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黄金Y 于 2011-12-31 19:09 编辑
献给所有能回家和不能回家的乡友,新年快乐,合家如意…… 数十年前的某个冬夜,我出生在小山冲,并在这度过了我的童年,青年和老年,后来,不安份的我离开了它,后来,它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我的梦里,后来,我愈来愈想回到它的怀抱。只是,时光匆匆,琐事多多,顾虑重重,而小山冲的冬天,却在不经意间过了一年又一年,竟已不知多少年。 听说,大雪曾经封山,山上的大爷去了,几家又新娶了媳妇,于是,记忆中的冬天愈加清晰,曾经穿着厚厚的棉袄,流着长长的鼻涕,提着热热的火箱,脚上的棉鞋还缠上几根防滑的草绳,在风雪里跳跃在冰封的山间小道上,课间,黄豆玉米粒在火箱里的脆响,就像过年时的鞭炮,此起彼伏,偶尔有馋猫,上课时还在捣鼓,或是调皮的我,将豆子放入同学的火箱,于是,课堂上间或也会有脆响,老师就会用她满是粉笔灰的手指,揪起肿胀的小耳朵,将捣蛋的人扔在课室外的走道里,任寒风呼啸着搜刮身上的每一寸热气,沿着每一道缝隙,每一处墙根,扶摇而去,这时如果偶尔有齐读,那些之乎者也,就会深深刻在心头,犹如那刺骨冰凉;曾经在白雪皑皑的山间,探寻野兔踪迹,或是看冬笋刺破孤寒;曾经在年三十晚上,守在砧板旁,吞下母亲切下的一块又一块肥猪肉;曾经为了炮竹,可以用新穿的棉鞋拼命去踩仍在炸响的鞭子炮,踩灭了就赶紧揣进新衣兜里,只是有时引线又复燃,于是,炸坏了新衣,挨了几许暴打;曾经用线香一次一次去戳那已看不到的引线,最终炮竹在手心里完美巨响,而手却血肉模糊,用些白糖蚯蚓糊上,竟也莫名地好了。还有那斜坡上的滑冰,田野间的雪人,满山的玉树琼枝,一幕一幕,宛若初生。 放弃了可能改变命运的考试,放弃了积压在手中的那些事,为了曾经相濡以沫的兄弟,悄悄地,我又出现在家乡的冬天,我老了,家乡也老了,没有了冰天雪地的豪情,没有那西风呼啸的磅然,可我不用抬眼,就已知是你,而你更是不露形色,默然将我揽入怀中,在噼啪的柴火旁,母亲拿出了糍粑,用火钳架着,不久它就鼓起,米香四溢,捧一个撕开,热气升腾,咬上一口,温香盈齿,母亲絮絮念叨着东家长西家短,而我却在感受着柴火的温暖,一点一点穿透,一直温暖到心头,实实在在,不像城里的空调,总有些虚无缥缈。火尽,灯灭,冬夜早早来临,四野寂静,满目清黑,这是属于夜的颜色,这是真正的黑,这是让人沉醉的黑,这是让人安然的黑。 冬日的清晨,也是寂静地,冬虫的嘶鸣轻远悠扬,是为劳累了一年的乡人续奏的摇篮曲,层层而来的迷雾,是大自然的帷幄,缓缓修饰着乡人的梦,孤独的草垛,正深情凝视着这片土地,缅怀那些热火朝天的场景,守护着万物的复苏,是啊,春天即将来临,不久,那些世代传承的场景将再度不知疲倦地呈现,直到生命殆尽。慢慢地,柔软的光线铺开,迷雾一点一点往山上移,这绝不是争斗,这是缠绵,迷雾想让乡人睡得久些再久些,光线想让人起身吃好点再吃好点,它们总能达到最好的和谐,因为乡亲露出了慵懒的笑脸,升起了袅袅炊烟,而此时迷雾恰被光线映照,山峦托衬,呈现出它最迷人的七彩身躯,继续诱惑着乡亲的梦,渐渐地,迷雾退到山顶,停驻,直到夜黑,再来遮掩乡人的梦。 我不愿离开,但我的枝曼早已伸展在那遥远的异乡,停留在家乡的只有我的根,精气神无法长远的停留在根部,那将是生命的枯萎,而灵魂则无法脱离根部,那将是生命的凋零,且容我在止不住思念时,悄悄溜回来,再带着家乡馈赠的养料,沿着伸展的方向一段段输送,努力让自己盎然,再盎然。带给乡亲们的小礼物,我一直放在行李箱里,脚步也一直停留在母亲身前,当分别的时刻来临,我依然在厨房里宰杀着母亲喂的几只鸡,虽然我很想再走进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家门,见见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但我更想着如此匆匆的时光,我会唐突他们的梦,给他们增添烦扰,于是,让二哥悄悄送出去,可当车声响起,热情的乡亲们却一个又一个拿出他们不舍得吃的腊鸭,鸡蛋,甚至有人给老父亲捉来了鲜活地,只是车太小,我们无法装下乡亲们所有的馈赠,但无疑我们的内心因此而充盈。后来,我更是得知姨妈在清冷的路边等了我们很久很久,而另一台车上的我,甚至没有留意到她的身影,没有当面和她道声感谢。 小山冲的冬天,因时节而寂静,因人情而温暖,可我们终归要前行,于是启程,一直走到淡红色的月亮升起,一直走到皓月再当空…… 突然,我离开了家乡,终归,我们会回到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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