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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邹学良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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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1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题记一:平生不见邹学良,便称情圣也枉然。
题记二:那天我去书店买书,路过火车站时突然吹来了一阵凉风,我心想,要是现在能够躺下来睡一觉该有多好啊,于是我就躺在旁边长椅上睡着了……
正文:

开场·我的同桌:
  
  我该把邹学良的故事写出来了,已经拖得太久了。
  该怎么让他出场呢?如果我说邹学良曾一度风靡情场,经历了两场生死绝恋,有人为他自杀,有人为他转学,还有一个女孩数年如一日地给他写信,把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用来等待他的回应;你会不会以为邹学良是琼瑶笔下的白马王子型男人?No,No,No,完全不是这样的。事实上,并不只有偶像派的奶油小生才能掳获女子的芳心,当然邹学良也不是西部牛仔式的粗犷型男。吸引女孩的是他身上的那股超然于世外的气质,看似孤傲怪僻,却又不像梵高式的天才一样不解风情;有些愤世嫉俗,却又不像一般愤青那样牢骚满腹。事实上邹学良不是一个可以被定义的人,对于不了解他经历的人,我说得再多也没用。我就不自作多情地瞎总结了,还是把他的故事如实道来,相信看完后大家会对他做一个公正的评价。
  
  在故事开始之前,我得先把时间调到我们的高中时代。现在是2003年的秋季,非典刚刚结束;中国领导人已经换届,胡锦涛当选为新任主席;英美联军已控制了伊拉克全境,萨达姆在逃还未被捕;偶尔还能听到关于张国荣去世的后续报道;距离梅艳芳的最后一次演唱会还有三个月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我因文理分科离开了原来的文科班,去了一个陌生的班级,除了少数几个和我一同分配过来的同学外我对这个班级一无所知。我感到所有的同学都对我心存敌意,我感到所有的微笑都笑里藏刀,我感到所有的问候都另有居心。
  我的座位在最偏僻的角落,同桌是个游戏狂人,叫唐杜克。据说他原来成绩很好,考上了县重点高中,后来因为迷恋上了网游,天天上网通宵,成绩一落千丈。因屡教不改,被学校劝退,所以才降级转校到我们这所烂学校的。到了这里他仍然死性不改,每天晚上都爬围墙出去上网,上课就睡觉,从早自习睡到晚自习。一个礼拜洗一次澡,两个礼拜换一次衣服,睡觉的时候会有苍蝇围着他飞。跟这么一个臭哄哄的人坐在一块,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同学们都爱捉弄他,趁他睡熟时在他脸上涂鸦,把他头发一支支地绑起来,大家管这叫“刺猬头”。等到上课时在他耳边学着老师点名的语调叫一声:“唐杜克!”他就会突然站起来大声说:“到!”他就这样满脸涂鸦顶着刺猬头突然站起,顿时全场笑翻。
  这就是我的同桌,如果他不向我借钱的话还是蛮有趣的。是的,他每天都通宵上网,生活费都搭了进去,然后就开始四处借钱。我经不起他软磨硬泡,借了十块钱给他,他说过两天就回去拿钱,然后还要请我吃饭,我说吃饭就免了,还钱就行。两天后他不但没有回去拿钱,反而再次向我借钱,他说本来是要回去的,可昨晚网瘾犯了实在忍不住又去上了一个通宵,现在要回去连车费都没有了,让我借车费。想到他如果不回去那我前面那十块钱就泡汤了,所以我又借了五块钱车费给他。结果他还是没有回去,他再向我借钱时我终于下定决心不理他了。
  知道借不到钱了,他就开始在我的卡上蹭饭。每次我去食堂,他总像个跟屁虫似地跟在后面,看着他一副饿死鬼的模样,我又善心大发救济了他几顿。可我的经费也有限啊,老接济他我自己也会挨饿的。所以终于有一天我下定决心,不管他如何纠缠,我都不会再帮他了。那段时间,只要他一跟我说话我就会想他是不是又要向我借钱借卡了。而只要他一提借字,我都直接一句话答复他:“免谈!”他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欠了我太多的钱债饭债,开始另寻施主了。
  
  
  大概是十月份的样子,国庆结刚结束不久。那天下午的自习课上,班主任陈老师领着一个学生还有家长从讲台前穿过到他的办公室去了。
  “邹学良!”趴在桌上睡觉的唐杜克突然惊坐了起来,本能反应似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那个叫邹学良的男孩转过头,略带惊讶地向同桌点了头,算是招呼。邹学良长得瘦瘦高高,削瘦的脸上顶着一头乱发。当时他穿了一件大号的青色西装,配一条白休闲裤,棕色的大头皮鞋。我以为他肯定是刚被他老爸从被窝里拖出来才会是这副造型的,后来才知道这身行头就像卓别林的圆顶礼帽、手杖和大皮靴一样,是他的标志。同学的两年里,他几乎没变过造型。
  “你认识他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惊讶吧?”我不屑地搭腔道。
  “你不懂,如果你知道邹学良的故事,知道他曲折的情感经历,知道他历经两度生离死别,在他悲痛欲绝失踪半年后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时,你一定会比我更惊讶。”
  “你就编吧,你该不会告诉我他也像言承旭那样受万千少女膜拜吧?”
  “No,邹学良不是空有其表的花瓶。”
  这时陈老师、邹学良还有他父亲三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再度从讲台上穿过,邹学良对唐杜克招了招手,算是道别。从明天起邹学良将成为我们的新同学,这是从邹父跟陈老师的谈话中得听到的。
  “我实在是没有勇气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曲折情感经历,哪个女的会爱上他这种怪胎?”我看着邹学良渐远的背影感叹道。
  
  
  
苦难的童年:
  
  唐杜克不顾我在一旁唱的反调,开始一本正经地向我讲述邹学良的故事:
  
  如果不是那样曲折的经历,邹学良跟你我大家不会有什么两样,他小时也和我们一样贪玩。他家就在我家隔避,我们每天放学便去山里掏鸟巢,去别人地里偷红蓍烤着吃,晚上去田里捉青蛙。他也喜欢看武打片,每次我们都争当电视里的角色,比谁更厉害。那时候邹学良跟我们没有什么两样。
  “哟,哟,你要是再流点眼泪出来就更真实了。”我继续唱着反调。
  唐杜克瞟了我一眼,接着讲故事:
  在三年级的时候,住我们后面的李奶奶家的外孙女被父母从城里送回来,寄住在李奶奶家。她叫白玱,跟我还有邹学良同岁,也同年级。白玱原先在城里上学,因父母负担不起所以把她送到乡下的外婆家寄养,正好跟我们同班。白玱在城里可能只是一个很普通甚至条件偏差的学生,但在我们这样的乡村小学她已经算是养尊处优了,尤其是她白净的皮肤跟黑黝黝的我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常常引得路人侧目。
  白玱刚到李奶奶家时很认生,天天哭着要找妈妈,李奶奶也不知如何哄他,只好把她交给同龄同班的我跟邹学良。能陪这样一位城里来的娇贵小姐玩耍,对于我们两个乡巴佬来说是至高无尚的荣耀。
  我们带着白玱一起掏鸟巢,捉了小鸟给她喂养,带她去田里捉泥鳅,去河边捉螃蟹,捡田螺,很快她就晒得跟我们样一样黑不溜秋了,当然她也不再哭着找妈妈了。那时候我们三个常常形影不离,但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有次过家家时我跟邹学良都提出要娶她做老婆,僵持不下,最后我们去问她愿意嫁给谁。她害羞地低下头,半晌不语。我们一再追问她便带着哭腔说:“嫁给你们两个。”
  “不行,只能嫁一个。”我和邹学良异口同声地说。
  然后她就低着头一直哭。我们也不忍心这样逼她,最后我和邹学良都放弃了跟她扮演夫妻的想法,让她扮演老师,我和邹学良扮演学生。
  看过电视剧的我们都知道,两男一女的三人组合是不会长久的,我们当中必须有一个人要离开,这个人要么是我,要么是邹学良。
  我和邹学良都喜欢看武打片,于是我提出要跟他决斗,谁打赢了就可以继续跟白玱在一起,输的那个人要永远退出。其实我提出跟邹学良打架对他是不公平的,因为当时我比他高也比他壮,他肯定打不过我,但邹学良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你没看到邹学良当时的模样,就好像我杀了他全家一样,恨不得要把我撕成碎片。他像李小龙一样每出一拳便要大吼一声,手脚乱挥,手被我捉住了就用口咬……,但他毕竟打不过我,最终被我按地上不能动弹。
  这时白玱出现了,她看到的第一幕便是我把邹学良按在地上。她冲过来把我推开将邹学良扶起,我对邹学良说了句:“我希望你记住我们的约定。”然后就走了。
  第二天白玱找到我说:“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约定,不管谁输谁赢,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嫁给邹学良。还有,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说完她就走了,这就是我处心积虑换来的结果。
  一开始邹学良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对白玱并不待见,但我知道他内心的痛苦。这时我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我告诉邹学良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阴谋,我明知道他打不过我才故意骗他跟我打架。反正白玱不可能再喜欢我了,希望他能好好对待白玱。
  你知道吗,那天下午他就和白玱和好如初了,我躲在墙角远远地看着他们过家家扮夫妻的情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的很伟大。
  后来邹学良和白玱也偶尔会邀我跟他们一起玩,玩了几次后我便不去了,我不愿去当他们的电灯泡。从这个时候起,我开始发奋学习,你知道,我的学习成绩也曾好过一段时间,后来迷上了网游才……,这你都知道了。
  那段时间邹学良和白玱每天都出双入对,是我们整个学校的焦点,要知道我们才上小学啊,弄得班主任都去他们家里劝说家长好好管教。但他们还是形影不离,好在他们学习成绩并没落下,所以老师和家长也没有过分地阻止他们交往。而我则一直忙着学习,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两年,也就是到了我们上五年级的时候。
  那时候因为村里的人都拿邹学良和白玱说笑,他们便想尽一切办法远离人群。有时关里屋里半天不来,有时躲到后山上僻静的草坪上去呆一下午。这一年他们又发现了一个好去处,就是我们家乡那条河里的一个小岛,那岛上有成片的芦苇,比人还高。他们躲在那里面谁也看不到,亏他们想到了。只是进去时要蹚一段水路,水倒不深,但是很急,他们常常手挽着手一起蹚到岛上,一直玩到天黑才回来。
  
  有一回,他们在岛上玩了一下午,等要回来时发现水张了,比平时更深更急了。可再不回去就要天黑了,家里肯定会骂人的。所以他们还是踌躇地再次踏入水中,邹学良让白玱跟在后面,他先朝前走几步如果没有危险再让白玱跟过来。当时已经立秋,水有些凉。白玱毕竟不是乡下长大的,脚在凉水里泡久了便软了下来,倒在了水里被冲走了,幸好她抓住了急流中的一块尖石,但仍被困在水里。邹学良要走过去救她被她叫住:“不要过来!水太急,快去村里找大人过来!”邹学良听了她的话跑回村里,在半路正好撞见村里来寻他们的大人。邹学良领着大人们跑到现场,却再也看不到白玱了……
  白玱尸体在第二天才找到,她的父母也从城里赶了回来,白玱的父亲要来打邹学良又被村民劝住。其实我知道最痛苦的不是白玱父母,而是邹学良。他们在外面工作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而邹学良可是天天跟她守在一起的啊。
  整整一个月,邹学良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去上学,天天关在屋里。一个月后邹学良再次被他母亲领到学校时班主任劝他留级,落了一个月课怕他赶不上。但邹母没有听取老师的建议,说让他念一段时间试试,确实跟不上再留级。老师错了,邹学良不但赶上来了,而且还超越了我们班所有同学,期末考试时考了全班第一。
  这些我早就料到了,因为他每次放学后都把自己关在屋里学习,他再不跟我们一起玩耍,甚至连电视都不看,每天关在家里看书。他在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把《史记》从头到尾看完了,然后开始看四大名著,看法国文学,在我们看金庸琼瑶的时候他已经在阅读莎士比亚和巴尔扎克了。过度地悲痛使得他比我们都更早熟,这对他也并不完全是件坏事。要造就一个天才,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一个苦难的童年。
  
  上初中后我跟邹学良没在一个学校,父母出去工作了,我去了外婆家乡的一所中学。对邹学良的事知道的不多,只偶尔回家看望爷爷时才碰到过他。跟他也没话聊,他的一些事还是听村里跟他同校的学生说的。听说他在学校总是独来独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有个女孩非常迷恋他,经常给他写情信,他当着那女孩的面把信扔掉,但那女孩仍没死心。一个月后又开始给他写信,具体我也不清楚了,又不在一个学校。
  
  
  初中的故事不精彩,最重点高潮的是邹学良的第二段生死恋,那是发生在高二的暑假前夕。听了这段故事后你就会知道琼瑶和亦舒的小说都是小儿科,邹学良的故事才是真正的惊天动地泣鬼神。
  
  “讲啊,我倒要听听是怎么个惊天动地泣鬼神法。”他突然停下不语我便催他。
  他伸出手做个“OK”的手势说:“管我三天的伙食,我就讲给你听。”
  “哈,我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拐这么大一个弯来骗饭吃,你还真够处心积虑的啊。快说说,小学那一段在哪里抄来的,还蛮新鲜的嘛。”
  “我讲得都是真的,为什么你就不信呢?”
  “因为你要向我骗饭吃啊,你要是不让我请你吃饭,我就相信。”
  “可是我真的没钱吃饭了,上个礼拜刚回了家……”
  “行了,行了,要化缘找别的施主去,我给你的已经够多的了。”
  下课铃声响,我收抬东西走人。
  “不听你会后悔的。”他冲我背影喊。
  “听了我才后悔呢。”
  ……
  
  “诶,现在打折了,一天的饭讲给你听。”晚自习时他又凑过来跟我说。
  “免谈。”我正在抄向学习委员借的笔记。
  “一顿。”
  “免谈。”
  “超低特价,只要一个油饼。”
  “你免费讲我都懒得听,没看我正忙吗?”说着又翻了一页笔记。
  “好,你会后悔的。到时候你请我吃一礼拜我都不一定讲给你听。”
  “但愿真有那么一天。”
  
  
  
  
初见邹学良:
  
  邹学良终于出场了,那天他回去后第二天就搬来了行李,睡我下铺。
  很快我就见识到了他的不同寻常之处,主要是两件事。第一件事发生在宿舍,时间时晚自习前的半小时,天色昏暗,宿舍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受伤了,你有创口贴没有?”我听到一阵玻璃打碎的声音后,他突然向我跑来跟我说。此时他右手紧紧掐住左手的食指,指尖一片血红。
  “有!有!你别动,手指朝上。”我赶紧翻箱倒柜找到那几个月前剩下的创口贴。递给他时才发现他正冲我诡异地笑,一边向我展示他食指的一片血红,原来他只是缠了一圈红胶布。
  他把胶布缓缓地揭下来,嘴里说道:“看来我装得还蛮像的嘛,是吧?”他还转过头来向我确认,然后又走到窗台,把他刚才用过的道具——碎玻璃跟废胶布扔到垃圾桶里。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我恨不得一脚踹过去。除了愤怒,心里也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妒意,毕竟我确确实实地被他骗了。
  第二件事还是发生在宿舍,时间是早上的起床铃刚响的时候。我第一个起来,穿外衣的时候不小心把饭卡甩出来了,我听到“当”地一声响。下去找时却怎么也找不到,问睡下铺的同学,没有一个看到。邹学良说他也听到“当”地一声,好像弹了很远。于是我便一张床一张床地找,把宿舍的桶啊,盆啊,桌子都移了位还是没找到。找到后来我甚至连别的鞋垫都扯出来了看卡有没有掉到哪双鞋垫下面,但还是没有找到。终于,响了早操铃后,有人在后面拍我肩膀,把那张失踪的卡递给我,我转头才看到是邹学良。我似乎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一定是他藏起来的,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卡会掉到他床上?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为什么对他还是没有一点疑心?邹学良再次拍了拍我肩膀说:“我只不过想研究一下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时候会有什么样过激的行为,你的表现我相当满意。”说完更向操场走去,而我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保安来催才走。说实话这时候我对邹学良已经不是单纯的嫉妒,而是嫉妒中带有某种崇拜了。他一次次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
  
  
  邹学良VS语文老师:
  
  邹学良的座位就在我旁边,他几乎从来不听老师讲课,课本下永远压着一本课外书籍。起初我还以为他看的也是武侠言情类的通俗小说,时间久了我才发现他看得书五花八门,但都以世界名著为主。什么《大卫·科波菲尔》、《百年孤独》、《官场现形记》、《理想国》、《梦的解析》啊,各种类型都有。这些名称在我们眼里还都只是一个符号,而他却看得那样津津有味,有次我不禁问他:“你看得懂吗?”
  “马马乎乎啦。”说着又为书上的内容大笑,我甚至开始相信唐杜克讲的那个故事了,因为邹学良真的如他所说在看世界名著,但当时也没想太多。
  邹学良虽然不听课,但考试起来却不差。邹学良做题有一个习惯,他只做他会做的,不会做的哪怕是选择题他也会空在那里,他说他只是想测试一下他的判断力准不准。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力非常准,只要是他做了的题几乎不会错。
  
  邹学良有次看书时被语文老师抓到了。当时老师正在讲苏轼的《前赤壁赋》,发现邹学良课本下面压着书边看边笑便点了他的座号让他回答问题。老师问他三苏指的是什么?邹学良没听清问了句:“什么?”老师没有重复,以为他肯定答不上来。于是说了些什么私立学校学费贵,你却在课堂上看武侠小说之类的话,总之是对邹学良教育了一大通。邹学良侧过身问我老师刚才问了什么问题,我告诉他他便马上打断老师的话:
  “对不起老师,我刚才只是没有听清你问的问题而已,如果你只是问我‘三苏’是指哪三个人的话,那我现在可以回答是指苏洵、苏轼、苏辙。其中苏洵是苏轼和苏辙的父亲,他们父子三人又和韩愈、柳宗元、欧阳修、王安石、曾巩并称为唐宋八大家。其中苏洵和苏辙主要以散文著称;苏轼则不但在散文创作上成果甚丰,而且在诗、词、书、画等各个领域中都有重要地位。我在上课看课外书是因为这篇课文我已经在《古文观止》里看了好几遍了,你讲的内容跟《古文观止》里的解析大同小异所以我才没听。还有,(邹学良举手他看的书)《百年孤独》应该不算武侠小说吧,是魔幻现实主义。(他又看了看已经破损的封面)不过可惜是盗版的,中国现在还买不到正版。”语文老师气得脸色铁青,久久地瞪视着邹学良。下课铃声结束了这可怕的“瞪视”,同学们作鸟兽散。
  邹学良的回答让语文老师颜面尽失,此后的语文课上老师想尽了一切办法刁难邹学良,常常问他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如:法国为几位作家举行了国葬?《红楼梦》第六十三回的标题是什么?苏轼因为什么缘故被流放海南岛?李白比杜甫大几岁?……,可惜每次邹学良都能对答如流。后来老师便不再问他问题了,任他看课外书也不管了,只当班上没这个人。
  
  
邹学良的情书:
  
  每周一的下午是我们最期待的时刻,因为通讯部的人会出来发信。虽然那时候电子邮件、QQ已经兴起了好几年,但毕竟还没有普及。学校里还有很多同学有交笔友的爱好,我也有两个笔友,但是他们回信都不积极,常常一个月都等不到一封,可能他们已经学会上网了吧。通讯部的人通常拿着一箱信直接倒在外面的乒乓球台上,然后各班的同学纷纷去抢。这次又没有我的信,不过我却看到了一封写给邹学良的信,是一个叫黄妮的女孩写给她的,那女孩写得一手徐静蕾式的娟秀字体,邹学良这小子艳福不浅啊。
  我在教室里找到了邹学良,他正在座位上看书。我兴奋地把信伸到他眼前,他瞟了一眼继续看书。我让他请我吃饭,不然信就不给他了。他淡淡地说了句随便,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他生气了?于是便没再说请客吃饭的事,把信轻轻地放到他桌上。他突然抓起信,揉成一团往后面的垃圾桶里扔去,正好投中。我被这一幕惊呆了,心想我等一两个月都等不到一封信,而他竟然就这样连信都不拆就直接扔掉。是他很讨厌别人给他写信,还是很讨厌那个女孩啊?我很想知道信里的内容,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邹学良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之后再扔,我保证不给别人看。邹学良转过头诡异地看着我,半晌才说了句:“看完记得扔掉。”于是我又从那垃圾桶里捡出那封信,把信封抚平后从里面抽出皱巴巴的信件。
  信的具体内容我不记得了,就是一个女孩对男孩袒露心声的那种,她说她就喜欢邹学良这种特行独立的个性。她不顾姐妹的反对毅然拒绝了其他的追求者,她还说会一直给邹学良写信……
  看完后我又老老实实地把信装回信封,再揉成原来的样子扔到垃圾桶里。
  我答应邹学良不会说给别人听的,可我还是说漏嘴了。那天晚上就寝前,室友们在谈论笔友的事,我忍不住插话说:“你们谁都没有邹学良牛,一个女孩给他写信他看都没看就往垃圾桶里扔。”我自觉说漏嘴了,便没再作声。但这封被扔到垃圾桶里的信激起大家强烈的好奇心,他们死死地追问不肯罢休,我只好再次询问邹学良。他又是淡淡地一句随便,然后继续躺着看书。
  我跟一个室友摸黑走到了教室,他用打火机照着我在垃圾桶里翻,后来大扫除扔进了很多垃圾,我翻了半天才终于翻到那被浸湿的信。回到了宿舍我们用蜡烛把信烘干,取出信笺。在大家一致地举荐下我盛情难却地担任了念信人的角色,要是那个叫黄妮的女孩知道我看了她的信,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念出来非杀了我不可。
  这个叫黄妮的女孩每半个月便会寄一封信过来,一开始大家还问一下邹学良再拆,后来只要一有这女孩的来信他们就直接拆开来念,完全不顾这是违法行为。
  大家都很纳闷,为什么这个女孩单单看上了邹学良呢?我们猜测这女孩一定很丑,没人要了才来倒追邹学良的。后来那女孩寄来了一张照片,虽然说不上倾国倾城,但那一袭白衣连裙配上她的梨窝浅笑已足以倾倒我们整个宿舍。
  念信的室友发春似的读着每个句子,但我知道没有谁在听他读信,每个人都在想着那张照片意淫。而邹学良却仍挂着耳塞看书,我们念信时他从来都不听一句,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别念了!我他妈鸡巴都硬了。”某室友说着把内裤一脱,向我们展示他那变硬的东西,众人狂倒。这位兄台真实诚,这种事情也敢说出来。其实我的也硬了,但我不敢说,更不敢……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半夜里,不时地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我知道那晚很多人都“尿床”了。
  

师生绝恋: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我同桌曾经给我讲过邹学良的故事,还剩下一半。当时我并不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但是在目睹了关于邹学良的一系列传奇事件后我开始信了,于是准备去找唐杜克给我讲剩下的故事。其实我迟迟没去找唐杜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班里重调了一次位置,他已经不是我同桌,搬到教室的另一边去了。他白天上课睡觉,晚上又不回宿舍,所以一直没找到接近他的机会。这天下午,自习课结束后他仍在睡觉,我等到同学们走后过去把他叫醒。
  “干嘛?”他起身打了个哈欠问道。
  “跟我讲邹学良的故事。”
  “哼,我早知道你会回来求我的。”他一脸奸诈地望着我,正了正嗓音说,“一个礼拜的饭,包括早餐,谢绝还价。”
  “哇,你趁火打劫啊!”
  “随你的便,现在可不是我求你。”
  没办法,邹学良的故事实在太诱人了,我一个礼拜的生活费就这样没了。唉,要是当初一个油饼就买下这故事的版权该多好啊。
  
  “你上哪去?”他还没开始讲又走出教室。
  “收了你的钱,当然要做足工夫啦。我先去洗把脸,调整一下情绪,再喝点水润润喉。你不知道,说话的声音也会影响故事……”
  “拜托,”我打断他,“不要再绕圈子了,快点讲吧。”
  “好,好,我洗把脸就回。”
  
  “小曾啊,你不要觉得亏,”他洗完脸回来拍着我的肩膀说,“买一张正版光盘还要几十块呢?邹学良的故事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你说的故事是真的吗?”
  “有假包换,就算我讲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也请你相信接下来你听到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他再次向我讲述邹学良的故事:
  
  上次我跟你讲了初中我们不在一个学校,有个女孩经常给他写情书,大概就是现在这个叫黄妮的女孩。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都看到她的信了。我对他初中的事知道的真的不多,还是直接讲高中的吧。你应该也猜到了,高中时我和他又分到了同一班里。
  中考时我们都考上了县重点高中,而且分在同一班上。这时的邹学良已经比我高了半个头,要是现在跟他决斗我肯定打不过他了。
  高中时邹学良因为广泛地阅读已经是博古通今了,上课常常能指出老师的漏洞。邹学良虽然遍览群书,但毕竟还是个学生,哪个学生不想在老师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呢?但这可把老师们害惨了,每次备课都得一再查证,上课也不敢向学生们过多地卖弄,生怕被邹学良抓到什么把柄了。当然也不是所有老师都讨厌他,我们语文老师就很欣赏他。当邹学良指出他的漏洞时他总虚心地接受,还称邹学良为“邹教授”,课后还跟邹学良一起讨论法国文学。
  能跟老师讨论文学的邹学良自然也博得了不少女生的青睐。有人给他写纸条,还有人托朋友带话说想跟他交朋友,但邹学良都一概回绝。为什么邹学良不近女色呢?有人怀疑他跟语文老师在搞同性恋。因为他常常去语文老师的房间,一呆就是几个钟头,关着门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所以传出这样的谣言也在所难免。但这段传闻没持续多久,因为紧接着一场轰动全校的事件粉碎了这一传闻。邹学良不是同性恋,他爱上了我们师母。
  
  高二时我们原来的班主任因病提前退休,新来的班主任伍老师还很年青,二十七八的样子。师母刚生下孩子,待在娘家,那天师母带着孩子来县里的医院检查,顺便也到学校看望伍老师。邹学良在刚见到师母的那一刻便爱上了她。你知道吗?当时师母刚生完孩子,全身臃肿,脸上发福,还长着妊娠斑……,但邹学良却在第一眼看到师母时便爱上了她。没有人知道邹学良爱上了师母的原因,只有我知道,因为师母像极了死去的白玱,如果白玱长到师母这般年纪大概也是这番模样。
  看到师母抱着孩子过来后同学们起哄让老师请客,老师便在学校的小卖部买了几箱苹果一人一个。
  
  师母把苹果递给邹学良时他迟迟没接,呆呆地望着师母,师母被他看得脸色微红。这一幕也被教室另一头的伍老师看到了,他愤怒地瞪着这个不懂礼貌的学生。师母见邹学良迟迟没接苹果便自我圆场说:“一个不够啊?再给你一个。”说着又加了一个塞到他手里。同学们看到邹学良拿了两个苹果,都闹着要拿双份。
  
  下午,学校里举办了一场篮球赛,教工队VS学生队,伍老师是教工队的后卫。师母抱着孩子坐在球场旁为老师队加油,一边和周围的女老师们聊天。我看到邹学良在球场对面一直盯着师母,根本没往球场上看一眼。双方的比分迟迟没有拉开,比赛越来越激烈,就在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我竟然憋出了一泡屎,太扫兴了。我急忙跑到厕所,像空投炮弹似的那泡屎不到一分钟便拉完了。匆忙中竟忘了带纸,四处寻觅,只发现一只破袜,没办法我只好将就着用了。穿好裤子正准备往球场上赶时听到了外面有说话声,从厕所的小孔里看到邹学良还有师母的背影,大概可以猜到是女老师刚上完厕所出来被邹学良拦住。然后我听到了邹学良对女老师的表白,那是我一生中听过的最经典的对白:
  
  ……
  “爱情来得如此迅猛,没有任何前兆。在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占据了我的全部灵魂。如果此刻不向你表露心意,我的余生都将在悔恨中度过。”
  “咯咯,别开玩笑了,我至少大你十岁。”女老师调侃似的说。
  “难道神圣的爱情要受到年龄的限制吗?”邹学良认真地分辩道。
  师母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开始变得紧张,说:“可我是你师母?”
  “你是说杨过不该爱上小龙女吗?”
  “可我已经结婚了?”
  “你是说徐志摩不该追求陆小曼吗?难道一纸婚约就能锁住两颗火热跳动的心吗?”
  “不,这只是你一厢情愿。”
  “哼,绿蒂也曾这样对维特说,你要我做下一个维特吗?”
  “不要再说了,你完全是个疯子!”师母丢下这句撞开邹学良向操场跑去。
  “是你让我陷入疯狂!”邹学良冲着师母背景大声喊道。师母捂住耳朵,跑得更快了,不留神撞到迎来接她的伍老师身上。伍老师见妻子一脸狼狈,又望了望远处的邹学良。要过来找邹学良算账,被师母拉住,伍老师悻悻地跟着师母走了,不时地回头给邹学良一个愤怒的眼神。
  
  那天师母回去后邹学良给师母写了一封长信,晚自习结束了他还一个人点着蜡烛在教室里汩汩地写着。第二天早上我通宵回来正好看到他去寄信,那可是厚厚的一封,贴了三张邮票。信的内容我们不得而知,但邹学良从小就受到各位文学大师的熏陶,什么莎士比亚、歌德、普希金等等。再加上他当时的心情,这封信要是能留传下来,没准会成为中国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也说不定。
  因为正好撞上了邮局的送信时间,那封信当天便送到了女老师手里,这天伍老师也恰好回家。估计伍老师也发现了这封信,那晚,邻居们听到伍老师和师母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就传出了师母吃安眠药自杀的消息。
  
  
  第二天伍老师赶回学校将邹学良爆打了一顿,大家才知道师母自杀的事。当时邹学良正在教室里看书,伍老师突然冲进来一脚将邹学良连人带桌踹倒了后面的垃圾堆里,接着他自己也扑了过去,歇斯底里地对邹学良拳打脚踢口骂,完全颠覆了他平日里温文儒雅的形象。同学们都不敢去劝,最终有人找来了保安才把伍老师拖开。
  伍老师被拖走后邹学良坐在垃圾堆里靠墙痛哭,从刚才伍老师的骂词中他应该也知道师母自杀的事了。他的脸上还在流血,我去帮他擦想拖他起来被他推开了。我知道比起他内心的伤痛这点肌肤之伤根本不算什么。
  第二天邹学良失踪了,学校和家里四处寻遍了都找不见人,他的行李还是我帮他带回去的。同学们开玩笑说他去了印度,去了埃塞俄比亚,当然这都是开玩笑的,但我们真的有好几个月都没见到过他。
  再见到他就是那天他父亲领着他来学校的时候,你说我很惊讶。现在你自己说说,如果是你你会有多惊讶,我的表现已经相当克制了。
  前几天我找他聊过,问他这几个月去了哪里,他只是笑笑说:“你不需要知道。”是的,我不需要知道,他的事如果不是他主动告诉你,你怎么问都不会有结果的。你们现在看他说说笑笑,有谁看得出他心里藏着这样两道深深的伤口。遭受了这样沉痛的打击后还能伪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卡呢?”唐杜克突然无厘头地问道。
  “什么卡?”
  “饭卡啊,一个礼拜啊,你不会想赖吧?”
  “拜托,我刚听完一个这么悲惨的故事,你就不能让我再沉浸一下吗,现在提卡多扫兴啊。”
  “我管你,”他开始从我身抢,“把卡拿来,随你沉浸多久都不关我的事。”
  ……
  
  后来唐杜克让我别将这个故事宣扬出去,他说邹学良警告过他不要跟别人说他的事,否则后果很严重。
  “他可是练过截拳道的啊!”唐杜克说。
  但不久后我从班上呆瓜同学那里得知我又一次上了唐杜克的当。
  
  呆瓜本名叫肖八,这名字本身就很呆瓜,再加上他反应迟钝,智商只有正常人的一半,所以我们都直接叫他呆瓜了。不是我们歧视他,他的反应真的很迟钝,有例为证:
  
  有次他跟我们说他有个同学的父亲是市重点高中的老师,说他教书多么多么厉害,每年班里有多少考上重本,上线率多么高……,大家都听得不耐烦了他还不知道,这时邹学良打趣他说:“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男的。”他本能地答道,我们大家都笑喷了他还不知道邹学良在拿他取笑。
  “笑什么,是很厉害嘛。”然后他又跟我们继续吹嘘那老师有次到他家做客的事,而我们都笑倒在床上爬不起来了。
  
  就这么一个人,有一天他居然还想从我这里来骗钱上网。那天我一个人在宿舍,他突然走进来问我想不想听邹学良的故事,我很好奇,难道他也和唐杜克一样知道很多邹学良的往事。他跟我讲了以后我才发现,他讲的故事跟唐杜克讲的一模一样,这才知道,他肯定也是被唐杜克骗了。但我没有马上拆穿他,强忍着笑听着他磕磕绊绊地讲完了邹学良和白玱的故事。然后他竟然也学着唐杜克一样说想听下一段让我请他上两个通宵的网。我没答话,而是向他继续讲了剩下的故事。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都被唐杜克骗了。后来我还得知班里被骗的还不止我们两个,这个唐杜克,把邹学良当摇钱树了。不过他这么多次地讲述同一个故事,也间接证明了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邹学良的音乐观:
  
  
  邹学良一向独来独往,和我算是接触得比较多的了,因为放假时同学们都爱出去玩,而我和邹学良通常都呆在宿舍。有时我也尝试问他以前的事,他总是一句“小孩别问”答复我,从来不会跟我讲他以前的事。不过他倒常常跟我分享一些他在文学、音乐方面的独特见解。
  
  高中那会儿学校里很流行听随身听,我们那边就叫“耳机”,就是里面放磁带的那种。记得有一段时间我们宿舍里几乎是人手一个,走到哪都带着,比现在的MP3有气势多了。
  那时候阿杜、小刚正红,到哪都能听到他们的歌声。而周杰伦虽然已经出道几年,但保守的我们还是接受不了他的说唱风格。
  经常听音乐的人都有这样的习惯,会无缘无故地哼出一句歌来。这首歌也不一定是我们很喜欢的,有时甚至是我们很讨厌的,你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哼出这句歌来。最经典的例子就是有次我们英语老师正在黑板上抄答案时,某君突然大声地哼出一句:“我愿意来世做牛马。”全场笑翻。当时他并没有听耳机啊,真不知他是怎么哼出来的。
  邹学良也有随身听,但他听得音乐则完全跟我们不同。他几乎从来不听流行音乐,买的磁带都是那种老掉牙的甚至几百年前的纯音乐。什么贝多芬、李斯特、德彪西,还有一些外国摇滚如“平克·弗洛伊德”这样我们听都没听过的。我当时一点都不明白邹学良怎么会喜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我懂了,因为我也爱上了这些音乐。这么多年以后我才能听懂邹学良当时听的音乐,才能看懂他当年看的书,他至少比我早熟了十年。
  邹学良常去音像店里买磁带,他听的音乐也五花八门,有次他买了一张叫《梁祝》的音乐专辑,里面有用各种乐器如小提琴、钢琴、古筝、二胡等演奏的《梁祝》,他愿意花一张磁带的钱去买一首纯音乐,却从来不会花钱买一张流行音乐的磁带。我问他是不是从来不听流行音乐,他说也不是,只是流行音乐在哪都能听得到,没必要花钱去买,他要买的是那种很难欣赏到但却更有营养的东西。他的这些前卫观念仍是我现在淘歌淘电影的准则。
  邹学良虽然很少听流行音乐,但对流行音乐却比我们更有见地。那时候我买了一张磁带,名字叫做《阿杜大战周杰伦》,顾名思义:A面是阿杜的歌,B面是周杰伦的歌。那时候我觉得阿杜的歌每一首都好听,周杰伦的歌每一首都很催眠。我每次听完阿杜的歌,总是又快退到头重新听,实在是不想听周杰伦那一面。而这时我却看到邹学良买了唯一的一张流行音乐磁带,是周杰伦的。于是我问他阿杜和周杰伦谁的歌更好听。邹学良说周杰伦的风格更明显,阿杜的音乐比较容易接受。他说周杰伦肯定能红过阿杜,因为他创造了一种独一无二的风格,只不过大家接受这种风格需要一个过程。他还预言阿杜红不了多久,因为他没有原创力,自己不会写歌。现在看来,果然如他所言。
  邹学良有一个大箱子,里面装得全是书跟磁带。也许你们会问他哪来那么多钱买这些东西。邹学良在伙食和穿着上非常节省,常常吃最差的菜,有时买一块钱麻辣豆腐就能吃两天。穿得永远是两套大青西装,一条白裤,一条灰裤,就这样换来换去,从不买新的。他就这样省下钱来买书买磁带,在这方面他却大方得很。
  
  
  
金童玉女:
  
  我们当时的校风很保守,学校明例禁止恋爱。一旦发现学生有越轨行为,老师便会找他们谈话,情节严重的还会通知家长。但是有一对情侣例外,连老师都管不了。那就是有金童玉女之称的唐天石和金晨诗。和一般情侣最大的区别是他们的成绩在全年级都是属一属二的,每次考试都没出过全校前五名。所以老师们对这两位的恋爱关系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气得学校里其他的情侣都干瞪眼。没办法,谁叫他们成绩那么好呢。
  
  至于他们为什么能一边恋爱一边考全校前五名是我们校园里的十大未解之迷之一。据知情人透露,他们约会时聊天的内容都不离政治地理;他们送的礼物从来不是玫瑰或香水,而是送钢笔,送英汉词典。有目击者称他记录下了他们约会时的聊天内容,并以此改写成剧本在学校里流传,后来竟衍生出了各种不同的版本,我们也分不清有多少真实成分。最经典的两个版本是《金童玉女·幸福版》和《金童玉女·分手版》。
  
  金童玉女·幸福版:
  时间:初夏,金晨诗生日。地点:操场边的石阶上。人物:唐天石(魏龙诗饰),金晨诗(唐杜克饰)。
  
  唐天石:晨诗,今天是你的生日,猜猜我给你送了什么?(递给金晨诗一个大包)
  金晨诗:这么重,是什么东西啊?(拆开包装)哇,龙门书局的全套参考书。太好了,再没有比这更适合我的生日礼物了。
  (他们坐到石阶上)
  唐天石:另外,我还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采访了全校各班的学生尖子,把他们的学习方法都总结出来写在这个记事本上了(拿出一个厚的黑皮记事本)。
  金晨诗:哇,(接过记事本放在胸前)我好幸福哦,就像两条平行线终于找到了交点那么幸福。
  唐天石:(去堵她的嘴)不能乱比喻,平行线是不可能有交点的,(刮一下她鼻子)到时候考试你也这么填就惨了。
  金晨诗:呵呵,(拿记事本敲了敲脑袋)我太激动了,考试的时候我一定会注意的(依偎在唐天石怀里)。——那么,天石,你能告诉我你有多爱我吗?
  唐天石:我对你的爱就像是Y等于根号X的函数图像一样,每天增加一点,却永远不会达到顶点。定义域是从我认识你那天起直到我生命结束。
  金晨诗:天石,你说得太好了,我好感动哦,你还能用别的比喻来表达你对我的爱吗?
  唐天石:我是照亮黑暗的烛光,而你就是我呼吸的氧气。没有你,我的世界将是一片黑暗。
  唐天石:我和你就好比定语和主语,没有你我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唐天石:我对你的爱就像一卡车的钠倒进河里时发生的化学反应那样强烈。
  唐天石:我爱你的力量比核裂变释放的能量还要多。
  唐天石:……
  
  “啊!我受不了啦!”唐杜克罢演,向魏龙诗一脚踹去。
  
  
  金童玉女·分手版:
  时间:某次月考后。地点:教学楼后面。人物:唐天石(魏龙诗饰),金晨诗(唐杜克饰)。
  金晨诗:天石,你根本不爱我。
  唐天石:你说什么?晨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说这么狠心的话来伤害我?
  金晨诗: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为什么我为你划的重点你都记不住。这次地理考试你才考了85分,比上次整整退步了6分。
  唐天石:可是晨诗,你给我划的重点实在太多,考试的头一晚我一直看到凌晨才把历史的重点看完,所以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复习地理了。
  金晨诗:借口,都是借口,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么你就该将你对我的爱转变成学习的动力,那样的话再多的知识你也记得住了。如果你在阅读我辛辛苦苦为你划的重点时感到厌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你不爱我(说完转身欲走)。
  唐天石:(跪下抱住金晨诗的脚)别走,我求你了,晨诗,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金晨诗:(对着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这是我经过四四一十六天精心整理的英语笔记,你背熟了再来找我。
  
  “我操你大爷,还‘四四一十六天’呢。”魏龙诗笑场,突然起身扔了唐杜克充当笔记本的道具(一只拖鞋)。
  
  
  高中时我们学校里还刮起过一阵诗歌热,那时候我们刚学了徐志摩的“轻轻地,我来了”还有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然后有些同学看了几篇徐志摩、海子,写了几个押了韵的句子就以诗人自居了,还举办了一场诗歌比赛。当时玉女金晨诗也是评委之一,是唯一的一个学生评委。
  邹学良对他们的行为很不屑,不过他也参加了这场诗歌比赛。他专门恶搞了一首诗跟他们唱反调,这首诗是我唯一收藏下来的邹学良作品,大家可以从侧面领略一下邹学良的文采。
  
  邹学良上台时台下的观众已被之前那些无聊的诗歌催眠得快要入睡,然而当邹学良开始朗诵后顿时又沸腾了全场。听了这首诗你就知道原因了:
  
  
  《我愿意是垃圾》
  
  我愿意是垃圾
  只要你是垃圾桶
  尽管我看不到蔚蓝的天空
  感受不到和煦的春风
  尽管人们都捂着鼻子从我们身边走过
  但我仍不会寂寞
  因为我活在你的心中
  
  我愿意是臭水
  只要你是臭水沟
  尽管鱼儿不愿意在这里遨游
  草木不愿意在这里生长
  但我仍不会绝望
  只要有你相伴
  接下来的每时每刻
  都是幸福时光
  
  我愿意是牛粪
  只要你是牛粪花
  尽管以我的体型可能做不了你的绿叶
  我的味道还会掩盖你的芬芳
  但你也不要沮丧
  我愿用生命来弥补这一切
  把我的躯体做为你生长的养分
  当你灿烂盛开的时候
  或许我已经变成了一块牛粪干
  而你也即将枯萎
  能和你一起在风中化为灰烬
  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
  
  亲爱的,我还愿意……
  算了,你肯定不愿意
  
  
  在台下观众一片喝彩的同时,那些以诗人自居的同学则表现得相当愤怒,说邹学良这是糟蹋诗歌。其实我知道,他们是嫉妒邹学良念的诗引起了轰动。那些保守的评委老师自然也接受不了邹学良的恶搞,统统打了零分。不过却有一个人给邹学良打了满分,可惜被当作最高分去掉了,所以邹学良最终的得分还是零分。而这个打满分的人竟然是玉女金晨诗。当时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玉女,大家都很惊诧为什么金晨诗会给邹学良打满分。有一个人不但惊诧而且愤怒,这个人就是金童唐天石,当时他愤怒的目光里分明窜出了火苗。
  
  
  那天诗歌比赛结束后邹学良收到了六张纸条跟三封情书。其中还有一张纸条是金晨诗写的,那张纸条上只写了三个字——我愿意,但这纸条的命运跟黄妮同学的信一样,邹学良把它扔到了垃圾桶里。
  这张纸条的事除了邹学良只有我知道,因为玉女是托我转给邹学良的。但是金晨诗给邹学良打满分的事却是大家都看到的,唐天石愤怒的目光也是大家都看到的。大家都在期待着《唐天石大战邹学良》的开演,但是唐天石却让大家失望了,一连三天过去了还是一点动静没有,只是这几天唐天石没有和金晨诗说话了。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唐天石找到了邹学良,用各种文绉绉的骂词向邹学良展开了攻击,当时邹学良正在操场边的石阶上坐着听音乐。任唐天石怎么骂他他都好像没听到似的,不知他是真没听到还是假装没听到。应该是装的,因为就算听不到也看得到有个人站在面前口水乱喷。
  唐天石一直骂到了邹学良的祖宗十八代邹学良都没吭声。直到唐天石骂到邹学良乱伦勾引师母,害师母自杀(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邹学良突然站起,把耳塞都扯断了,只说了一个字:“走!”然后就朝那空荡的澡堂走去,唐天石也跟了进去。待唐天石进屋后,邹学良一把关上了门,把我们都堵在了外面。澡堂外只有两三个通气的窗口,很高,有同学踩在别人的肩上才够到窗户的高度。在同学往上爬的时候,我们听到了五六声迅猛地出拳声跟唐天石相应的惨叫,然后邹学良开门出来,唐天石躺在地上。事后我们一再追问那个爬到窗户上的同学看到了什么,他说他什么都没看到,他爬上去的时候唐天石已经倒在地上了。看来唐杜克说邹学良练过截拳道也不是骗人的。
  
  第二天唐天石便消失了,从此再没出现过。金晨诗也在期末的时候因成绩直线下滑而转学。
  关于金童玉女的故事到此结束了,而关于邹学良的传说还在继续……
  
  
  
摩登女郎:
  
  我们学校有东、西两个校区,高一、高二在东校,高三毕业班和复读生都在西校,说是分开管理。高三时我们也搬到了西校(严格地说是在高二的暑假补课时搬的)。西校很小,就一个篮球场,旁边再加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的操场,周围围着几栋教学楼,类似于四合院的结构。
  在这么个监狱似的校区里,进教室就像进牢房一样,我们一下课便争先恐后地往外面冲。男生集体霸占了那条走廊,女生只好自寻角落扎堆。
  那时正是仲夏,周围有很多苍蝇,停得到处都是。苍蝇比蚊子更可恶,仗着自己反应敏捷,总在周围嗡嗡地叫,还往人身上停,抓又抓不到。经过我们集体研究讨论,终于发现了一个捉苍蝇的绝招。捉苍蝇不能用两只手拍,而应该用一只手扫。这种方法捉苍蝇成功率极高,尤其是当苍蝇停在墙壁上时,从下往上扫,技术稍微好一点的同学几乎不会失手,有时还能一次抓三四只。那时候我们没事做就到四处墙壁上去捉苍蝇消遣,捉到后把苍蝇往墙上一砸就能把苍蝇砸死或砸晕。有时我们还把苍蝇翅膀拨掉,用打火机里的电子点火器去给苍蝇做电击实验,每电一次苍蝇都会有剧烈的反应。后来我们还总结出拨掉苍蝇的一边翅膀它的运动会更剧烈,有一次我们把一只苍蝇电得像陀螺似的在课本上飞速旋转,同学们的惊奇声把老师都引下讲台来围观。每天用这么多时间去研究苍蝇,可见我们当时是多么的无聊。
  
  暑假补课结束时,我们对面搬来了一个高一新生班。本来西校是没有低年级学生的,但今年学校括招,东校教室不够用,这样我们教室对面的体育室也改成了一间临时教室。这唯一的一个低年级班级为我们死气沉沉的西校区增加了一点活力,在他们身上我们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尤其引人注意的是他们班里有一个前卫时尚的摩登女郎,摩登女郎是我们给他起的代号。当时我们中学生都不太会打扮,大家穿得都是些不合身的牛仔或是运动服。而这女郎的打扮则仿佛是一个T台上的模特:要么是一袭淡雅的碎花裙、配上白色的圆边遮阳帽;要么是一条吊带的连衣牛仔裤;要么是一身笔挺的女式职业西装;总之是造型百变。她最经典的一个造型就是一身少数民族的服装,配上长筒靴,头带绒毛的圆环帽,头发辫成无数根小辫子,类似于《还珠格格》里香妃的造型。最使我们惊叹的是那些小辫子,少说也有二三十根,她得多早就起来梳头啊?摩登女郎自然不如香妃那样国色天香,但美也是分环境的,在我们这样资源贫瘠的小学校里,她无疑是一道最抢眼的风景。
  此后一下课,我们的走廊上的男生更加爆满,有些平时不出来的学习狂也都跟着挤到走廊里,只为一睹这摩登女郎的倩影芳姿。女生们则都表现得很不屑,当我们说她眉毛长得好时就有女生反驳说那是画的,当我们夸她皮肤白嫩时就有女生反驳说那是擦了粉的缘故。但不管怎样,这个摩登女郎还是吸引了我们所有男生的目光,或许要除了邹学良。
  摩登女郎也很给面子,每次都在我们的视线里走来走去,向我们展示着她的风姿。她好像有一个高三的闺密在另一头的教学楼,她经常在下课时穿过操场去找那朋友聊天,说几句话又跑回来。再过两节课又去,真不明白她有什么话不能一气说完吗,干嘛总往那边跑。她有时会向那朋友借一本书,第二节课又去还,然后下午又去借。我们怀疑她并不是真去找那朋友说话,也不是借书,而只是想在我们面前展示一下她的新造型,满足一下她的虚荣心而已。但我们还是应该感谢她,因为她为我们乏味的高三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也为我们的春梦提供了一个意淫的对象。
  摩登女郎有时也会朝我们“观众”这边望上一眼,这时就会有几个脸皮厚的男生争着说是向自己抛媚眼。其中有一个叫魏龙诗,关于魏龙诗要稍微介绍一下,因为下面还有不少关于他的戏份。在邹学良来我们班以前,魏龙诗在我们班是以情圣自居的,因为在学校严令禁止的情况下他都已经谈了三场恋爱,并且每次都是他甩女友,从没被人甩过。我们向他求教泡妞秘籍时他总是一句:“魅力这东西是很难解释的。”其实我们都知道,他追女孩只有一招,就是他的“无敌缠功”,那几个被他追到的女孩都是被他纠缠得不耐烦了,心想可以多一个免费的搬运工,多一张免费的饭卡,就勉强答应他了。而他之所以没被甩过,是每当他发觉女孩想要甩他的时候总是抢先一步提出分手,这就是他的恋爱秘籍。但不管怎么说人家确确实实谈了几场恋爱,比起我们这些连女孩手都没碰过的人来说,他的确可以称为情圣了。但是在邹学良来我们班以后,他在情场上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首先竟有那样一个痴情的女孩一封接一封地给邹学良寄情书,这还不算,毕竟我们没见过这女孩。但是后来邹学良竟然把金童玉女都拆散了,这样一来邹学良已经明显地后来居上把他踩在脚底下了,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挽回他在情场上的地位,那就是追到摩登女郎。
  魏龙诗是第一个宣布要追摩登女郎的人,没过多久摩登女郎的资料就被他调查出来了:她叫金紫菱,住在校外,在初中时被评为校花,现在没有男朋友,关键信息就这几条了。而此时魏龙诗还正和我班的一位女生处于恋爱状态,那女生听到他要追金紫菱的事后当即提出分手,他第一次被人抢先甩了。不过他并没在意,他肯定在想只要能拿下金紫菱,情圣的头衔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魏龙诗给金紫菱写了第一封情书,结果被原样退回。他说金紫菱肯定还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才退回来的。于是又写了一封信加了一张照片寄过去,这回没被退回来了,但也没有回信。他又写了几封信去追问,都没有回。我们知道这些信肯定是被扔到垃圾桶里了,但魏龙诗却说她一定还没想好,她的内心一定还在挣扎,第一次恋爱的女生都是这样的。很多男生不明白这层道理,以为女生根本不爱他就过早地放弃,其实她们只是没做好准备而已。他说根据他多次恋爱的经验只要他再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一定能攻破金紫菱的防备。
  于是那天魏龙诗买了一大束玫瑰去向金紫菱表白,结果一个小时后他又拿着那束玫瑰低头丧气地回来。我们问他怎么没把玫瑰送出去,他告诉我们金紫菱说她还小,现在还是学生,应该以学习为重,还说愿意认他做哥哥。但是据那晚的目击者回忆,金紫菱当时的对白却是这样的:“请不要再来骚扰我,如果不知道自己什么德性,去厕所里撒泡尿照照吧。”我觉得这句台词更符合金紫菱的人物性格,你觉得呢?
  魏龙诗一号倒下后,还有魏龙诗二号、三号等等前仆后继地加入了求爱敢死队,向金紫菱展开了猛烈的攻势,但都一一败下阵来。
  在所有的敢死队员都灭亡后大家开始把希望寄托在邹学良身上,或许只有这位能够拆散金童玉女的另类才子才能掳获金紫菱的芳心,我们都期待着邹学良再创奇迹。但邹学良却没有一点动静,压根没把金紫菱当回事。有次金紫菱正从操场上穿过时某同学试探着问邹学良:“你觉得她怎么样?”“庸俗。”邹学良不屑地说。这是一旁的魏龙诗冷笑了一声:“要是你能把这个‘庸俗’搞定,我就真的服你。”邹学良没理他,哼了一声走进教室。
  
  魏龙诗回宿舍后跟我们说邹学良根本就是怕被拒绝才不敢去追的,他说他自己至少尝试了,而邹学良却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至少在这一点上他比邹学良强。他还说玉女金晨诗也不一定喜欢邹学良,他听说金童玉女早就开始闹矛盾了,金晨诗喜欢上了别校的一个高才生,他说他有一次看到金晨诗跟那男孩一起逛街。金晨诗早就不喜欢唐天石了,只不过借邹学良把他甩掉而已,后来金晨诗转学就是去了那高才生所在的学校。他还说那个叫黄妮的女孩也不一定是真的,可能是邹学良找的托,他自己写好了情书,叫别人代抄一遍再寄过来的。
  “还有照片呢?”某室友反对说。
  “照片也可能是假的嘛,谁知道他是从哪里偷来的。”魏龙诗解释说。
  “那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另一室友问。
  “嗨,虚张声势呗,你们看过周星驰演的《行云一条龙》没有。蛋塔王子阿水出场时还不是震撼全场,结果一出门就有人找他要演出费了。”室友们都纷纷表示赞同。
  “那我还听唐杜克说过他的两段生死绝恋,你又怎么解释。”我不相信邹学良是这样的人。
  “你也说了是听说嘛,有什么证据?编故事谁不会啊。”
  “那照你这么说金紫菱也可能是他找的托啊?”我不服气地替邹学良辩解。
  “不可能,金紫菱来我们学校都这么久了,几天换一套衣服,每天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找这样的托那得花多少钱啊,就他那穷酸样他请得起吗?”
  ……
  反正不管我们提出什么反对意见,魏龙诗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但我还是不相信邹学良会去找托,哪怕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单凭我对邹学良的了解我就相信他。不过室友们却几乎一致地相信了魏龙诗的说法。
  
  尽管金紫菱如此地高不可攀,有一天她却跟我们的呆瓜同学来了个亲密接触。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刚好散学,校门口挤满了人。我们班的几位男生发现金紫菱就在旁边不远处,那天金紫菱正好穿了一件短袖花边衬衫,白花花的手臂露在外面,看得我们班那几位男生哈癞子直趟。可惜看得到摸不到,有个同学走路时故意绊了呆瓜一脚,把他往金紫菱身上一推。呆瓜本能地抓住了金紫菱的手,拉得她一个踉跄。“流氓!”金紫菱甩开呆瓜的手骂道。
  那天呆瓜回宿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摸到她的手了,冰凉冰凉的。”一副中了五百万表情。然后我们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向他询问详请,都是一脸艳羡的表情,不知是怎么个“冰凉冰凉”的感觉。只有邹学良仍然一边听耳机一边看书,仿佛我们都是空气。
  此后呆瓜碰到认识的男生就像他们炫耀这次与金紫菱亲密接触的事,就像《兄弟》中的李光头那样,不过他不要别人请吃三鲜面,只是过过嘴瘾。
  
  
  我的初恋:
  我本来想把下面这件事略去的,但如果略去这个故事就不完整了,所以我还是把它写出来吧。要翻开这段回忆对我来说是一件极度痛苦的事,我的内心仍在挣扎……
  
  我常常想如果当初不是心血来潮跑进那家专卖店,我跟她的故事会有交集吗?如果那天我不是独自去买衣服而是跟同学们一起爬山,我还会认识她吗?如果不认识她没有发生那些事现在我又会变得怎样……
  那天是周末,天气晴朗,同学们去爬山,因为那座山我头一礼拜爬过便没跟他们去了。想到衣服有点旧了手上又有点闲钱于是打算去买一套新衣。我在那服装市场里面转了一大圈,没看到一件满意的。本想直接回学校了,但路过旁边那排专卖店时我心血来潮地想进去看看。我是肯定不会买的,我知道那里面的东西不是我能消费得起的,只是想进去看看,看和市场上的服务有什么不同。我当时并不知道她在里面,我推门进去的时候正看到她试了一套新衣出来,是一件粉色皮草。我想大家也猜到了,她就是摩登女郎金紫菱。
  我从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和金紫菱相遇,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要是换做别的男生可能会套近乎去和她搭话,而我只想逃离。我转身欲走,却被她叫住。她走过来问我她穿这件皮草好看吗?我使劲地点头,抖得根本说不出话。然后她竟然提出让我陪她逛街,而且是一副祈求的语气。她说今天想多买几套衣服,又怕提不动,让我去帮她提。我想我们学校所有男生都不会拒绝这样一件好差事的,邹学良可能例外。我再次使劲地点头,这会儿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呆瓜因为碰了一下金紫菱的手就能神气得到处炫耀,要是他们知道我现在在陪金紫菱逛街买衣服,会是什么表情呢?
  终于她在进了十几家专卖店买了六套衣服后决定回家,她还买了一套休闲西装送给我做为陪她逛街的酬劳。
  
  买完衣服后她带我进了一家比较高级的餐饮店,请我吃点心,然后我尝试跟她聊天。
  “为什么买这么多衣服?”我问。
  “没事做啊,又没人陪我聊天,呆在家里无聊只好跑出来购物喽。”
  “那你家里一定很有钱吧?”
  “还可以吧,我爸在城里有家小公司。”
  “那你为什么不到城里去上学?那边教育肯定比这里好。”
  “本来是要去的,但……”
  “但什么,怎么没去?”
  “秘密,等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现在别问好吗?”
  ……
  
  是的,她从一开始跟我交往就带着秘密,而天真的我却什么都没有察觉,还以为她只是随口说的玩笑。
  
  第二天我穿了金紫菱送的西装,下课时还和金紫菱聊天,立刻引起了全校的轰动。不知道有多少嫉妒加愤怒的目光投向了我,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我想那天我至少死了几百次了。
  魏龙诗第一个找到了我,问我怎么会和金紫菱在一起。“我也不知道,魅力的东西很难解释的。”我学着他的口吻讽刺地回应他,同学们一拨一拨地跑来问我和金紫菱相识的过程,我只好将如何进专卖店和她相遇,然后陪她买衣服吃点心的事一遍又一遍地向他们叙述。我怀疑这之后那几家专卖店和那家餐饮点一定天天爆满,可惜金紫菱都没去过。这几天她也不再去找那朋友说话了,更多的是和我说话。午休放学我们也在一起,在学校怕被老师撞见,我们便常去学校后面的山坡上约会。
  邹学良对我说了声恭喜,我感觉邹学良的眼神里似乎也含有一丝嫉妒。能被邹学良嫉妒是除了被金紫菱爱上的第二大使我自豪的事。
  我当时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丝毫没想过金紫菱如何会看上我的。如果我当时想一下她的动机可能后来就不会伤得那么彻底了。
  
  有一天金紫菱突然向我打听起了邹学良的情况,我顿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愣着没答话。
  “你怎么了?我不过是随便问问,你想哪去了?不想说就算了,我们聊点别的吧。”
  我也自觉是我想得太多,她可能真的只是好奇随便问问而已。为了不让她觉得我是一个猜测多疑的小心眼男人,我把我知道的所有关于邹学良的事都讲给他听了。奇怪的是当我讲邹学良的两段生死恋时她并不如我预料中的那么震惊,而当我讲到我们在宿舍里念黄妮的信时她却激动得哭了,气愤地说:“你们这是何苦来着,何苦拆人家的信呢?还当着那么多人念出来,太过份了!你知道一个女孩给男孩写这样一封信需要多大的勇气吗?何苦…何苦…”她哭得不能言语,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反应,不知所措。我伸手去搂她,被她推开。
  第二天她又像往常一样来找我了,好像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并没有再问我邹学良的事,我也就放下心来。
  
  一连几日地风和日丽,我们约好周末一起去放风筝,她说让我把邹学良也叫上。听了他的传奇故事也想见见他本人,我现在对她没有一丝的戒心,还一心想着如何在邹学良面前炫耀呢,于是当即便答应了她。我跟邹学良说的时候他也一口答应下来,我想他一定也在暗自庆幸能和金紫菱一起去放风筝吧。
  
  在周末的前一天晚上金紫菱专门找到了我,向我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她果然是为了邹学良才来接近我的。要是换作别人早该看出她另有所图了,只有我,只有我这样的傻瓜才不会怀疑万众瞩目的金紫菱怎么会看上一无所长的我。我太不了解女人了,我从来就没了解过女人。
  “哪怕他也像其他男生一样认认真真地看我一回,我就能鼓起勇气去跟他说话,但……”
  “表姐为了这个负心男人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他肯定会像拒绝表姐那样拒绝我的……”
  “你是他身边最接近的人……”
  ……
  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去回忆这些对白了,那天她说得每句话对我都如刀割,好心的读者一定能原谅我用简单的叙述代替这些对白,我实在不愿去揭开那刚愈合的伤疤。
  
  原来金紫菱是黄妮的表妹,她常劝她表姐放弃邹学良,世界上比他优秀的男人多的是。但黄妮却一次次拒绝她好心介绍的对象,仍然坚持不懈地给邹学良写信。于是金紫菱也对邹学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放弃了去城里上学的机会跑到了我们学校。金紫菱一开始的想法是想替表姐报复邹学良,她想先吸引邹学良的注意,让邹学良追她然后她再把邹学良甩掉,以此向表姐证明邹学良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于是她整天变化着造型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可邹学良根本没正眼瞧她一回,而她却发现自己也开始被邹学良那种不流世俗的气质吸引,甚至想要主动去接近邹学良。但是她又怕邹学良会像拒绝她表姐那样拒绝她。找到我是她临时产生的想法,要不是那天我恰好走进专卖店她也不会这样想了。但那天她临时想到了这可能是接近邹学良的唯一方式,于是我这就样成了他们情感大戏里的活人道具。
  她说她现在已经不奢望邹学良会爱上她了,她只是想跟邹学良好好地聊一回,看看她表姐痴心恋着的邹学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说明天放风筝让我先陪他们走到山底下,然后再假装有事独自离开,好让她跟邹学良单独相处。我当时意识混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答应她的,她后面说的话我也记不清了,好像跟我说了一些很抱歉之类的话。
  
  星期天早上,按照她说的那样,我们三人一齐走到山脚下时我对他们说突然不点不舒服,去不了了,祝他们玩得开心。邹学良要送我回去,被我回绝了,我让他一定要好好地代我陪金紫菱放风筝。我强忍着泪说完这些就转身跑了,一直哭着跑回了学校。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邹学良也回来了,那天晚上金紫菱没有来上晚自习,据说那晚她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她便转学去了城里。他父亲开着车帮她在学校里办的转校手续,她出校门上车时含着泪回望了我一眼,嘴喃喃地动了几下便进了轿车,后来在回忆中我猜测她当时应该是跟我说了声对不起。这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她了,这就是我的初恋,惨痛乌龙的初恋。
  
  
  最大的笑柄:
  
  金紫菱转学后大家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邹学良变得更加传奇,而我则成为了全校最大的笑柄。
  当天下午,我洗完澡,迟迟不敢去教室上晚自习。我不敢穿那件金紫菱送的西装,只好穿了那件超大号的褪色夹克。我走在操场时天还没黑(我们毕业班的晚自习提前了),同学们一个个心怀鬼胎地等在门外的走廊上,时不时朝我望一眼,然后又跟旁边的人窃语偷笑。我感到四面八方有无数双这样嘲讽的眼睛盯着我,就像当初被无数双嫉妒的眼睛瞪视一样。我眼睛不知往哪里看,脚也不知往哪里迈,我好想突然跑回宿舍不去自习,但我的脚还是本能地继续朝前迈着。突然我一不留神踩到一处水洼里,脚底一滑来了个一字腿式地摔跤,裤裆也被撕破。按里说外裤撕破还有内裤,也不至于春光外泄。但我那天穿的内裤也刚好有一个破洞在正下方,本来我已经买了新内裤要把这条扔掉的。我当时想反正都洗了,等穿一次再扔吧,这下好了……
  我看到所有的同学由原来的窃笑,变成了捧腹大笑,同学们爆笑的画面和声音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后来我在费里尼和伯格曼的电影里找到了类似的镜头。大家都在看我笑话的时候有一个人向我伸出了援手,是邹学良。
  
  邹学良把我扶回宿舍时,我一把甩开他向宿舍的窗户狂跑过去。使我意外的是邹学良并没有拉住我,甚至都没有喊我一声。我当时并不是真的想跳楼,只不过想找个台阶下而已。在我冲到窗台提脚要爬时邹学良终于开口喊道:“要死爬高一点,二楼摔不死!”我终于找到了停下来的理由,我根本就不敢跳,像我这样的儒夫,是连从二楼跳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的。
  我缓缓地放下脚来,靠在窗檐上痛哭,邹学良走过来手搭在我肩上说:“为了女人,不值。”
  邹学良找来了他的那套大西装放到我旁边的床上:“把湿衣服脱了,换我的吧,我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热水。”
  
  我看着邹学良忙碌的身影,感动的泪水与悲伤的泪水混合着划过脸庞。此刻我对邹学良已经没有一丝的嫉妒了,当两个人的实力悬殊到一定程度时便不可能再产生嫉妒的情绪了,原来的嫉妒都会转变为崇拜。举例来说就是你可能会嫉妒你的同事工资比你高,但你绝对不会嫉妒比尔盖茨比你富。现在我对邹学良没有一丝的嫉妒,而是完完全全的崇拜。
  
  那天晚上,邹学良跟我同桌换了位置,变成我的新同桌。全校最大的传奇和全校最大的笑柄成为同桌是那晚最具谈资的话题。晚自习邹学良听音乐时给了我一个耳塞,就这样我一边耳朵听着贝多芬的交响乐,一边耳朵听着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度过了一生中最难熬的两节自习课。
  
  后来我问邹学良那天到底跟金紫菱说了什么,邹学良淡淡一笑说:你不需要知道。是的,我不需要知道,在邹学良的故事里我只不过是一个小龙套,不需要知道他们主角的台词。
  
  
高考前后:
  
  关于摩登女郎的故事也结束了,很快大家便不再谈论我这个笑柄了,毕竟笑柄笑久了也会腻。而且随着高考的逼近,考前复习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连平时不听课的同学都忙着加班加点地复习。考什么学校,有什么打算,复读吗,成为大家议论的新话题。只有邹学良还是一点没变,我们忙着抄笔记背知识做模拟试卷时他仍在看着他的课外书,听着他的纯音乐。
  月考变成周考,倒计时从两位数变成一位数,转眼就到了高考前夕。高考的头一天晚上,一下晚自习我们就被赶出了教室,不准加班复习,要按时睡觉。保安还在每间宿舍里喷了空气清新剂,说是为了保障学生能有一个舒适的睡眠环境。其实他越这么做,我们越紧张,越睡不着。
  在班主任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一个人,是邹学良,他从下午出去就没回来过。这时教导主任也一间一间地查到了我们宿舍,加上邹学良一共有四个报考学生没在宿舍。教导主任吩咐各班主任一定要把这些同学找回来,还要让他们写保证书上来。
  班主任带上我和其他几个班主任一起去找没回宿舍的学生。其他班那几个人很快就找到了,有两个在网吧,有一个在打桌球,只有邹学良却始终不见人影。其他的班主任带着学生先回去了,剩我和陈老师满大街乱窜。在我们准备放弃往学校赶时陈老师的手机响了,是教导主任打来了,他说他刚才接到派出所的电话,邹学良正在派出所里,让我们快去接他回来。
  邹学良果然在派出所里,他是躺在火车站旁边的长椅上睡觉时被警察带回来的。邹学良告诉警察说他是附近的学生,警察不相信,明天就参加高考了,现在这么晚了怎么还会在大街上睡觉。于是警察打电话到邹学良说的学校询问,然后教导主任再告诉陈老师。
  邹学良也真是的,这个时候跑到火车站去睡什么觉嘛。
  回学校的时候教导主任正守在大门口,此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已经这么晚了,保证书就别写了吧,明天还要考试呢。”陈老师帮邹学良求情,教导主任没答话,算是默许了。
  “为什么跑到火车站去睡觉?”教导主任问邹学良。
  “今下午我去书店买书,路过火车站时突然吹来了一阵凉风,我心想,要是现在能够躺下来睡一觉该有多好啊,于是我就躺在旁边长椅上睡着了……”
  教导主任被他气得冒烟,我和陈老师都向邹学良使眼色让他停嘴,而这时邹学良竟然打了个哈欠。天哪,我当时好想去捂住他的嘴,你就不能再忍耐一下,等教导主任走了再打吗?教导主任本来并不想过多地为难他,但邹学良这次真的太过分了。我和陈老师替邹学良说尽了好话,我骗教导主任说他昨天复习到凌晨四点,现在还没清醒过来才这样的,陈老师也跟着附和。但教导主任在走之前还是愤愤地留下了一句:“明早上我看不到保证书,你就不用参考高考了。”
  邹学良才不会写保证书,教导主任跟陈老师走后他倒在床上便睡了。第二天早上我告诉邹学良保证书我已经帮他写好交上去了,可以顺利参加高考了。
  “谢了。”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感谢的成分,好像是为我这么惧怕权威而不屑。
  
  我和邹学良在同一考场,临考时邹学良突然莫名其妙地对我说:“你肯定是全班第一。”
  “别开玩笑了,我月考最好的一次也才全班第四。”
  “我说你能考第一你就一定能考第一。”邹学良肯定地说,我没搭话,都快发试卷了。
  
  
  
  在高考时睡觉:
  
  考试时邹学良仍然接着睡觉,然后在草稿纸上画画,玩笔,就是不做题。监考老师以为这是他作弊的手段,把他作为重点监督对象,总在他周围转悠。直到还剩十分钟就交卷了,而邹学良的答题卡上还是一片空白,老师这才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劝他说:“你好歹把选择题做了,也算对得起那点报考费。”于是邹学良拿出我帮他削的2B铅笔,试卷都没看直接在答题卡把选择题的答案涂成对称的几何形状。
  其他的考试邹学良也一样,要么只做填空题,要么只做问答题,语文就只写了作文。想想那些为了考一所好学校一连复读几届的往届生,再对比一下邹学良。唉,同样一份高考试卷,有人把他当成改变命运的敲门砖,有人却把它当作涂鸦用的草稿纸。
  
  高考结束后,很多班级都搞了聚会活动,而我们班什么活动都没有。第二天宿舍里的几个男生搬了行李一起坐公交到汽车站,然后就各奔东西了,我们的高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临别时,邹学良把那本《百年孤独》送给了我。每次我睡不着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不出十分钟我定能进入梦乡,百试不爽,各位有失眠证的朋友可买一本回去试试。不过现在这招对我不管用了,因为突然有一天我看懂了。
  
  后来高考成绩出来后,我果然考了全班第一。因为班上最厉害的尖子没在我们班报考,而把户口调到了新疆去参加考试了。其他几位高手因为太紧张都没发挥出正常水平,而我考试时碰到的题正好都是我懂的,有几个没弄透的知识点都没有考,尽管如此地幸运,我仍然只考了四百零几分。是的,在我们这样的烂班级,四百分就可以考了全班第一了。而邹学良,他只做了那么几道题竟然也考了三百多分,要是他把题全做完那还不直接北大清华。
  
  填志愿时还见过邹学良一次,他并不是来填志愿的,他说他只是来看看大家。
  “是吧,我说过你会考第一的。”邹学良得意地跟我说。
  
  我们那天都忙着填志愿,把邹学良给忽略了。在我正纠结两所学校该填哪一所时邹学良跟我说了再见,我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再次见到他已经是四年后的事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为填哪所学校所费的功夫都是白搭,只要我们填了班主任推荐的那所学校,哪怕你把它填在最后一个志愿,你最终也一定会被那所学校录取的。他们早跟我们学校的老师们串通好了,在我们上高中时也有同学上过这种当,这的确是我们中国教育的悲哀。一个学生一生的前途就因为老师收的那个小小的红包给毁了。
  

邹学良的工作:
  
  我别无选择地去了高中班主任向我推荐的那所垃圾大学,大学生活不堪回首。我一直到大学毕业才再次联系上邹学良。虽然大二时我就有了QQ号,有了邮箱,但我几乎和高中同学都失去了联系,直到毕业以后才要到高中的QQ群。可惜邹学良并不在里面,问同学大家都不知道他的下落,难道邹学良又一次失踪了?终于有一天我在QQ群里看到了老同桌唐杜克的号码,他可能知道邹学良事,毕竟他们是同村。
  唐杜克果然有邹学良的联系方式。唐杜克现在是一名游戏设计师,主要负责剧情设计。这也在情理之中,他那么会讲故事,又那么爱玩游戏,再没有比这更适合他的工作了。我向他打听邹学良的事,希望他能再次带给我惊喜。但他说这几年和邹学良很少联系,只听说他开了家书店,已经倒闭了,还欠了一身债,现在是一名保险推销员。我有些失望,没想到邹学良也被社会逼到了这部田地。我又问唐杜克关于邹学良情感上的经历,他说他也不太清楚,好像跟一个公交售票员在一起。有次他看到了那女孩的照片,他说长得像明星。这就是他知道的所有关于邹学良的事了。
  后来我顺利地联系上了邹学良,一切如唐杜克所说,他开书店倒闭,现在是一名保险推销员。邹学良不愿跟我多说,尤其是我问到那售票员的时候。
  我在他QQ空间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大致知道了书店倒闭的原因。我还在留言版里看到了那个售票员的QQ号码,售票员的QQ空间里写了很多与邹学良有关的情感日志,日志写得很零乱,用词也不规范,还加了很多表情符号火星文,我想读者们一定能原谅我用自己的文字向大家还原这段故事,我尽量不虚构一件事实。
  邹学良最先是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因为总是被迫写一些为客户摇旗呐喊的虚假文案,邹学良想出来创意一再被客户否定,而要按客户的要求把一流的创意写成三流的文案再做成千篇一律的广告。终于有一天邹学良忍无可忍递上了辞呈。辞职后邹学良又和几个爱好文艺的人合伙开了一家书店,他的书店里摆得都是些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前的世界名著。他们书店上书有一个规则,就是十年以内的书不上书架。而且教辅、外语、计算机这些分类一概没有。至于励志书你顶多只能找到几本像《人性的弱点》、《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这样历经时间考验的经典之作。至于什么陈安之,梁凯恩之类的那是一本都找不到的。他的书店最多的书就是世界名著、国学经典还有一些文艺理论。现在这年月还有谁有闲心去看这类书籍呢,就是莎士比亚最广为流传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又有几个人看过莎翁的原著,顶多是看了电影,或是听人说过罢了。这样的书店从开张那天起就注定了倒闭的命运,不过邹学良却因此结交了很多热爱文艺的朋友。邹学良那特立独行的派头真的不适合在商场上混,还是走文艺之路比较合适。
  
  
  
邹学良售票员的故事:
  关于邹学良和公交售票员的故事是这样的:
  
  这位售票员叫杨甜,我是在她的留言板上知道的(有同学留言问:“你是杨甜吗?”她回复:“是。”)。事发当天是晚上10点,公交的最后一班。邹学良没有带钱,说下回再给。杨甜以为邹学良是故意用这个方式来搭讪的,估计她以前碰到过很多人这样做过。但等到快到终点站了邹学良还没问她要联系方式,邹学良一直看着窗外甚至都没瞟她一眼。这引起了杨甜强烈的好奇心,她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问:
  “你不问我联系方式啊?”
  “啊?”邹学良还没反应过来。
  “那你怎么还钱给我?”杨甜撒娇似的解释。
  “哦。”邹学良笑了一声拿出手机准备记杨甜的号码。
  “还是把你的给我吧,”杨甜一把抢过邹学良的手机,拨了自己号码,“我会主动去讨债的,你别想赖。”杨甜顺手查了一下看邹学良手机里有没有通话频繁的女性,发现没有,因此她推测邹学良现在还是单身,她可真够诡的。她把自己的名字跟号码存好后将手机递给还给邹学良。
  
  关于杨甜的相貌我在她空间里看了照片,那可真的是像明星。邹学良跟售票员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邹学良当时生活事业都处于低迷期,书店刚刚倒闭,没有工作,还欠了一身债。而且杨甜也不赖,两人在一起也有话说。邹学良也就没像以前那么挑剔,和杨甜确定了恋爱关系。
  
  那段时间邹学良一直没找到工作,在家研究文学,两人靠杨甜的那点工资生活。杨甜开始没完没了地抱怨,说他一个大男人还靠女人养活。被杨甜的抱怨声包围的邹学良什么也干不了,被迫找了一份保险推销员的工作。
  杨甜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常常数落邹学良,好像她跟邹学良在一起是邹学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一样: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看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告儿你,我们车队里追我的人多了是了,你要是不好好对我,指不定我哪天就跟人跑了。”
  “跟我一车的那司机都比你强,人家都知道情人节给我送花,你倒好,连片叶子都没看到。”
  ……
  有一天杨甜提对邹学良说她家里只有三姐妹,没有兄弟,两个姐姐都嫁人了,让邹学良入赘。邹学良说不一定要入赘,但答应会赡养她父母。杨甜跟邹学良急了,说不肯入赘就分手,有的是人愿意。
  “随便。”邹学良淡淡地说。
  “你说什么?”杨甜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随你的便。”邹学良提高音量重复一遍,说完继续看书。
  “好,你说的,你别后悔,我现在就走!”说完就去收拾行李。
  杨甜以为邹学良会跑过来求她留下的,杨甜错了,邹学良对她已经忍无可忍了。重点不是入不入赘的问题,而是杨甜以为跟邹学良在一起好像是她屈尊下就了似的。她不知道邹学良有过多少传奇的情感经历,她不知道有多少比她更优秀的女孩都被邹学良拒之门外。
  
  后来杨甜又跑回来苦苦地哀求邹学良,说她错了,可以不入赘,只要能跟邹学良在一起,但邹学良没理她。被邹学良拒绝的人杨甜不是第一个,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尾声·又见邹学良:
  
  从小学到高中再到现在,邹学良身边出现过无数爱慕他的女性,但只有一个人是从初中到现在差不多十年都在痴恋着他的,这个人就是黄妮。
  有一天一个女孩用邹学良的QQ跟我聊天,告诉我她是黄妮,现在她已经和邹学良在一起了。黄妮大学毕业放弃考研追随邹学良去了那座南方城市,惊讶之余我真替她感到幸福。原来黄妮从初中开始给邹学良写信,后来知道邹学良的邮箱后就给邹学良发邮件,但从未收到一封回信。直到有一天,邹学良终于给她回了一封邮件。这一天距离初中她写的第一封情信已经九年多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像黄妮这么痴情的女孩怕是快绝种了。
  
  毕业一年后我也去了这座南方城市,和邹学良约好在海边见面,本想让他带黄妮一起来的,可黄妮那天要上班,来不了。
  邹学良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头蓬乱的头发,还是一件大西装,一条白裤,没有人能改变他的自然美。
  那天和邹学良聊了很多,我们都在感叹现实的残酷。没想到邹学良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不得不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
  “你有什么打算,会一直呆在这里吗?”我问他。
  “不知道,想过去北京,还想过去西藏。”
  “那黄妮怎么办?”
  他望着波滔汹涌的大海,久久没有答话。
  我知道残酷的现实只是磨平了他表面的棱角,他的内心仍像海底的火山一样积蓄着能量,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再创一个邹学良的传奇。但我希望下一个邹学良的传奇是他在事业上的,希望他在情感上不要再有什么变故了,希望他和黄妮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那天后来我们没怎么说话,天快黑时便各自回家了。
  
  既然又联系上了邹学良,那么《关于邹学良的传说》应该还有续集,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最后要告诫各位未成年的、已成年的、未婚的、已婚的亲们:不要迷恋学良哥,他只是一个传说!
  

贡献值排行榜:
发表于 2014-9-16 12:23 | 显示全部楼层
{:soso_e179:}
发表于 2014-9-16 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得出一个结论:玉舟现在 没有女朋友是个必然,因为你实在是个大闷骚型猥琐男啊{:soso_e120:}
发表于 2014-10-19 17:28 | 显示全部楼层
提读
发表于 2014-10-22 09: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有点传奇的意思。不现实。果然是个传说。从文字角度,耐看。

点评

谢谢,其实有部分属实的,我自己总结写得不够丰满,我应该展开了写,加入更多细节。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4-10-22 22:36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2 22:36 | 显示全部楼层
kangchun 发表于 2014-10-22 09:32
有点传奇的意思。不现实。果然是个传说。从文字角度,耐看。

谢谢,其实有部分属实的,我自己总结写得不够丰满,我应该展开了写,加入更多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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