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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走火》之“凤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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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8 14: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张不遇 于 2011-9-11 23:35 编辑

凤凰姑娘
   
   一
   那一年,我十四五岁,便厌倦了学堂的生活。
   母亲说,你不读书也要得,但作为个男子汉你该有门手艺靠自己养活自己才行。     
   我不喜欢听人闲言碎语的说自己是游手好闲之徒。
   思虑了三个晚上,我投靠了不远的云城一个表舅。
   他在一个叫砚瓦池的镇上开了家照相馆。我很顺利成为了他的学徒。这是件令我很兴奋的事情。我写信回家,母亲却只淡淡的回信说,你好好和表舅学;又说灵活点多做事莫讨表舅嫌。
   这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屋里时就很讨她嫌的。还觉得她似乎并不那么牵挂我。
   这并不会久久的影响我的心情。第一个月,帮着表舅学习着做了些冲洗之类的杂事,我惊讶于一些现实中的人三下五除二就被凝固在大小不一的方寸纸片上。按表舅的说法,“这是一种永恒的艺术。”
   他紧锁沟壑般的额纹,直到烟圈快要淹没那些沟坎的时候,他又加了句,“不过也并非凝固的,如果给一个人多拍几张,你可以看到岁月如车轮碾压过般的凹槽”
   第二个月的一天早晨,有些淡淡的雾气,表舅说,会是一个晴天,你和我去西街凤凰山下去做一个外拍吧。

   走完大街,一条狭长的青石巷接应住了我们七拐八拐的脚法,然后是上一个坡。
   扛器材累了的时候我停步在青石板上,表舅会掏根烟靠着吊脚楼檐柱下的青石抽烟,我定定的看着他吐出的烟丝,觉得烟在阳光下有些变色的妖娆感。
   他说,你最好莫学我抽烟,免得你屋里娘会怪我的。我想了想娘的样子,然后就顺着烟圈继续往上看。
   于是便看到从巷顶屋檐边角夹缝处流漏下来的如同裂帛似的白云。有些挂在远山旁逸斜出的树枝丫上,很慵懒的样子。
   表舅说,那里就是凤凰山,这边住的都是些还算殷实的人家。我猜表舅在疑惑我为啥不问给谁拍怎么拍。我想,是因为天气好的缘故。我和那些云一样懒得问这些就要看到的事。
   青石板巷还远远没到头,一条斜路伸出到旁边一户人家。我远远听到这户人家传出一阵清细甜美的歌声:

凤凰山下有一位姑娘
她的美名传四方 
人们都叫她凤凰姑娘
她比凤凰鸟儿更漂亮
凤凰姑娘走过山岗
谁不回头留恋的张望
她绣的鸳鸯能戏水呀
她绣的牡丹放清香 
心灵手巧谁也比不上呀比不上
凤凰山下可爱的姑娘
多少人把你来向往 
少年们都想娶她做新娘
你的绣球究竟抛何方
凤凰姑娘情歌俏唱
歌声悠扬情意深长
谁家能栽下梧桐树呀
根深叶茂枝儿壮 
谁家就能引来金凤凰呀金凤凰

     歌其实是很好听的,我不知道表舅心里是否和我一样,有一种起起伏伏被挠痒痒的味道。这令我想起我放牛的时候,躺在草地上睡觉的时候,家里的黄牛来舔我手背时它鼻息痒痒的感觉;其实我甚至还想起了有一年和哥哥去田里捉泥鳅,有只泥鳅被我伸进田泥的小脚踩到的时候,它在我脚板心哧溜溜的溜走的那一瞬间。
     我知道,这是歌星杨钰莹的歌。我在一个堂哥哥家看见过她的挂历,很漂亮。我心里多次懵懂的发愿:以后发达了一定要娶到这个女子。不过后来我曾因这个想法觉得有些冒犯堂哥哥。因为他曾偷偷告诉我,这是他的梦中情人。
    那时班上还有个比我高很多的女孩,是音乐委员,手抄歌本里也全贴着杨钰莹的小贴画,她那个歌本里也都是杨钰莹的歌。不过我当时的真实看法是,她其实比杨钰莹长得差远了。所以我其实并不喜欢她总是在上课前发杨钰莹的歌。

     表舅突然喊住了我。说走这边。
     我显然是走神了。我还以为要把青石板路走完呢。
     表舅说,唱歌的那位就是咱们今天的顾客。你要叫她美丽姐姐。
    “美丽姐姐?”
     “是的......她的名字....杨美丽...”。表舅头也不回的在走在前面。我很费劲的听清楚了这句被微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话。

      二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杨美丽。
      可我见到她时并没回过神来她是叫表舅告诉我的那个名字,因为她和杨钰莹长得实在太像了。
      其实不应该说像,她,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砚瓦池镇的“杨钰莹”。
      表舅要我叫她姐姐,可实际她比我姐姐还要大很多。 表舅私底里告诉我,她有二十八岁了。这在砚瓦池镇,不该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年纪。可我并不觉得替她惋惜,反而有一丝我自己也说不出从哪里生出来的庆幸。看着这个像是从那挂历里走出来的女人。我又隐约记起,老家那边我有个婶婶,二十八岁,要比她显老很多。
      我便只有带些愣神的看着她和表舅在说话。阁楼堂屋偶尔吹过几丝贯堂风,吹得他们的对话也有些凌乱,像她稍许凌乱的鬓际一样。她看到了我,说....你新来的学徒..吧;表舅说....是...;然后望着我。
      我低头躲过了表舅的眼色。“丽姐”我迟迟未喊出口来。
      她则笑了,说,很俊的男孩啊....。
      听到这样的话,我不禁抬头看她。她笑的样子很清爽还有些矜持,但特别好看。我满脑子开始在过电一样的搜索起那些记忆里的挂历和贴画,但没有一张似这样笑的。大概是刚刚走路走的有些发热吧,直到一小丝风掠过,我的脸才稍稍有了丝毫凉快的味道。
     不过我这一天似乎很难定下神来,总把表舅吩咐的事做错。我只听见她和表舅说话的时候声音很甜美,我猜她和谁说话声音都是这样,便有些悔恨没一开始就开口叫她了。不过这样的声音令我确定在青石巷听到的那首《凤凰姑娘》就是她唱的。可惜我有时又有些怀疑自己的论断:觉得应该是她在放杨钰莹的录音磁带罢。
    另一种错乱的感觉是:她似乎不像是砚瓦池这个小镇的,也不像是这低矮的凤凰山下的吊脚楼里的。她像从别处走来,具体从哪里?我站在吊脚楼下的青石阶望望砚瓦池镇旁波澜逶迤的巫水河,但那些来回的船只和摇橹的船夫及赶路过渡的人都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这使我心生几分黯然。一转头,才看到她家的堂屋里,四处都贴了杨钰莹的海报画像和挂历。

    很快她便从边厢房走了出来,她特意换了身洁白的衣裙。拍摄过程中,她喜欢和表舅商量,令我奇怪的是,很多姿势表舅大多依了她的意见。不过我却觉得熟悉,后来我冲洗底片的时候才想起,那些原来就是杨钰莹各种画报和贴画的样子。
    那天,有很多的景都选在了吊脚楼上的凤凰山上,凤凰山上有不少梧桐。我闻到了黄透了的梧桐叶迭起飘落后落地堆砌散发出的清香。有一个背景就选在了有层层叠叠落叶的梧桐树下,为制造落叶飘零的感觉,表舅叫我用杆子敲一下梧桐树杆,然后快速躲开。这样一张照片拍了两次,第一次飞速跑开的时候,我撞到了摆好姿势的她伸展开的手臂。她趔趄着转了个身。我又踩到了她的裙角,她趔趔趄趄的扑倒我在层层叠叠松软的枫叶上。枫叶的清香味和另一股香味顿时混作一团。我一时分辨不出另一种香味是什么味道。
   表舅拉她起身并冲我呵斥了一句。我有些难过的翻身起来。她则很大方的,拍着身上的枫树叶,笑笑说,张师傅,你刚刚没拍下来么,拍下来其实也是蛮自然蛮珍贵的呢!
   我心里有些感激她替我的解围,也很自责于自己的莽撞。老做错事,使我想起母亲的信。便边喘气的时候,边觉得脸上发烧的厉害。  
    不过,此时,我已想起那股香味的味道,很像是第一次喝热牛奶闻到的那种味道,又有点使我想起妹妹刚刚出生几个月,我抱着光身子的妹妹,闻到婴儿体香的那段无忧时光。

   这算是我做学徒的第一次教训。但是,后来冲洗的时候我发现,这背景下她肆意伸展的姿态,是表舅的镜头所捕捉到的她最美丽的样子。凤凰山,梧桐树的背景,表舅后来给这张照片取了个名字,就叫《凤凰姑娘》。
   下山的路上,她主动和我说了几句话,但内容我已不记得了,大约是安慰我的意思。只记得她那天心情很好,又哼起了《凤凰姑娘》:
凤凰山下有一位姑娘
她的美名传四方 
人们都叫她凤凰姑娘
她比凤凰鸟儿更漂亮
凤凰姑娘走过山岗
谁不回头留恋的张望
她绣的鸳鸯能戏水呀
她绣的牡丹放清香
......
多少人把你来向往 
少年们都想娶她做新娘
你的绣球究竟抛何方
凤凰姑娘情歌俏唱
歌声悠扬情意深长
.......

    回家的时候,青石板巷已经接不住阳光了。
    表舅年纪显然大了。我觉得他其实很早就需要我这样一个徒弟。他只有一个女儿很早就出嫁了。这让我有个错乱的念头:觉得是否应该更早退学来到砚瓦池镇。
    我看着表舅又一次停下来抽完他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凤凰姑娘》的歌声好像和烟圈一起袅袅的上升到空中,当然,烟圈是升不到那么高的。但我觉得甜甜的歌声已升到了白云端上,这使得我有种错觉:觉得那白云也像棉花糖一样,有了甜甜的味觉。


   三
   像巫水河的渡口来来往往的人一样,我在表舅照相馆的日子不咸不淡的继续。砚瓦池镇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但我生出这样的感慨不过是在一个把星期之内。我觉得我在学堂的日子不会生出这样深沉的感慨。在乡下放牛割稻也不会。

   直到一个下午,表舅说,上次去西街的凤凰山拍的片子要洗出来给人送过去了。这细碎的日子才如散沙被撒了盆水,开始黏稠起来。
   于是那个下午,在用蒸馏水漂白、定影,调制稳定液之后,我便在暗房里再一次细细的盯瞩起了那个极像杨钰莹的“美丽姐姐”来。每一个她曾在我眼前出现过的瞬间,自配制水里慢慢浮现。每一丝痕迹的进一步呈现,我心底都会如麻雀扑腾一般。我很享受独自在这暗室里的每一寸如蛇穿梭的阴暗的时光。一丝丝的成像,就像一丝丝乱撞的欢喜被水一丝丝的浸润,然后蔓延。
   然而最令我欣喜的是那张中梧桐树下她肆意飞扬的样子。树叶落下,她酣畅的舒展,身影陶醉。安静的暗房里充斥着药水的味道,但我在闭眼的一瞬间,竟清晰的闻见了她倒在我身上时的那股婴儿热奶般的体香。在黑暗里它成为暗室这个宇宙的主宰,与一些血液及神经的曲张,对上暗号。
   我把我最喜欢的那张照片多洗了两张,一张给表舅留底,一张我偷偷的用一个丝绢包好,藏在了布枕下面。
   更让我惊喜的是,在放照片的时候,我在表舅的一个箱柜里,翻到她更早前的许多留底的照片。从十七八岁,到二十来岁,再到前几年的。每一种神情、微笑、安静、张扬都散发着不同时期的魅力和韵味。但细细看,并不仅仅是面相的美丽像那位女歌星,她的拍照姿势也与海报画像上如出一辙,这多少令我觉得有些不那么新鲜;便一一的摆开各张照片,于是发现,二十岁前后的她圆润红亮肌肤紧致,这几年的多少有了些许的变化和沧桑。如果继续拍下去,她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不能想到。
   只是想起表舅那天说的话似乎懂了些,”看一个人久了,你可以看到岁月如车轮碾压过般的凹槽。“

   晚饭的时候,表舅好像心情不错喝起了酒。我主动问起了表舅,说那人怎么长得那么像杨钰莹。
   表舅说,她本来就是杨钰莹!
   见我愣住了,方才察觉到改口道,她是这里的,砚瓦池的!“杨钰莹”!很小的时候大家就这么叫她。说,哎呀,这个妹子家的呀不仅长得像,歌也唱的特别像。那时读中专毕业回来教书,镇上不晓得好多男的都总想跑到西街去。
   那她也没冇得上一个吗?我有蛮好奇。
   表舅要我拿过他的烟斗,说,还是这个够劲。点上了,喳巴两下。
   又瞅我一眼说,鬼晓得,一个都进不得屋。她是把自己真做大明星来搞的。别个说她是杨钰莹,她也真当自己是杨钰莹。你莫问我,我也搞不懂。
   她是一般的男的都看不上吧。我想继续追问。
   表舅想了想才开腔,这个事你莫到处讲。
   我说我保准不会到处讲。表舅便说,开始我也以为是镇上一般化子的伢子她看不上,后来有一年,镇里来了个蛮年轻的书记,姓李,对她有想法,花了蛮多心思,还动了蛮,结果脸都被抓破了。还冇到年底,那个李书记就被调走了。也不晓得这个妹子是怎么想的。表舅叹了口气,接着喝了口酒,说,一个女的,这么些年也不晓得她是怎么过来的。
   那她屋里人呢。表舅说,她屋里么就只有个老实哥哥,父亲呢早死了,娘嘛早就改嫁到江西去了,天远地远的。
   我不晓得还想问些么子,表舅又说,把自己真的当大明星,心气就下不来了。那云要化作雨才下得来的。还不是白云,要得是黑云。
   我愣愣的看着表舅,不晓得这段话是么子意思。
   看么子,你见过白云天落过雨啊;帮我舀一挑挑子饭去!表舅对我说。

   四
   第二天是周末,一早就是个有雾的天气。间或有些阳光渗过云层撒了点强光亮下来打在巫水河的细水上。
   表舅说你快去快回,这个天气,不晓得落不落雨啊。凤凰山又不远,你自己看要不要带雨伞。
   我说不要带。取了照片,就往凤凰山跑去了。
   青石板巷似乎没再那么长,我上坡就像下坡一样飞奔。我知道今天巷子顶上的天空不会有懒懒的白云。表舅说黑云会下雨,我只得一步步的飞奔。
   丽姐在家吗?我大呼小叫的。
   在咧。她脆生生甜滋滋的声音迎住了我。
   我说我送上次的照片来了。
   她一身白衣裙自阁楼左侧厢房里奔了出来,招呼我句说,益生,你先到堂屋里坐啊。便慌张张的跑照门楼一边去了,急急的收下了栏杆上竹竿晾晒的几件红的绿的内衣内裤,脸有些泛红,自顾自的大声说了句,该死的天气,怕是要落大雨了。
   我垂头看楼板上的蚂蚁排队搬家。假装没听见她的话。直到她又奔到我头前,我又闻到到那股淡淡的香味。
   她说,快拿来我看看,快拿来我看看。
   我便递了照片过去。本来我应该这会就要走了。可看着巫水河岸那边乌云我总觉得它越来越快的就要泼出水来。我便坐稳了。
   她就说,益生,你倒说哈子看,这里哪张拍的最好咧。我说,随你哪张都蛮不错的嘛。我冲洗的时候就都看了的。
   她好高兴的样子,说,你年纪轻轻的这么会说话啊。
   其实我不太喜欢被她说年轻。于是故作想了下,就说,那张在梧桐树下的那张最美了。
   她又高兴的抽出那张,说,嗯,你眼光还不错嘛和我看的一样。你是专门学这个的,你倒说哈看,哪里好看了。
   我看看那张照片,说,我师傅取了个名字,说是叫《凤凰姑娘》,凤凰山嘛,梧桐树嘛。你不是蛮喜欢唱那首凤凰姑娘吗,所以我觉得蛮贴的。
   她竟然好开心的笑了起来,这时我便觉得那股香味越来越浓烈了。
   我接着说其实名字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那种自由舒展的样子,肆意飞扬的样子,有些像凤凰振翅欲飞的味道。我说,我看过很多杨钰莹的画像,她好像没有这个样子出这种味道的。
   她接着又笑了起来,说,原来你也喜欢杨钰莹啊。待停住笑之后,又说,其实大明星还是更好看的。她比我漂亮多了。不过我蛮喜欢这个名字,凤凰姑娘。你知道吗?凤凰其实很高贵的,无良木不栖。
   我看她很开心,好像便没那么拘束了。我说,不过,小时候老师就说过,凤凰只在神话故事里存在,现实中,怕是没有的吧。
   她突然就止住了笑,停了好一会。好像挺尴尬的。我意识到好像讲错了什么话,便又说,不过好多东西人们都没见到,并不意味着它就不存在是吧。
   她认真的看了看我,微微的笑了下。笑的时候,她的眼睛像清澈的月亮一样细细的挑了下弯弯。
   突然,巫水河那边一声雷响,轰轰烈烈的滚过砚瓦池镇。雨看着看着就要从巫水河那边泼泼洒洒的翻山过来了。
   她“呀”的叫了声,便把照片全放我手上,说,哎呀,坏了坏了。哥哥家的牛还在屋后凤凰山上。便奔也似的冲青石巷那边冲去了。


    五
    吊脚楼外,雷声越滚越紧,雨疯了似的,好像有支好大的部队在迅速前移,于是箭羽刷刷的蛮不讲理的就要挪到西街凤凰山这边。我想她必定会淋个半死回来。还怕莫出事。想到这,我便冲到她房间,满屋子的左墙的杨钰莹的画报及大小贴画和右墙她自己所有的各个时期的照片吓了我一跳。不过已冇空多想。我在她房里椅子边拿起把伞就冲了出去。
    雨和我好像是同时出门的。青石板巷慢慢的就溅开了一朵朵高高的水花。小坡度的上山路,瞬间就积聚起了一股股水流,夹杂着小石子、梧桐树叶一块往下气势汹汹。
    前跑得一阵,我裤脚反正全部都湿了。雨声很大,我只得更大声的喊她的名字,丽姐。
    又走得一会,伞好像是不起作用了。我裤子都湿了。这才在雨帘中看到一个人。她大声的叫:益生,谁叫你出来的!冇要命噶啊?!   
    她一手牵着牛绳,声音不再甜美。雨大,青石板路上流水越发急了。她走得有些趔趔趄趄。我一头就冲了过去。
    我才要喊她小心咧!我送伞过来了。话没落音,她右脚好像是踩到了一坨细碎的黄泥巴,紧接着一滑,啊呀一声一屁股就坐到青石板上。
    她崴脚了。这么一跌一身更是没一块干纱。我试图拉她起来,她痛苦的摇头。我蹲下来看她脚那里,脚包包那里竟然立马就肿起了好高。
    我想起读书时候有个同学喜欢从高处往下跳,有一次就出现了这样的状况,老师都不敢去乱动。是直接背他到一个会拳的水师那里才掌好的。
     这么一想,我便慌了神了,她说,别怕,你小心点蹲下来,你背我回去。
     我就把伞递给了她,然后蹲着转背给了她。
     她另一个脚试图站了起来,双手攀住我肩膀。然后便有两团软绵绵的东西压在了我后背,然后她整个人趴了上来。有股刺刺的感觉在我脸旁,我知道是牛绳。她说,牛要带回去,才买回不久,是头生牛。
     她说话时喘着粗气,几乎贴着我的脸颊。我这才知道她说话、喘气也是有香气的。她的白裙被雨水打湿透了。一身上上下下都似透明的,凹凸有致。透过湿裙,我觉得她前胸的热气贴着我湿透了的后背,有些给我驱寒的感觉。我双手紧紧的搂紧她的大腿,很柔软的感觉。但有些微微发抖。
     她用同样微微发抖的声音说,你蛮有力的,你看...我还不算重吧。
     我咬紧牙说,你都那么痛,你还要想笑做么子咧!
     她便紧紧趴在我背上,没再说话。

    我从没背过女人。尤其是比我大的成年女人。也只有在哥哥结婚的时候,我看哥哥背嫂嫂背了好长一段路后进的家门,那是我第一次看男人背女人。
    哥哥说,你要娶一个女人,你就要有力气背她进门。一路都不准放下。背进了门,她就算是你的女人了。

   六
   那场暴雨之后,砚瓦池的天晴郎了好久。眼见得巫水河的渡口水越来越浅,有些地方石头露出了水面。表舅说,秋旱恐怕就要来了。
   秋旱来临前,杨美丽的脚伤好得差不多了。她哥哥帮她找了个水师,据说只是脚踝骨脱臼错位而已。水师一口水喷下句,就扭正了。
   我拣了个空闲的日子和表舅说,我去街上逛逛。表舅斜乜了我一眼,说去吧。帮我买点茶叶回来。我说好。
   临出门前表舅说,你别总..往...凤凰山....那边去...免得..你屋里..娘要怪我的.我已跑出老远。带的风把表舅的话刮得七凌八乱 。

   我先帮表舅买好茶叶,丢在一个铺子里。拔腿就往凤凰山去了。
   杨美丽看见我就说,后生家,你还舍得来看我啊。我说,来看看你脚能走路了冇。她说早就可以下床走路了。
   我说,你那么喜欢照相做什么。她看着我笑笑说,冇得我这样的人你们照相馆靠么子恰饭。莫非你还不喜欢我这样的?
   她后头那句话令我愣了会。
   她于是又笑笑说,逝者如斯夫。你听过冇。我说冇。她说,就是古人说时光一去就不复返了。我不过是想留住些时光,留住自己最美好的时光。
   我说嗯。
   她看我不说话了,就问你是哪里人啊。我说我是邵城的。她说,那离我们云城只滴滴子远哈,我有次还去过邵城呢。我说你邵城有亲戚啊?她说,不是,是有一次你们邵城搞四十大庆,请了杨钰莹去了。我就跑过去了。后来回来没赶到车,搭了个顺风车后还走了十几里的山路。
   我说,那你有蛮厉害。就为了看一眼杨钰莹是吗?
   她说,当然不止是看了一眼,还给我签名了的。签在我一件衣服上,回来的路上我就没舍得穿了。一直叠好抱着的。
   我想起了表舅说的一些话,就忍不住问了,你只是特别喜欢她还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她了。
   她沉默会说,我当然不是她。不过我长得像她,唱歌像她。很多人把我当做是她。我是砚瓦池镇甚至是云城的“杨钰莹”。当明星有什么不好呢?
   我对明星一点都不了解,就不知道怎么答了。就说。嗯。
   她看我又沉默了,说不如我给你唱那首《凤凰姑娘》吧。 于是张嘴就唱开了。

凤凰山下有一位姑娘
她的美名传四方 
人们都叫她凤凰姑娘
她比凤凰鸟儿更漂亮
凤凰姑娘走过山岗
谁不回头留恋的张望
她绣的鸳鸯能戏水呀
她绣的牡丹放清香 
心灵手巧谁也比不上呀比不上
凤凰山下可爱的姑娘
多少人把你来向往 
少年们都想娶她做新娘
你的绣球究竟抛何方
凤凰姑娘情歌俏唱
歌声悠扬情意深长
谁家能栽下梧桐树呀
根深叶茂枝儿壮 
谁家就能引来金凤凰呀金凤凰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完全陶醉的样子。我觉得我曾经望着巫水河渡口想过的问题有了答案。她应该是从舞台上来,从画报上来,从电视机里走出来。但她可以不叫杨钰莹。她就可以响亮的叫自己的名字:杨美丽。
      她后来又给我唱了几首杨钰莹的歌,我却觉得这首印象最深刻。
     于是问她,你觉得凤凰的绣球会抛向何方呢?她说,不知道,不过谁家栽有梧桐树,根深叶茂枝儿壮,谁家就能引来金凤凰呀。
     我说,怎么样才算是根深叶茂枝儿壮。
     她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要能踏实安心有感觉。
     我想起表舅说的,飘飘的白云,想起自己说过的,神话里才有凤凰。也想起过去在老家乡下放牛时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白云,那时我就想,这些云朵是在找什么。飘着的东西,能找到依靠吗?
    我没有答案。
    她开始反问我说,你为什么要去照相馆做学徒。
    我说,只要会使用照相机的人,就可以照相,但那只是简单的复制对不对?但我想照相不只是那样,镜头应该是摄影师的眼睛,而摄像师有什么样的感情,就会发现什么样的美。所以同样一个东西,可以拍出不同的感觉来。
   这是我在和表舅吃饭的时候追问表舅的话。我说出来时。她静静的看了我很久。

    七  
    果然被表舅说中了。
    砚瓦池镇遭遇了一场久已不遇的干旱。秋寒似乎也来得较早。这使得凤凰山上漫山的梧桐树叶和枫树叶展现出层林尽染的样子。这些日子,表舅已开始允许我偶尔拿相机去拍些外景。他说,我可以锻炼锻炼下自己了。
    这些日子,砚瓦池镇还发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准确的说,不是砚瓦池镇发生的,而是在厦门发生的却影响到了砚瓦池镇。
    赖-昌-星的厦门远华走私案案发。电视新闻上说,他走私货物总金额高达500多亿人民币,偷逃税款超过300亿人民币。 还有新闻解释了300多亿元的概念,说是在1996年也就是赖昌星走私那一年,全国财政收入才6187.73亿元。
    这足以影响全国的轰动。我一向数学不好,认真的拿张纸画了几次才算是把3和5后面的零给画清楚。表舅说,好在我们不要做这么大的生意,我说怎么咧?他说,要不你算账都算不清啊。
    我接下来认真问了表舅,说,我们要是日夜不停的照相得多久才可以赚到300个亿。
    表舅用力的敲了下我脑袋说。你做春秋白日大梦吧!
    梦其实不是说做不得,而是要及时醒。晓得么。这是表舅后面语气平和的加的一句话。似乎是向我道歉似的。

    有人的梦在这个轰动的新闻背后,醒了。
    有新闻说,这个案子背后,爆出了与歌星杨钰莹与大贪官赖昌星的侄子赖文峰关系非常密切。砚瓦池镇的人一片哗然。各种难听的话都出现在街头巷尾。有些甚至绘声绘色的不堪入耳。
    我不知道这是新闻里说的,还是他们自己的加工。但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杨美丽。这个曾多年被当做砚瓦池镇的“杨钰莹”的人。
    我好几次跑到了凤凰山那边,都没找到她。《凤凰姑娘》的歌声似乎也很久就没听见过了。砚瓦池镇的人一听到这个歌手的声音就会多出好多话题。
   果然,几乎是很快的,这样的话题就转到了杨美丽身上。甚至还牵扯出了当年那位很快就被调走的镇里的书记。完全不同的事情,被砚瓦池的人们在吃饱饭喝足茶之后爽爽快快的一锅就炖了。我奇怪的是,说这些话的,不仅有一些妇孺,还有些已经结婚当父亲了的青年男人。

   可惜,我那段时间依然很久都没找到杨美丽的身影。我便只有每晚夜深时,等表舅睡了,划燃火柴,拿出枕下她的照片看。
   到阳历的十二月,我记得我记得砚瓦池镇的巫水河边的稻草垛,开始在每个早上都会凝白露成霜的时候。电视新闻上又有一个大的新闻,说又有一块国家的领土被“一国两制”的方针收回来了。我去杨美丽家,杨美丽依然没有回家。
   每到晚上,砚瓦池镇也会放烟花庆祝这一重大的国事。而我恰好可以凑到窗前,借漫天的烟花火光,又一次看清照片上那张脸。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她主动来到照相馆找到我。单独和我说,益生,你这周日来帮我拍组特别的照片。我相信你能拍得很好。

   八  
   我已经好久没听到,巫水河渡口的号子声了。干旱得厉害。
   倒是有时夜晚会听到有人从镇上的街道走过,敲着梆子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着。   

   周日,表舅回了家。我拎了机器就往西街跑了。
   我又一次穿过了那条长长的青石板巷。我听得见布鞋鞋底摩擦青石的声音。

   杨美丽说,益生,是你来了吗?
   我说是的。她说,你进我房间来吧。
   我便推开门,房间香气扑鼻。阁楼的地上则铺了一层干干净净的地毯还散落了些花瓣。
   我是第一次正式的走进她的闺房。她此时正裹个长袍坐在一张藤椅上。
   我不知道她这次想要拍怎样的照片。
   她静静的看我很久,眼神里竟有丝悲伤。我却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开始像第一次一样有了一些紧张。
   我说,我们在这里拍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说,益生。你怕老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好像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接着说,我过年就快三十了。我只是想留住自己的青春。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它流走。我每天都会看巫水河的流水,可现在你看它都干涸了。我想,不要多少年,我的身体也会干涸和那裸露的河床一样。沙石嶙峋,茅草丛生。
   我有些惊讶她说巫水河做什么。
   她接着说,益生,你说过,镜头是你的眼睛,你有什么样的感情就会拍出什么样的美来。
   她顿了顿脸上一片红润,说,除了我父母还从来没有任何一双眼睛这样看过我,你是第一个人。那你就当我是一个风景,一座山,一条河流。你可以用你的方式你的镜头,给它取一个你熟悉的温暖的名字。你只是我的摄影师而已,好吗?

   她说着,有些颤抖着的微微打开了长袍,我便先看到了她高耸的乳-房,草莓一样微红的乳-晕,洁白紧致的腹部,然后是紧致的透白的大腿....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绝美的风景。在雨中的时候,我见过薄裙紧贴着它的样子。我曾那么亲近的搂过背过这个有强大热量的躯体。可我此刻我发抖起来了。我猛吸了口气。脸上好像被火铁烙过一般。
   我迅即转过身。说,你这是干什么,丽姐。

   好久都没听到回音。然后好像有肩膀耸动的啜泣的声音。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我说,别冻坏了。你赶紧穿上吧。
   此时的我如那次雨中看见她脚肿了一样无措慌乱。
   她没有做声。然后我听到了悉悉索索的流水的声音。
   然后,那股热牛奶般的浓香轻轻的靠近了我。

    她说,益生。
    我顿时觉得声音就在脑后,她一个手来扯我的衣袖。我条件反射式的挥手。手上一烫,她啊的叫了声。
    我这才转头,一杯温开水大多泼在她扣好的长袍上,和腿上。
    我有些慌乱不知该怎么做,她则赶紧解开衣扣丢掉了长袍,赤条条的站在我面前。她说,你快去拿冷水和毛巾来。
    她说,我那个柜子里有麻油。你拿来。
    她说,你用冷水浸湿毛巾,帮我先冷敷。
    我只得完全照她的做。然后涂抹麻油。
    这具完整的绝美的身躯,是被我伤到的。我心里满是愧疚。有些地方红了,好在并没有起水泡的样子。可轻轻的涂抹麻油的时候,触摸着滑溜溜的身子,我感觉血液流动得越来越快。我尽量不去看。可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她的呼吸也越发重起来。我觉得身体似乎要膨胀起来。
    她忽然抱住了我。我感觉到她浑身发烧一样滚烫。我觉得有团火从身子底处腾腾烧了上来。我被烧迷离了双眼。我开始出汗。干渴。忽然一阵湿润的物体似柔软的进入我的唇,撬开了我的牙齿。我的裤子好像在顷刻间就被剪刀剪落。她抱住我我也紧紧箍住她。好像浑身的力气都不知道往哪使。她好不容易才把我带到了地毯上。
   我便好像看见漫天的星斗,漫天的银河,漫天飞舞的梧桐树叶在飘飞。却找不到方向。它们在无规律的飞舞。还看到一头困兽被一只手试图带出铁锁的囚笼。漫天的星斗依然在无序的飞舞。有一只手试图带着星斗进入一个黑洞。。。就在井口。就在井口。。却瞬间,塌方一样。未及找到方向的漫天星斗猛然轰然朝一个方向倾斜倒塌。有如火山爆发一样的岩浆。领舞的上帝满手滚烫的岩浆。

   我这才发现自己满身汗水。
   她滚烫抖动的大腿和仍在急促起伏的白色小腹上,溅落了更白的白棉絮一样的露滴。
   
   然后,我听到她沉重的一声叹息。

   好像就是这一刹那,夏天就走了。冬天就来了。我觉得冷。我觉得我丝毫不应该在这里。
   我推开她翻起身穿衣。我飞一样的夺门而去。
   才下楼,我才想到我相机没带。转身再进屋,拿起相机。看见她紧紧蜷缩成一团在地上很大声的哭泣。声音不再如歌时的甜美。
   我提起长袍盖在她身上。转身再次夺门而逃。

   想起每一次奔跑在这条青石巷上,想起第一次在吊脚楼上看巫水河渡口。我嚎啕大哭起来。
   转眼就到了镇上。

   九
   当一粒水飞起来还是水,落下去是冰的时候。冬天就到了。
   冬天到了,巫水河会有另一番长相。水会成为黑色的,河岸的积雪则白绒绒的一片。
   表舅说,好久没看到丽丽来找我照相了。你最近去凤凰山看了么,是什么情况啊?
   我低头擦拭那架老式的海鸥相机,说,我很久没去了,天气太冷咧。

   那一夜,风声特别大,表舅告诉我。巫水河面罕见的结冰了。但你莫去上面踩,承不住人的。
   我说,哦。

   十
   丽丽说,过年她就快三十了。我是在她快进三十的这个年二十九离开云城的。
   这个冬天,都没见她的影子。
   在送我走的头天晚上和表舅喝酒时,只听表舅说,人们再不觉得杨美丽像杨钰莹是件多么大的好事。一来后者出了那样的事,二来年纪大了。谁也禁不起打磨。
   我那次离开只带走了表舅给我的一些报酬和杨美丽的那张照片。此后云城我便再没回去。

   第二年春天,我在老家开了家照相馆,给它取了个名“美丽.瞬间”,有人问我为何取这个名,我却笑笑无法解释。
   春天里,各色花开,很多女孩都喜欢请我帮她们在花海里照相。但她们总无法听懂我说的,只有在梧桐树下拍的照才最美丽之类的话。于是,我在照相馆后的自留地里,栽下了一株梧桐。此后的日子,一直很安静,除了春夜里,偶尔听到梧桐拔节生长的声音和秋天的下午,梧桐树叶落下趴在窗户玻璃上的声息。期间我也有和表舅通信,但表舅未提到关于她的任何事。
   
   转瞬十多年过去,我已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我的摄影作品也屡获各级大奖。但我最珍爱的一直是那张《凤凰姑娘》。
   在儿子小学三年级的那年夏天,我终于决定带儿子去了云城。
   表舅真的老了。头发了白了很多。他已早就不开照相馆了,只顾自己怡情山水。他告诉我,去的最多的还是凤凰山,每年冬天砚瓦池镇最美的还依然是凤凰山。
   我问,那凤凰姑娘呢?
   表舅笑着看了我好一会。说,还惦记呢。不过她早嫁人了。嫁给了一个靠杀猪起家的屠宰场老板。不过,她依然还经常住在那栋吊脚楼里。说不定你去还能遇到她喊你进屋恰杯油茶呢。

   我还是像十多年前那样,牵着儿子拔腿就奔往了凤凰山。
  十多年过去,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旅游景点,不过青石板巷依旧。只是多了如织的游人。
   我放慢脚步,带着儿子,老远就看见一个妇人在吊脚楼前。她是在看巫水河早已被撤掉的渡口?她一扭头头我就看出她的模样。开始有了皱纹。她是杨美丽。可她并没认出我来。
   她还在细细哼那首《凤凰姑娘》。我远远的举起相机抓拍住了她扭头的模样。她并未惊异,似乎面对游客的镜头早已习惯。
   儿子说,这个奶奶的声音好甜美啊。
   我说,嗯。
   便转身带儿子从青石板返身而下。这时,吊脚楼里传来了录音机的歌声。我听出来,那是杨钰莹的《落花》。

那一天风吹过
吹来花落的消息
落花只是秋风中的表情
浅笑的痕迹
风轻轻  花轻轻
摇曳飞舞秋月里
落花遍地是秋天的美丽
谁都会疼惜
也许是一种相知
也许是一场季节游戏
落花是飘在风里的一首诗
无声却叫人心动
是否你能明白它的心思
它的温柔不休不止
落花是飘在风里的一首诗
写下秋天的心事
它只想留下最美的样子
那是秋季最后一幕  记忆

    我带上了墨镜。眼泪夺眶而出。
    儿子一边下坡一边问,这首歌也是那位奶奶唱的吗?
    我沉吟了半会。
    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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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 + 3 你真是邵阳论坛的人才啊!
有*** + 2 虽然送晚了,虽然花不多,聊胜于无:)
我是*** + 2 很久没看到这么细腻的文字了
小*** + 3 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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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美*** + 3 好文笔,并要听一听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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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 1 好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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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 + 4 赞一个!
zengsuq*** + 4 赞一个!
南方*** + 5 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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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献值排行榜:
发表于 2011-9-8 14:19 | 显示全部楼层
漂亮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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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 3 很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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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8 14:22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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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8 15:36 | 显示全部楼层
{: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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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 1 神马都是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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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8 15:45 | 显示全部楼层
还没完吧?期待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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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 3 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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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8 23:42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唯美,文笔老练.
宛若山涧清泉,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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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 3 很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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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9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真的是不错的文字 组合起来 句句沁人心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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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 3 很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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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9-9 14:04 | 显示全部楼层
Antia 发表于 2011-9-8 14:19 [img]static/image/common/...[/img]
漂亮的文字

谢谢 多谢在驻足!
 楼主| 发表于 2011-9-9 14:04 | 显示全部楼层
翼虫 发表于 2011-9-8 14:22 [img]static/image/common/...[/img]
好文笔

谢谢 朋友过奖了。 还望多指点。
 楼主| 发表于 2011-9-9 14:05 | 显示全部楼层
【明菊】 发表于 2011-9-8 15:36 [img]static/image/common/...[/img]

谢谢好盆友明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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