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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运班车上捡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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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运班车上捡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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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11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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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自我感觉
“……你到乡政府办过什么手续么?尤其是到乡财税所办过家电下乡补贴手续么?……”
我踏上车,就见坐在前排靠窗口的一位戴草帽乘客正扭过头对身后的一名女乘客说话,声音里的质问成份至少占了三分,之前,大概女乘客不理解不相信他的什么话。
乘客们都满有兴致的一一乘车枯燥,巴不得有人斗斗嘴,说说故事,哪怕是牛呷棉花。
草帽乘客望了一眼刚上车的我,继续叙说:“……爬上四层楼,寻到乡政府财税所,找到p所长,递给他买家电的发票。他看了,又打量打量我,那脸色,难懂……”
女乘客则拿出半副玩世不恭的神色与口气问:“这位大哥,我只问您一句,那时,您是一一在一一人家指定的一一店子里一一买的家电么?”原来她之前的不理解不相信是故意的,是“引蛇出洞”。
“后来懂了么?只怕到现在还没懂。”有位乘客调侃搭话。
“是难懂。他问我带了哪些证件?我掏出身份证。他不冷不热也是公事公办地说还要补办农村户口证。我搭车上二十多里外的镇派出所补办来一张农村户口证。他说还要封面……”
女乘客说:“要不要封面,其实没关系的,再说,一个屁也不必分两次放。”
乘客们不禁笑起来。
“听领导的,没错。”是调侃搭话的那位乘客又插话。那话里另有话。
“是啊,人家是领导……”他草帽乘客倒认认真真接住话题:“……又下四楼,再搭班车,再跑二十多里,再进镇派出所,再排队、交钱、递身份证、要求补办封面页页。完事,挤上班车,回程,一层一层,爬上乡政府四楼……”
“人去楼空。”调侃客又抓住了一个机会调侃。
“……您们真是乌鸦嘴啊!”草帽似嗔非怒,“待爬上四楼,P办公室门口挂出字幕:本人因公……”
“因公牺牲?”是调侃客抢话。
车上哈哈大笑。
“那倒不是。”草帽露出苦笑,“是因公外出,有办事者明日早来……”
笫二天,您去了么?”
“去了,怎么不去?自家购买家电自家用,政府还给你发补贴,怎么不去?”脸上写满感恩神情,“不过是跑了几趟镇派出所、反复上下几次四楼吧。”
“这次什么情况?”
“门上又是字幕,换了:因公外出,有要事者可电话1397398……于是拨电话,电话里交代复印身份证?再问还要做哪些准备?……掛了,再拨1397398……说正忙,正在通话中,稍后再拨……”
“现在的乡干部这么多,上百吧,怎么还这么忙?”车上一位大伯插话了,“照说吧,现在田也分(包产)到户了,也不用谁下乡检查指导生产的什么了,都忙些什么呢?”说着,他提出了个古老话题:
“以前,乡叫公社的时候,公社干部不超过十人。一个公社书记,一个主管农业的副书记,一个武装部长兼副书记,一个治安主任,一个妇女主任,一个团支部书记,还有,一名财会辅导员,一名信用社储纳员,一名炊事员,一名广播员。他们大家都熟悉,因为除了几名员,都要不停地轮流下队(村组)检查督促生产什么的……”
“神话吧?”调侃客皮笑肉不笑(但还不是奸笑)三分怀疑加七分否定地插话。
“哎……你们年轻人啦,没经历过啊……”大伯觉得受了被怀疑被否定的委屈,脸都急红了。
“过去一个公社,那几个干部,谁也数得出,这不是神话。”这是司机“仗义执言”替大伯做证了。
这位大伯感激得首先把笑脸无偿“零售”给司机,然后免费“批发”给了大家。
“……我就一直等待领导……那是傻傻地等待……”草帽继续自己的话题,“那时还未时兴玩微信,总得找点事打发时间,就读身份证号码:430524……430524,19……然后背诵:430524,19……430524,19……觉得熟练了,就东张西望一会,望对面的楼房,数了数有几层,望马路上的行人,区別各色人物走路的姿态,总之故意停留一段时间再背,以检验记忆的准确牢固程度:430524……430524,2009……好像不对,对照一下身份证,哦,应该是430524,19……
“楼上楼下传来走动声,原来是下班了。p领导也被一名脖子上缠绕了金色大项链的人陪同回来了。
“我急步迎上领导,递交身份证复印件。他冷漠地接了,呼吸里透出热哄哄的酒水气息,不置可否,但似乎要在我面前脱身。我下意识拦截他,意在让他把补贴手续办了。
“那戴项链的傢伙抢过一步,隔开我,双眼虎虎地……
“我绕过他,再截住领导。
“项链傢伙硬梆梆抛来一句:没看见大家都下班了?!我说:我还要赶十多里山路回去,没有班车的山路,就担误p所长几分钟办个手续。
“不料项链两三步拐过来,猛抬手掀掉了我的草帽,更加虎视眈眈……
“这里是共产党的乡政府,共产党的乡政府!我高声说。我想,朗朗乾坤,现在还应该是共产党的天下,那项链不过黑社会人罢了……”
“师傅,师傅!停车,快停车!坐过站了,我坐过站了!”
“哎呀,我也坐过站了……”
“听完故事再走。”司机也逗,一边停车,一边挽留下车乘客。
我催促草帽快接着讲故事,再过一站我也要下车了。
“……当时有众人靠拢,伴随着好奇的、探究的、凑热闹的、肉烂湯好喝的种种目光。这时候你猜P怎么着,他说对不起,家电下乡补贴审批表用完了。说时脸不变色心不跳,两手一摊,在众人面前做出一幅无可奈何样子。
“为何早不说?为何不早说?!”
“有屁就应该早放。”女乘客助威。
“但是,这狠话到了嘴边边,被置换成:领导,什么时候有了补贴审核表,烦电话告诉一声!……咳,早知后来的情况,当时还应该喷他尸位素餐,冤枉呷共产党人民政府的饭!……”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调侃客为之叹息。
“结局,结局?”
“……待往回走到半路……p打来电话,说我运气运气,找到了一份表,可抓紧帮我办了手续。”
柳暗花明。
终于要感受本乡家电补贴的温暖了。
“农村信合(现在叫农商银行)存折带来了吧?与身份证对口的。p高屋建瓴,一副施舍恩惠的派头。
“我赶紧翻口袋……诚惶诚恐回答,只带了农业银行的。
“那不行。我发觉他说这三个字时,嘴角边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哂笑。见他转身要离开,我说,您等一下,我掛个电话,让家里把那折子(农村信合)的帐号报过来,到斜对面农村信合储蓄所查验……
“查验,无误。急忙忙过来邀领导去验证。领导断然拒绝,说正忙,开个证明上来。
“再倒回储蓄所,要求给开个证明。被拒绝,说没这个规矩,也没这个先例,只能双方当面查验。
“再爬上四楼找领导解决问题……”
“溜了。”女乘客逗来一句。
“可不正是,只好抱着百分之一的不再遭耍弄的希望拨电话……”
“……对方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调侃客李代桃僵。
“不是正忙,不是正在通话中,是口齿清楚地说,对不起,我现在,到了转角坵。
“转角坵?!离乡政府至少四五里远距离,其中要翻过两个山㘭,要拐过三个村庄……就这几分钟里,难道他坐直升飞机?难道他掌握了姜子牙的土遁核心技术?!……”
“现在懂了吗?”
“此时,我凉水也冒三分热气:他娘怎么养出这么一块过夜血!一边暗暗地狠狠骂他这么一句使心里好受一点,一边无可奈何走下财税楼。
“这才注意到,离财税楼不远,就是销售家用电器的店铺,有牌照赫然写着:XX乡家电下乡指定专营店。店里一个穿短裤的老板歪着身子躺在宽大的椅子里,脖子上缠绕一挂金色大项链……
“现在懂了,不懂也懂了。
“当我身心泼凉泼凉快回到家时,p竟给我拨过来电话,说他又回到了乡政府,说还可抓紧给办了手续……末了,那边电话里莫名其妙夹进一句女人的声音:所长,快出牌吧……”
…………
感言:
万千彩蝶中,总有一只苍蝇,只是,谁遇到苍蝇谁呕心。
满树鲜花中,总有一片枯叶,只是,谁采撷到枯叶谁沮丧。
再说,不论哪趟班车,都有到终点站的时候;不管什么样的“牌局”,终有收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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