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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谐汉：论石达开“宝庆会战”的目的不是进取四川
2007-06-27 04:46
录入：翼王坪
一般认为，石达开远征是以进图四川为目标，主要理由是：石达开在1853年初就曾提出过“先行入川，再图四扰”的主张，说明石达开在此时或更早巳具有在四川建立根据地的思想，石达开在被捕后也有“久想占据川省”的供词，反映石达开牺牲前仍未放弃进图四川的主意，石达开离开天京，转战浙、闽、赣、湘、桂、实际进入了四川；许多记载，如李滨的《中兴别记》都认定石达开在江西南安接受了二旗军略萧发胜的“计画”，决定由楚而鄂，进图西蜀，占上游之势，入完善之区“。
上述理由能否确证石达开是以进图四川为其远征目标呢？回答是否定的。
首先，是因为石达开在1853年前后曾有进据四川的主张，但是在后来，随着他的主张被太平天国领导集团的其他成员否定，以及太平军推进长江下游的实际，他服从了大局，改变了初衷。石达开在1853年3 月以后至1858年春夏间的思想与行动充分证明了这点。
其次，石达开尽管后来实际进入了四川，他本人也正是在四川成都牺性在敌人的屠刀下，但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是：一个事件的实际结局，并不一定是预计划贯彻的结果，或者说，并不一定是预定目标的实现，如石达开入川，就并不排除是他在没有实现某一方案的情况下被迫作出的选择。
最后，从石达开在与四川相邻的湖南的军事行动看，石达开“远征”也不取意于四川。
石达开是1859午2 月进入湖南的，同年8 月从湖南退出，在湖南活动了大约5 个半月时间，近入湖南之初，由于石达开策略得当，且敌人防备不严，有虚隙可乘，故行动相当顺利，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太平军连克桂阳、兴宁、宣章、郴州、嘉乐等州县。然而湖南毕竟是湘军老巢，湘军主力虽征战于外省，但在籍的湘军头目很多，他们得知石达开入境，可能危及他们的身家性命，纷纷纠集旧部与石达开为敌，这对石达开在湖南的行动影响很大。
石达开原拟北攻衡阳，进入湘江水系，由于敌人亦畏惧太平军由此威胁长沙，所以先期在此投置了水陆大军防堵，石达开被迫调兵西指，围攻永州。围攻永州的行动很不顺手，连连失利。石达开只好撤围北趋主庆。宝庆为湖南重姐，是省会长沙的西南屏障，敌人也在这里布了重防。石达开有鉴于宝庆的重要的战略位置，决定夺取之，并立即实施对宝庆的围攻。石达开围攻宝庆，有孤注一掷之势，暴露了太平军孤军作战的全部弱点，狡猾的敌人看到以后，组织会战，企图把太平不一举消灭在宝庆城下。这一态势决定了石达开的围攻战，只会越打越苦。事实也确实如此，围攻宝庆的战斗，持续了整整3 个月，太平军损兵折将数万人，仍未能攻克此城。石达开看援敌愈来愈众，形势越来越峻。在宝庆克期无望的情
况下，石达开于8 月14日将全军撤离宝庆，最后由东安、新宁退入了广西。
如果我们假定石达开是以进据四川为其远征目标，那我们必定对石达开在湖南的行动产生很多费解。例如，石达开既然是取道湖南，那为什么要在湖南滞留近半年之久？石达开什么要改变入湘之初那孙“电骤飙驰，昼夜奔窜”的行军方式，而实施宝庆攻坚？一个广为人知的事实是：在石达开所部的将士中，有不少湖南籍战士，他们原是“衡、永、郴、桂一带盐烟贩会匪，于各府县山僻小径皆其熟游，石达开何为不让他们引路，师行间近道，从湘西插其川东？即便”以为宝庆为唾手可得“，也理应在强敌的反包围形成之墙尽速撤围，从而避免制敌不成反被敌所制的危险，这是起码的军事常识。
有人根据李滨在《中兴别记》中的记述，证明石达开的远征目标是四川，而行进路线是经宝庆、出资水或源水入洞庭，从而溯江西入四川。我们不排除石达开手下的一些热衷割据者，曾经有此谋划，但这绝不是军事决策。我们也不排除这是研究者的臆断。因为李滨所据于撰成《中兴别记》的材料主要是官方文书，不少真实性值得怀疑，切忌盲传。他们有一个同样的疏忽，就是石达开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征集或造就足于运载十数万大军入川的船只。老奸巨滑的曾国藩在致时任鄂抚的胡林翼（润芝）的信中就曾说：“来示虑及贼心源，资修造战船据洞庭之上游，鄙见以此不足虑。国藩初在衡州造船百六十—号，规模极狭小，器
用极草率，然已费尽千气万力。阁下五、六年间恢廓水师，以左右博大精至之才，又及湖南公私之助，然办炮之难，需子药之多，造船之委曲繁重，间亦费尽干气万力，乃得集事。今贼欲于源、资造船，何处得一清静之所，两月三月无官兵去击者？何处购炮？何处得此大桩子药？若自铸土炮亦不足畏，若仅造民船，则徒供杨、彭之焚，尤不足畏也”。“石达开对此也不可能没有先见之明。石达开是一位善于用兵的将领，曾国藩称他”狡悍为诸贼之冠“，左宗堂则称他”狡悍著闻，素得群贼之心，其才智出诸贼之上“。然而令人难于置信的是，石达开竟会在举兵穿越湖南的行动中，将进图四川的根本方略搁置一边，靡时数月，进攻对西进四川并无决定性影响的宝庆？这一有悖于情理，有悖于石达开运筹常规的事实，只能说明石达开的远征目标并非在四川。
既然石达开的远征目标不在四川究竟又在哪里呢？
我们认为很可能是在湖南湖北。
时任湖南巡抚的骆秉章，在其奏折中有一段向未为人注意的话，可以证明这一一推断：“此股贼首闻系翼逆石达开，其党翼为张遂谋、赖裕新、傅忠信，诸逆皆从前漏网之贼首，石逆在南安时，景德镇贼嘱其由赣吉取道北窜，与之合势，以窜皖鄂，石逆复称须由南安窜湖南、下趋鄂省，以取上游之势，此书为江西乐平绅团搜获，其蓄谋之狡毒如此。”
这段史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与以往臆断相左的情况：就是石达开的远征目标不是四川，而是湖南、湖北。由于目标不同，自然其远征的意义页就不同，如果说进图四川，把太平军的相当一部份拉向太平天国主战场以外地冈，是一种分裂行为，那么进兵湖南湖北，威胁敌人的大后方，以解救西线战场危机，却是一种胸怀大局的表现。这是否真实可信呢？
我们认为这段史料的真实性是无庸置疑的。第一、骆秉章的奏报根据不是来自下属的一股“禀报”，而是缴获的太平天国的文书，且书信的内容也无关当事人的荣辱。第二，骆秉章绝不敢“欺君”，也无必要去捏造石达开进兵湖广的蓄谋；第二，曾在湖雨参与“追剿”石达开的刘坤一，在他主纂的《新宁县志》，也说石达开进兵湖南，窃窥宝庆，意在攻取长沙。
时任江西布政使的李桓袒也认为石达开是“由湘趋鄂”，取“上游之势”。他们的断判与骆秉章的奏报相吻合，不是偶然的。第四，石达开在湖南的军事行动，他不惜损兵折将地围攻长沙的西南屏障宝庆，也印证了石达开书信中的内容。
当然我们行必要结合石达开在离开天京的全部行动与思想，才能做出更加符合实际的推断。从石达开进入湖南前的情况看，石达开作出远征湖广的决策也是可能的。
首先，石达开虽然是在洪秀全集团的排挤下逃出天京的，但他没有为个人的恩怨遮住视线。所以出京后仍然战斗在太平天国的西线战场上，用他的实际行动表明他对天国、天王的忠诚。在安庆、江西和浙江他组织了一系列旨在保卫太平天国上游基地、巩固天净的战斗，1857年10月德兴阿向清廷的奏报附片说：“……又抄得石逆由安庆寄与洪逆伪章一纸，内有令贼党李寿（秀）成会合张洛行领十万贼分扰下游，又调陈玉成、洪仁常、洪春元、韦志俊、杨来清等各率贼数万及5 千不等概回金陵，并欲赴援江西，窜扰浙江等语，”这则史料不仅反映石达开胸怀大局、不计私怨，也折射了石达开始终以保卫太平天国事业为己任。
其次，力争上游，夺取湖广是石达开的一贯战略思想。太平天国定都于南京，决定了长江上游战场的存亡攸关天京的安危。太平军只有牢牢地据有皖赣湘鄂才无后顾之忧。石达开长期是太平军西线战场的主帅，他一直把夺取上游、进图湖广作为自己的进取目标。先此以前，石达开曾三次进兵湖广，第一次是1853年至1854年间；第二次是让l 855 年石达开取得九江、湖口大捷以后；第三次是在1856年击溃江南大营以后，这三次行动都失败了。或失于战术不当，或急于东进解围，或失于天京变故。进兵湖广行动的受挫，是曾国藩、胡林翼控制天京上游的胜利1858年冬，在太平军西线形势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太平天国发动第四次大规模进兵湖广之役。完全是石达开力争上游、夺取湖广战略思想的体现。对于石达开的
策略，敌人也看得很清楚，湘军头目罗泽南说；“贼得金陵之后，遂日以上犯浔鄂为事”，从而提出：“我师（湘军）必欲得金陵亦必先收鄂浔而后成建瓴之势，”由此可见，进图湖广是解救天京的根本出路，也是石达开一贯实践的军事目标。
最后，石达开在当时比其他人更能正确地选择对整个战局将发生重大影响的战略进攻目标。天京变乱后，东王、北王，燕王相继死去，南王、西王先此而逝，天王又深居简出。这样主持太平天国军事的重任落到了石达开肩上，1858年9 月间，石达开面临这样的军事形势：在西线，包括九江在内的江西各重镇在湘军的攻击下已经失陷，故人乘得胜之势，直安徽，天京上游的最后一道屏障：安庆暴露在湘军面前；在东线，清军相继改占镇江、瓜洲，进逼秣陵关，他们重建江南大营、江北大营，再度夹击天京。是年底，坚持战斗在安徽和天京外围战场的李秀成、陈玉成等尽管打垮了江北大营，取得三河大捷，但并没有根本改善太平天国所处的不利环境。清军，特别是湘军仍觊觎着天京。危险与日俱增。怎么办？形势迫切需要他作出决策。而此时此刻，石达开的每一个行动都将对整个太平天国事业产生巨大影响。时势也要求他既果敢又审慎。湘军倾巢东犯安庆，远离后方，暴露了湘军在补员、给养方面的困难。也造成了湘军将士对太平军突袭湖南畏惧。倘若太平军避实就虚，迂回赣南湘南，进攻湖南腹地，从而推向湖北，必将动摇湘军军心，迫使湘军回救湖南。这不仅可解安庆之围，且太平军也可再造高屋建瓴之势。很可能石达开就是根据对形势的这一判断，决定第四次进兵湖广的。且可能又考虑到太平军在赣浙新挫，士气尚低，补给亦难，石达开采取由浙而闽，经江西南安直插湖南腹地、推进湖北的行动路线。这是一个大胆而机智的决策，在太平天国领导集团内部，除石达开外很艰想象有其他人能如此正确地判断形势，策划进兵湖广这一可能对未来战局发生重大影响的军事行动。
练上所述，石达开的远征目标决不是四川，而很可能是在湖南、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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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4 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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