭红砖围墙,左面是栋三层楼的建筑,通走廊,好像是教师宿舍之类的。
     我立住脚,看它,忽然有种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悲壮和无奈。
     我是何等人物?居然来了这么个沧州草料场。
     教委那几个小人,自己崽女进机关住城里,把我们这些草民流放边地,我恨不得给他们几十个透明窟窿。
     从拱形门进去,一块黄土操场像个荷包蛋展现在眼前。
     对面,是栋破破烂烂的教学楼,两层,虽说是红砖建筑,却给人土砖建筑的感觉。
     教学楼左侧,是块小高地,种着些菜。
     教学楼一楼靠右面楼梯的教室门口,挤着些人。
     我刚推车走到操场上,那门口却有个人跑过来,对我挥手:“黎亭老师呀,小柳老师呀,你来了,来,来,给他们认识下。”
     那人瘦高,茶色眼镜,八字胡须,衬衫敞开,裤管扎起。
    仔细一想,是那个什么洪永余校长。
    他热情地接过我的单车,将他停放在走廊上,口里客气着:“这么日头灰尘地来我们花田,黎亭老师你辛苦了,辛苦了。”
    他动作相当麻利,眨眨眼睛就将我带进教室。
    教室里黑压压一群人,一群乡下人。
    洪永余左手拍拍我的肩膀,右手往空中一挥:“老师们啦,今年花田中学又丰收,来了个科班出身的师专生,他们要调走冒关系,总要转些人进来,越后来素质越高。你们看我们黎亭老师一表人才的,那个嫂嫂家有嘛子长得标致的妹子,介绍个给我们黎亭老师做堂客,要得不?”
    “要得”教师里一群堂客们嫂嫂应和。
     我脸皮上尽是疙瘩。
     “永余啊,你要留住这个人,你干脆做点牺牲,把赵四妹子让与黎亭老师算了。”忽然有女人提议。
     洪永余嘿嘿一笑。
     下头一个女教师捂着脸。
     仔细一看,就是上次那个不和我换位置的什么赵老师。
     大家一阵喝彩,嘻嘻笑。
     原来这两个是一对,估计那天闹别扭了,所以宁愿留出个位子做楚河汉界。
    洪永余好像有点承受不了玩笑,忽然拉着脸骂了声:“冒良心的,回去跟你们老公讲一句,把你们让给黎亭老师困觉,看要得不?”
    那群娘们鼓掌大笑。
    感觉是生产队开会。
    二十多年前,我爷娘下放农村,没想到二十多年后,轮到我了。
    真是背时也。
    那天开会讲些什么,我倒忘记了,反正年年开会年年不知所云。
    有个场面对我打击相当大。
    城关镇学区的一个甚么副区长,姓齐的,负责花田学片,那天会议由他主持。
    他打个盘腿,坐在一张课桌上。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3:34 | 显示全部楼层
  四章之4
     齐片长将衬衫敞开,露出胸膛上的黑毛,裤管也高高捋起,露出长长的腿毛。
     梁山泊好汉开大会?
     他拿把蒲扇,因为教室里没吊扇,我仔细一看,发现窗户上根本没有玻璃,这冬天怎么过?
     他左手扇扇子,右手做托塔天王状,口水呈抛物线运动。
     “这里年纪大一点的都晓得我姓齐的是甚么人,甚么人呢?”他环视四周,四周无语,然后就很自豪地说:“是个不读书的人,老子民办转正,中文认识的不多,英文一个都不晓得,娘的逼,现在来领导你们这些喝墨水的。”
     我猛然回想起湘中师专那些温文尔雅的老师,那些文质彬彬的谈吐,觉得他们格外亲切,可如今,似乎一去不复返了,我的气焰从三千尺的头顶下落到碧泉之下。
     想我林教头逢着沧州管营了。
     我正丧气间,却见那红唇黛眉的龙满芳对我笑笑,做做鬼脸。
     她旁边坐着个彪形大汉,浓眉大眼的,眉宇间气质倒是很文雅,看样子是湘中师专体育系的。
     我没了心思,斜坐在课桌旁,自己可怜自己。
    却有道目光过来,看过去,却是那什么牛桃横的目光,那目光告诉我,很不应该这么斜坐着。
    我懒得理,继续斜着。
    那牛桃横过来了,很勉强地笑:“黎亭老师,麻烦你坐直点,这里都是些老师,斜着不好看。”
    当官的可以在桌子上盘着,我斜一斜都不行!
    我满含怒火坐直了。
    “我是个冒有喝墨水的,就按冒喝墨水的水平来管理你们。”齐片长指指操场那边的大门:“这扇门,从9月3日开学第2天起,早上8点半就关了,哪个老师落后这个时间关在外头的,桃横书记呀,你就端条椅子堵到那门口,一个一个捉贼似地记名字,扣工分,我他娘的就不信刹不住老师迟到这股歪风。”
     第一个铁腕措施刚宣布,就有反弹,一个面目黧黑,八字浓须,穿着胶鞋,着短袖衬衫的中年男子,叼根烟,喷着烟雾,颇有鲁迅风度地问:“齐主任啦,你冒良心啦,不顾实际情况呢,我姓彭的每天早上驾个线车子(自行车)从40里外的子门桥赶过来上课,你却叫个牛书记挡着个门,我红汗水滴地在被拦在外头像个贼,辛辛苦苦赶班,倒是有错了,这个算甚么道理,你讲下看。”
    齐片长看看他,想发火又罢休,然后再说:“彭老师,你是个老教师,也要带个好头的,我就不信你冒得按时到校的本事。”
    “我姓彭的就冒得这个本事,你有本事就莫坐到县城里,开学了,你和我也一样驾个线车子一同从子门桥出发,看你有冒办法按时到花田,我跟你赌包长沙烟,要得不?”彭老师悠然曰。
    台下一片哄笑。
    下面的不想赘述了,总之心情难受,我姓柳的自己觉得是个英雄,没想到充军孟州城里,如果这地方一霸如果是蒋门神也就罢了,却是个牛二!
    会议开完,该走人了。
    校长洪永余骑了辆摩托车,在操场上轰轰轰轰地踩着油门,喷得地上的土疙瘩狗尾巴似地上喷。
    我推着单车,准备出校门。
    “小赵呀,你不是讲要上街吗?那现在一起行吧。”洪永余对那个什么赵四妹子老师招手。
    赵四不理她,低着头,到处看看。
    忽然,赵四妹子目光落在我身上,走过来,拉着我的自行车问:“柳老师,我搭你的单车上街,要得不?”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3:3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章之5
     “喔夥,永余校长啊,来对手啦,头一天就有人抢你堂客呢。”教师们起哄,开了半天闷会,总算有把戏看了。
     “要不得,我的单车不牢,我技术又屁弹琴。”我马上要报那天她拒绝换座位之仇。
     “赵四老师,你要坐哪个的车,这是你个人的主意,我永余绝对不勉强,好了,我先走了。”洪永余开动了摩托,像喷射云一般冲出了操场,摩托屁股上冒出的烟,好像是从他屁股里冲出的怒火。
     我一个街上人,干嘛要卷入这种低层次乡巴佬的男女恩怨?
     简直降低我身份。
     我回了一句:“赵老师呀,你还是去坐班车吧,坐衡阳倒两峰县的班车吧,又快又稳又宽敞,比坐单车强,比坐摩托车更强。”
     我也懒得管她,上了自行车,一溜烟顺着下坡冲。
     这地方,这人,最好离得远远的才好。
     天叫有事。
     一路放顺风车下去,觉得轮胎突突突突地,没气了。
     马路对面有一家修车铺,一间小商店,分明看见一个打气筒斜放在修车铺门口的树下。
     虽然是修理汽车的,却还有个气筒。
     我停了车,问气筒是哪个的,商铺老板说:“这个老师,你拿了用就是,老板不在,也不用告诉他。”
     我给单车打了气,忽然觉得渴,于是买瓶汽水喝。
     商店店主是个老太婆,见了我这个陌生面孔,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问我讨了堂客没有。我说没有,她便说她有个侄女,长得蛮标致的,在供销社做,要不介绍给我,买瓶汽水这么大代价?要用自己的终生大事来换!我吓得毛骨悚然,马上说不敢当不敢当。
     店主笑:“后生家你是街上人,当然看不起乡里人的。”
     我懒得理睬,喝完汽水正要踩车,薄薄的暮色中,却看见一个单瘦的身影,徘徊在长坡旁边的田埂上,一会走走,一会蹲下来,掐些花草,一点点寂寞的样子。
     没搭上单车和摩托车,就如此落寞?
     我忽然觉得内疚起来,想了几通,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也不骑车,缓缓的推行了百来米 ,那种崇高的思想终于战胜了我,我自我感觉很崇高地推车上了坡,走到正在暮色中彷徨的赵四老师面前,问:“赵老师还没回去呀?”
     她抬头,惊讶地看看我,笑了一下,露出小虎牙。
     “天色这么晻了了,这么样,我送你一下,要得吧。”
     “当真的,那谢谢你啦。”她笑,微笑,尽管笑的幅度不大,眼睛却眯得厉害。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四章之6
     黄昏半在回家路,15里路长的路程,两个人不交一语,我没兴趣,她不好意思。
     回到家里,我抖一抖身体,灰尘撒满地板。
     我从进屋门到落座,到洗澡,再到端起饭碗吃饭,一言不发。
     脸好像有弹性,越来越长。
     娘紧张起来:“崽呀,今天有什么不对头的吗?那学堂的人对你怎么样?”
     我摇摇头说,对我蛮好的,还说要给我介绍个农村妹子做对象。
     娘更紧张了:崽,你没同意吧?
     爷一下笑起来:我们以前也是农村户口,搭帮小平同志回了城,不要这样瞧不起农村妹子。
     最后,一家三口的焦点集中在祝县长的电话和纸条上,希望祝县长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将我从花田中学那个地狱里救拔出来。
     爷开始忧郁起来:“我看祝县长的电话和纸条靠不住了,要打电话,要写纸条,也早就做了,我看,靠不住的。”
     娘一下子火了:“那你姐夫那个县委办公室当着做什么用的?”
     “姐夫那个官,下个月就到期了,他这两年来什么权都冒得,他性格硬,简直太硬了,得罪的人不计其数。”爷叹口气:“我姐脾气也是躁,当年祝县长还是祝乡长的时候,有次祝县长堂客在理发店理发,我姐硬是要把她赶下去,自己一屁股坐上去,要先理,乡长娘子当然怕县委办公室主任娘子,现在呢?”
     娘一听,凉了半截,带着哭腔:造孽呀,我们的黎亭伢子,若是祝县长不打招呼,从此就是个农村教书匠了。
     我闷闷的,埋头吃饭。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4章之7
     一想到赵四美,一想到朱恩妹,我忽然想起三国里曹孟德讲的一句话,我把它改一改,觉得挺适合我们男人用的:
    宁我负天下女人,不可天下女人负我。
    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呀,负女人的男人越有女人缘,被女人负的男人越没有女人缘。
    在对赵四的回忆告一段落后,我总结出这条哲理。
    顺手打扫了一下新房间,擦擦玻璃门框,再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三十分,老婆今晚在学校宿舍过夜,金海马家具城大概6点半左右送家具来,与其搭公车回我们在华侨新村附近租的房子,不如就在小区附近用餐。
    有了家庭后,我有时候会很喜欢这种一个人悠然自在,不用上班,没什么急事,慢慢地选家饭馆吃饭的状况,我在侨南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经常这样,选家湖南小炒店,点一个白椒炒腊肉,一个豆干,一个蒜茸菜心,不贵,慢慢地吃,觉得人生充满着高品质。
    下了楼,围着小区周遭饭店一家一家地选,正觉得自己像陶渊明的时候,电话响了。
     不会又是碉堡吧?
     却是办公室的号码。我吓得跳起来,平日里最怕这个号码了,要是半夜三更接到这个号码,好像小鬼接到到法师的道符一般。半夜打半夜要到,拂晓打拂晓要到。
    在这个社会,大家都混成了听道符使唤的小鬼。
    诚惶诚恐地接了电话:“老柳呀,新通知,今晚六点四十分赶到报社做特刊,记住,六点四十分。”
     “我六点三十分要等家具…………”我这个小鬼申诉,对方却挂了电话。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3:38 | 显示全部楼层
  5章之1
     现在时间是下午五点四十分,我脑袋里飞快地算了一下:如果金海马能在六点十分把家具送到并搬进家,那么我选择最快最有把握的交通工具——地铁,六点三十五分可以赶到报社附近的地铁站,然后一路狂奔到报社,大概六点四十五分可以赶到。当然,最有把握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金海马推迟一天送家具。
     但是,这个这个最有把握最稳妥的办法却和我们当地一个最古老的习俗发生了矛盾:买了新房,凡是要搬进新房的东西,不能够推迟,一推迟,冥冥之中人生的命运公式会发生一些奇怪的改变,然后你后果自负。
    只经过了3秒钟的思想斗争,我屈服了传统习惯和神秘力量的压力,我31岁了,经历的事情也不少,隐隐约约地总觉得某些征兆最好不要疏忽。
    我拨通金海马电话,希望他们能在六点十分送到。
    “柳生呀,我们说好的呦,六点半送到的呦,柳生,你不要我们为难呦。”
     “我今晚要加班,起码要十二点才能下班。”我说了句实话。
    “那我们现在还没有装车呦。”
     “等你们装车好了,六点半运来,我又走开,那你们还不得运回去。”
     “那好,我们明天送呀。”
     “明天我出差。”我撒了一个谎。
     “后天呢。”
     “我要连续出差一个星期。”我连续撒谎。
     “那好,柳生,你系大老,我们现在装货送来就是。”他在我的谎言面前屈服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3:38 | 显示全部楼层
  五章之2
    看来不能悠闲地吃白椒炒腊肉,麻辣豆干和蒜蓉菜心了,但是为了不向新闻从业人员多得胃病这条规律屈服,我赶紧在小区门口的24小时便利点买了一小瓶酸奶,一小碗剁成块状的热狗,拿根牙签戳着,不紧不慢地吃。
    这是我当年研究生时代在《南国都市报》实习时形成的规律,我觉得广东人有句话讲的好讲的实在:工夫长过命。《南国都市报》一老油条记者也对我教诲:工作是老板的,报纸的党和国家的,性命是自己的,哪个更重要,你自己看着办。
    我就照着这个老油条记者的办,不管采访多忙,我一定要顺手带块面包放包里,一到胃部开始放酸水的时候,我就塞几块面包哄一哄那些酸液。
    6点刚到,金海马的家具居然到了,看来他们在我打电话前早就装好货了。
    6点15分,家具已经安置在家里,新居对面的一个小男孩一定要进来看看,这可是我要喜得贵子的好兆头,要晓得,好兆头是事情成功的一半呢,我虽然忙乎,却热情地招待了这个大概5岁的男孩,顺便一打听,原来一家都是潮州人,兄弟三个。
    真羡慕潮州人!
    我把没有喝的算奶塞给了他。
    6点22分,我已经在东站地铁站,地下列车车门打开,我跨步进去,看一下手机,6点23分。
    6点40分,报社所给定的时间,我出了地铁门口,顺着小巷子狂奔。
    6点46分,比原计划慢了1分钟,我坐到了3楼办公室自己座位上。
    我不需要像三个火枪手里的主人公那样,为了制造自己的无辜,用剑将时钟上拨回去。
    因为办公室墙壁上的钟居然很照顾我,停止了运转,深情地停留在了6点10分。
    负责主任走过来,看看表,看看我:“小柳,嗯,你准时到了。”
    哎,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表是最标准的。
    “今天是什么特刊呀?周六都做?”
    负责主任惊讶地看着我,非看得我惭愧起来才说:“今年是报业集团化十周年呀,我们《穗城日报》如今是全国前三强,当然要大作特作啦。”
    又是十周年!
    我好像被禅师喝了一声,打了一棍子,当时呆住,想起10年前,想起从花田中学回到家,吃完晚饭,看的央视的一个节目《广东三大报业集团的竞争》。是的,我10年前看过这个节目。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五章之3
       那天灰尘扑扑地回到家里,觉得自己的人生将会是灰扑扑的,闷闷地吃完饭,闷闷地看电视。
      心情不好,电视剧也没什么好看的。
      而且,到这个时候我真的恨死电视剧了,要不是高考前夕我还在看郑少秋的《楚留香》,我能这么马失前蹄考个土疙瘩师专吗?一分啦,就差着这么一份啦,要是在湖南师大混,我能这么被打下凡间任土地小鬼欺负吗?
      不看电视剧,就看新闻频道。
       随便一翻,好像是中央二台吧。
       忽然打出一个大大的字幕《广东三大报业集团竞争实录》。
      我不知不觉看了进去,不知不觉走了进去。
      原来以为广州只有个甚么《五羊晚报》,《南国周末》,《足球》,结果还发现居然是三大报业,而且还集团,什么是报业集团?电视上解释的大概是,脱离机关报方式,自负盈亏。尤其是那个什么《穗城日报》,居然和邮电脱离关系,和印刷脱离关系,自己印刷,自己运送。报道重点好像落在《穗城日报》上,中央台采访那胖乎乎的老总——李远疆(此公现在已经蹲了大狱),李远疆说,他内心深处最真切的理想是隐居在一间茅草房里读书写文章(他这个愿望现在已经实现了,当了监狱报老总),然后七七八八说些什么,倒是被岁月的腐蚀剂给腐蚀模糊了。
      忘记了内容,只记得当时看电视的状态。
      我整个人暂时脱离了那种愁苦的状态,在电视报道的氛围中漂浮起来,迷漫开来,忽然觉得自己很大很大,觉得自己很大能很大能,《基督山伯爵》里吸食大麻精的境界大概就是这样的,那些鼓舞人壮志的片子大概也是这种境界。
      我觉得我应该在这样一个大都市里生活,应该在像此公这么高素质的领导下工作,宽敞的办公司,高节奏的频率,众人瞩目的眼光,鲜花簇拥的氛围………………
      高中三年,应该跟自己过不去,下死劲地读书,考入我的老朋友何一得先生当年就读的中山大学,现在的人生也许就在中央电视台的报道里辉煌着吧。
      我一时间把电视上看过的谭咏麟演唱会和这则报道混合起来,在自己头顶形成一个玫瑰色的光芒。
      人生当如何?当提三尺剑,建功立业。
      好像三国演义和史记里都是这调调。
      自我膨胀了好久,电视报道结束,我慢慢萎缩回现实。
      一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归来吧,归来呦,浪迹幻想的游子。还是想个办法调到城里来吧。广州那么远,想那么多干什么?
      我长长地吐口气,胸中的理想化成口臭,抒发出来。
      然后,第二天,接到命令:
      初一班主任,语文老师,兼任两个班的地理课。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五章之4
     对于这个艰巨任务的抗拒,我就不赘述了,反正最后我还是得老老实实赶到学校接受学生的报道。
     我负责的班级是49班。洪永余拿了这个班的名单给我,上面52个名字,不是姓洪就是姓龚,剩下几个就是姓李的。名单的末尾有两个名字下面划着红线。
    “黎亭老师,这根红线有点奥秘的。”洪永余站在即将成为49班教室的房间里,轻声对我说:“上头有指示,你也晓得的,我们从事的是义务制教育,不能开除学生,这是没有道理的,也是不可行的,你想想,一些个学生哥混帐到拿刀子砍老师,在教师里对同学大打出手,上头说要教育为主,要是教育能解决问题,我们开那么多班房笼子干嘛子?理论要结合实际,为了保住大部分学生,我们就不把这几个混蛋留到花名册里,也就是说不报上去,到时候实在教育不好,偷偷地开除了,也冒得人晓得的,这个意思,你晓得吧。”
     我看看那划着红线的两个名字:
     一个洪俊杰,一个龚小平。
     不用说,肯定是男性。
     看我怏怏不乐的样子,洪永余拍拍我肩膀:“老弟,你不要这样地不快活,要你留在这里长久做的那些话,那是讲给高头(也就是上头的意思)的人听的,你是不得已下放到这里的,哪个不晓得?这里年年是铁打的学堂流水的老师,年年有人调走,你莫急,放宽点心,总会调走的,这是不可阻挡的规律,说实在话,我永余33岁了还没讨堂客,做梦都想调走。”
     “你和赵四不是一对吗?”我问。
     我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问,这关我什么事?
     “莫讲了,莫讲了。”洪永余苦笑着摆摆手,又说:“不要灰心,每年都想办法调,总会有机会的,你今年最多也就20出头,我呢?在这里教了10年了,我师范中专毕业就来了这里,去年读完教育学院毕业,本来以为可以走的了,结果呢?上头却说我和姚卫平是作为花田中学骨干培养的,不得调走,哎,难啦。莫讲这些了,有机会到我家来吃大片牛肉和米酒,哎,鸟他娘的麻屁。”
     “姚卫平又是哪个?”
     “到时候就认识了,一个有志青年。”洪永余交代完,下楼。
     49班的教室就是在教学楼二楼,从右手边楼梯往左数第二间。摇摇晃晃的桌椅,教室后面是一间不到20平方米的教师用房,原来由一个叫李巧梅的女老师住着,如今调到县城关镇一中去了。
    走去和她交割的时候,才知道她是本系的师姐,93年分配到这里的。
    她胖矮的身材,大概不到153公分高。
    眉目却很秀气,脸蛋红扑扑的,能渗出水来。红色上衣,黑色裙子倒是很巧妙地掩盖了她的身材。
    “你叫我巧梅就是了,小师弟。”她把钥匙交给我,观察了我一阵。
     她身上有幽幽的清香。
     4年后,侨南大学那个马来亚女校友也有这种清香。
     这是我到花田中学感觉有点清爽的唯一一人。
     “你莫这么着急,调回城里是迟早的事情。”她用白胖的手指清理着我乱乱的头发。
     我忽然想哭。
     “也莫要哭,总会出头的,哎,我们师专的人都这样的,心比天高,运气比纸薄。”巧梅捏捏我的鼻子,然后指指楼下的操坪,说:“去年的时候,我分到这里,住在这教师宿舍房里,半夜里闷得慌,然后就到操场上走,看着月光走,一面走,一面想受的委屈,然后就哭,哭到天光。”她讲着这些,却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
 楼主| 发表于 2010-2-3 13:41 | 显示全部楼层
  五章之5
     “师姐,在这里怎么个委屈法?你教教我怎么趋吉避祸。”
     “这委屈要来,你蒙上10层牛皮也躲不了,刚下来你就不停地怀念师专,在校的时候你觉得你就读的学校不入流,你毕业出来了就觉得它是天堂,尤其是我们这帮分配在农村中小学的,怀念那雨天没有一身泥,晴天没有一身灰的水泥马路,怀念那些侃侃而谈儒雅潇洒从不呵斥人的老师,你越想你越难受,如果你曾经在学校取得过不俗的成绩,你就更难过,你觉得你被时代抛弃了,但是,当你想要把这些情绪发泄到学生身上去时,你又会有良心上的谴责,柳老弟,你记住,委屈躲不了的,看你怎么给这些委屈消毒。”
     “那你就是说,死定了。”我毛骨悚然。
     “姐姐看到你头发都一根根顿起来了,莫要这样子怕,也许你确定一个人生目标,你目前的委屈就会变得渺小些吧,姐姐我没有那么高志向,所以只好晚上沿着操场哭。”
     李巧梅说到哭,我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有液体从眼眶里流下鼻梁,嘴唇,苦咸苦咸的。
     “不要哭,不要哭,会过去的,我们都是慢慢地长大。”李巧梅弯曲着手指给我擦眼泪。我哗哗地流,她耐心地擦。
    我抽泣着,胸膛里好像塞了个炸弹,总想爆破,却找不到爆破点,只好哭。
    李巧梅笑,我哭,我觉得她好像满天咸海中衣服忽然爆发出来的清泉,滋润苦涩的心灵,但这种滋润又不是男女爱情式的滋润。
    她的清香蔓延着,在我的心灵里。
    我想拥抱她。
    在师专,我从来没有拥抱过女孩子。
    但是,发乎情止乎礼仪,我只是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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