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世间百态系列】徐满娘（4—6）

毛毛***

【世间百态系列】徐满娘（4—6）


徐满娘（4）

四.  “不许忘记我！”

         自从那次和岳书记谈话后，岳斌隔三岔五的到仓库来，一会儿讲是检查环境卫生，一会儿说是贯彻落实劳动纪律，后来干脆什么理由都不找了。满嫂觉得下午也没什么事，有个人陪着聊聊天也不错，只是开始有点不太习惯岳斌“冬姐丶冬姐”叫她，还一定要满嫂喊他斌老弟，时间一长，两人也就随便啦，有时聊得晚了，做姐姐的自然要留弟弟吃了晚饭才走，慢慢地满嫂从岳斌口中得之，原来他的事业虽然成功，外表上风风光光，婚姻却并不美满，内心里十分苦闷。

     岳斌的老家在邵阳县一个偏远的乡下， 17岁那年初中毕业，凭着优异的成绩考入邵阳市循程中学师范专科（注1）读书。岳斌还不懂事时，父母亲就替他定下一门亲事，女方大他三岁，岳斌10岁时，父母就把儿媳妇接进屋里，只是苦于伢子太小，没有完婚。岳斌从小就被灌输“女大三，抱全砖”的思想，小时候脑子里也就听得迷迷糊糊的，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等长大几岁，那个媳妇像个老娘们，这也管着，那也管着，吃饭拉屎，洗澡穿衣，反正什么都要管，搞得岳斌对她又怕又恨，烦都烦死啦。那年初中毕业，临到要来邵阳市读书，女方父母怕斌伢子从此走出农村，远走高飞，逼着岳家把婚事办了，岳斌也是稀里糊涂的进了洞房，敷衍了事的行了人事（注2）。喜期还没过完，背起书包就离开农村老家，那新媳妇还亲自把新郎官送到了学校里。

     岳斌19岁那年师范专科刚好毕业，正碰上旧政府招文员，岳斌和某同学一起报个名，不想被录用啦，上班不到一年，这个旧政府门口换了块新牌子，岳斌在人民政府里干了四年多，正赶上实施中国的第一个五年计划，被一纸调令要求回原籍工作，美其名曰“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岳斌自从离开家乡这几年本来就很少回去，无非是对那个“家” 心生恐惧，如果这次回老家，天天面对那个媳妇娘，真的不知道怎么活呢。岳斌找到当初一同被录取参加工作的老同学诉说心中的苦闷，正巧市里要成立个交通管理部门，那位老同学的爸爸愿意帮这个忙，托人找关系就留下来了。

      一来二往的，就这样岳斌和满嫂聊着聊着两人竟成了同病相怜的苦命人，一个是失去男人，终日孤独寂寞，一个是有家不能回，长夜抱恨难熬。满嫂终于明白，那次本来聊得好好的，岳斌为什么深深的叹了口气。也理解岳斌为何很少回家，也从来没见过那个乡下的弟媳，不免生出怜悯之心：岳斌年纪青青，身强力壮的，没个女人在旁边，真难为他了。再回头想想自己不也一样么，年纪轻轻的单身寡妇，每每回到家里，想起自己的满生哥，想看张照片都没有，这份悲痛又向谁诉说。

   天气渐渐地转凉，到11月分就开始阴冷。这天有个送货的农民送来了一床大棉被丶两袋木炭和火盆，满嫂只当是单位发的防寒物质，又过去几天，来个工人帮着把值班室破损的窗户玻璃都装上，小屋子立刻暖和了许多。满嫂到外面的传达室问问，了解到没有发放防寒物质一事，心里马上明白了。

   有次，岳斌又来 "检查工作" ，两人围着炭火聊天，满嫂无意间小声说道：“不晓得弟弟这晚上是怎么熬过来的？”话刚说出口，自己的脸立即胀得绯红，岳斌从盖着烤火的围裙下伸手握住满嫂的双手，接着跨过火盆，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朝她脸上嘴唇上一阵热吻。满嫂轻轻地掰开他的双手，说：“仓库里人多眼杂的，等下回吧！”

    过了几天，来了三丶四个建筑工人，要在仓库后面围墙上开一扇门，说是今后还要在后坡修条马路，方便车辆货物出进的。门开好后，钥匙就放在满嫂手里保管。

    11月里难得有几天好天气，有天下午天空突然放晴，满嫂正好要到菜地转转。收拾菜地回来搞得一身臭汗，烧桶热水要洗澡，刚把上衣脱下，突然想起库房大门没插好门闩，赤裸着上身跑去插门，不想门被人推开，岳斌探头进来刚巧看到眼前的一幕，满嫂想叫他快出去，话还没喊出口，见岳斌反身把大门锁好，她羞得赶紧用双手护着前胸向回跑，被岳斌从后面追上，抱起她走进值班室，轻轻地放在床上，满嫂眯着眼也不挣扎，由他鸡啄米似的在自己脸上丶胸前一阵狂吻。

    有道是“干柴遇烈火，久旱逢甘霖，”试想两人正当华年，都是饥渴久了的，又值两情相悦，互生爱慕之情，内心早就十分渴望。那岳斌平日里就想方设法地创造条件，只是没找到适当的机会，又碍着法理和道德的屏障，不便挑破，今日天赐良机，也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早晚的事。有首古曲描绘的正是此时的情景：“两情浓，销金帐里鏖战，一霎时魂灵儿不见，我和你波翻浪滚，香汗交流，一似珍珠串。乌云髻散了乱挽，枕头儿不知坠在那边·····.”

    好一阵子巫山云雨之后，岳斌正想起身，满嫂一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咬着耳朵说：“今后要经常来看我，不许忘记我！”

注释：

1，循程中学，邵阳市六中前身，1912年由邵东人贺曼真（即著名音乐家贺渌汀之兄）创办。

         

2, 行人事，邵阳老话有把夫妻行房事叫行人事的说法。

徐满娘（5）

五， 岳叔叔是给我们找的新爸爸？

        1964年农历11月17日，星期日，这一天是满嫂34岁生日。

       一大清早满嫂把四个孩子叫起床，吃过早饭，替他们梳洗后，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鞋袜，自己抽空对着镜子刻意修饰了一番，在乌亮发亮的头发上别上一只粉红色的蝴蝶发卡，又在储柜中翻出早年穿过的一件红棉袄，穿到身上觉得稍微紧些，才发觉自己这几年身体开始发胖了。

      中午时分，母子五人来到青龙桥头有名的悦来酒店（注1），岳斌早就等候在那里。孩子中有认识这位妈妈的朋友的，亲切的叫他“岳叔叔”。服务员把他们引到靠河边窗口的一张桌子旁，从这里可以看到邵水河清彻秀美的风光。

   

     一会儿，服务员把菜端上来，有鸡有鱼还有一盘红烧肉，四个孩子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的美食啦，只等菜碗一落桌,三下五除二，伸出筷子先划到自己碗里。岳斌叫来了一壶烧酒，先将满嫂面前的杯中倒满，举杯轻声的说了声：“祝Darling（亲爱的）生日快乐！”不料想这句 “达林”读初中的大女儿听得懂，她抬头朝两个大人看了一眼，微微的撇起小嘴，脸上露出一丝鬼秘的微笑。

      饭后，岳叔叔提出带他们到公园玩，四个孩子乐得跟小麻雀似的，满嫂因喝了几杯，脸红得跟红绸子一样，找个借口就回家了。

     到了傍晚，几个孩子欢喜的回到家，一进屋，就发现他们每个身上都背着一个新书包，两女孩脚上穿着新买的红皮鞋，两男孩手里拿着铁皮玩具小汽车丶小手枪，满嫂把孩子们唤到身边，问他们今天玩得高兴不，大家异口同声回答高兴得很，大女儿贴近妈妈耳朵问：“岳叔叔是不是给我们找的新爸爸？”满嫂也不做声，算是给女儿的回答，只催着他们赶快吃完饭做作业。

      这天晚上，满嫂坐在床头，望着熟睡的几个孩子，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自从满生哥去世后，自己拉扯着孩子千辛万苦的过日子，生活苦点，工作累点算不了什么，就是到了夜深人静，一个人守着冰冷的床铺，要个暖脚的都没有，不禁倍感寂寞。打认识岳斌后，不仅工作丶生活得到他的关怀，精神上也得到他体贴入微的关爱，一个女人图什么？不就是图男人的疼爱么？想自己和你徐满生结婚十几年，终日为了男人孩子，围着两块菜地，围着锅碗瓢盆转，把青春都耗费在这里，原也想等孩子长大成人，到老了两口子也享享清福，谁料想你徐满生两脚一伸走得急，把个偌大的烂摊子交给我，我一个妇道人家，孤苦伶仃的支撑这个家，好为难啊！死鬼呀，多少年来你为我置办过几件新衣服？你几时记得我的生日？几时亲自下厨煮饭做菜慰劳过你的妻子？你几时对我温柔体贴过？要我时便要了，完事后就像用过的夜壶，丢到一旁，自顾自呼呼大睡。想我黄冬梅18岁到你家十几年，从未做过半件偷鸡摸狗出格的事，即使与姓岳的在一起，也是在你“百日” （注2） 之后，心中无愧呀。

   

     满嫂想到这里，脑子里越来越清醒，爬下床在柜子里翻出纸钱香烛，到屋外地坪摆好香案，泡了三杯清茶，为了这个家和孩子，同时也为了自己下半辈子，跪地当天祷告，求满生哥谅解，求菩萨神仙保佑成全这段美事。

  注释

1，悦来酒店早年位于邵阳市青龙桥西，紧靠邵水河岸半悬空木架结构，因处于繁华闹市，每天生意红火，1965年因扩路拆除。

2，“百日” ，邵阳旧制，家里父母亲去世须守百日孝，百天中不得参与任何娱乐活动，男人须剃光头（百日头），女人不能涂脂抹粉等。丈夫去世妻子必须守制三年，期间素服素面，禁止任何有伤风化之事。

徐满娘（6）

六， 东窗事发

   1965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刚过了春节和旭的阳光就把人的身子照得暖洋洋的。

     度过春节休假，满嫂上班第一天就是打扫仓库周围的环境卫生，完了把值班室里的被窝抱到室外晒晒太阳，除去潮湿。

     她把絮被晾到室外的绳索上，动手禅去沾在上面的灰尘，无意中瞟了四周一眼，发现在仓库转角处站着一个年近40岁的女人，手里拎一只花布袋，看衣着打扮像农村妇女模样，两只眼睛正钉着自己。满嫂不认得这个人，出于职业习惯，要看个究竟，等钻过被子出来，那女人却不见了，满嫂紧走几步，到转角处仍不见她的踪影，只得到仓库传达室向值班人员打听，那值班的老头说话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一种不详的念头掠过满嫂的脑海。

      她回到库房，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凭着女人的敏感，满嫂估计这个女的不是别人，十有八九是她！不如现在到公司去给领导拜下年，再问下岳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满嫂走进公司大楼，赶上机关团拜会结束，在二楼楼梯转角处正面碰见岳斌岳书记，她使个眼色，两人来到走廊尽头，满嫂把刚才看到的一幕向他重复一遍，岳斌想了想，回答她这是不可能的事，说自己赶清早从老家来的，当时那个妇人还躺在床上睡觉呢。岳斌叫她不要疑神疑鬼，安心回去上班，自己答应的事叫姐姐放心，等到二月中旬散了元宵节，一定回去保证把事情办好。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四日。这几天仓库里也的确平安无事，满嫂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下午，闲来无事，掐着指头算岳斌也有半个月没来，心中惦念着给岳斌编织的半截子毛线衣没完成，拿出用手丈量了尺寸，想在毛衣胸口处编一个什么图案，左思右想，还是编两颗紧紧相扣的心形图案比较有意义。突然听到后山坡有人击掌的声音，知道是那冤家来了，赶紧拿出钥匙打开仓库后门，把他让进值班室。这时候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两人紧抱在一起，让两颗心靠得更近·····.

    突然，“嘭丶嘭”库房的铁门被捶得震天的响，并转来“快开门” 的吼叫声，两人立即惊醒，赤身裸体的从被窝里爬行来，慌慌张张地找自个儿衣服披上。满嫂叫岳斌不要惊慌，起身带关值班室房门，到铁门边从门缝中向外一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库房外站有公司里的十几二十个人，靠门边的三丶四个人正在不停地敲打着，为首的正是那天见到过的女人，料定是岳斌婆娘，赶紧跑回来，见岳斌已穿戴整齐，就叫他爬上值班室护窗，刚探头似乎看见窗外有人走动，两人一商量，只有藏到仓库的轮胎堆里，看能否躲过这一关。

    这时门外的叫骂声越来越大，分明还听见仓库主任的叫门声，满嫂料定今天在劫难逃，心里反而平静许多，走到床前桌子旁，对着镜子理了理弄散的头发，发现岳斌随身携带的挎包还摆在桌子上，顺手把它丢到床铺下，把床单抻出来遮住，然后走到库房铁门边把门打开，那三丶四个男女立刻冲了进来，大门口马上被看热闹的堵住，那女人一把扯住满嫂的衣服，拉拉扯扯拖到值班室一看，里边空无一人，那女人一摸被窝还是热的，有人撩开床单查看，把藏着的挎包寻了出来，打开一看，从包里找到两张大众电影院当晚的电影票，那女人一见挎包，更加火上加油，吼叫道：“这个挎包正是我屋里男人的，斌伢子肯定还躲在哪里，给我到处搜！”几个人打开屋顶的照明灯，库房里一片通亮，岳斌眼见藏不住了，从角落里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出来，立刻被那几个男人扭住，要把他和满嫂捆到一起，满嫂情急之下，张口咬住那女人的手，对方喊声“唉哟！”被迫松开手，满嫂迅速跑进值班室，从桌上拿把剪刀要自卫，那几个男人丢下岳斌，齐心合力来对付满嫂，岳斌趁乱窜出大门跑掉啦。

       那婆娘见自己的男人溜掉，疯了似的把满腔怒火全发在满嫂身上，一口一句“偷人婆” ，“狐狸精” 的骂，几个男人夺下满嫂手中的剪刀，把她手脚摁住，任由岳斌媳妇对她又撕又咬，那婆娘还不解恨，拿过剪刀要剪掉她的头发，满嫂见状极力的挣扎，那女人威胁说再动就要划破她的脸，可怜满嫂手脚被那几个如狼似虎的男人摁住，全身动弹不得，满头的青丝只几下就被绞得七零八落。

       正在这时，从门外走来几个人，领头的是公司副书记程刚，那婆娘见程书记来了，立刻呼天抢地的大哭大闹起来，一把扯住他，请求公司领导为自己做主，程刚厉声喊住了那些动手的人，只听他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啊，黄冬梅同志发生这样的事，也是我们大家不愿意看到的嘛，啊，我们一定按有关规定严肃处理这件事，啊，还你们兄弟姐妹一个公道。”

     他转过身大声向围观的人群喊道：“今天发生在公司仓库的事是我们全公司的一件丑事，啊，一个领导干部利用自己手中的职权无作非为，啊，任意强奸我们工人阶级的女人，”旁边的仓库主任用手臂碰了程书记一下，程刚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改口道：“这件事一定要上报局党委，是不是强奸案由局党委来定，啊，一定按组织纪律严肃处理，”
     他拿过岳斌那个挎包，用手指着满嫂说：“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你们大家也都是很好的人证嘛，啊，现在请大家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啊。”

    说完，他和仓库主任好说孬说总算把岳斌媳妇和她的兄弟姐妹打发走了，回头见满嫂一个人坐在床头低声哭泣，两人坐下来慢慢劝慰，程书记说：“你满嫂也是受害者，要勇敢无畏的站出来，大胆揭发这个人面兽心，禽兽不如，喜新厌旧的当代陈世美，我和你屋里徐满生都是从旧社会走过来，一起参加工作的老同志，老朋友，于公于私都会站在你这边，为你撑腰做主。但是，这件事终归不是好事，我看是这样子好不好，这几天你就在家安心的休息几天，利用这段时间把他怎样营私舞弊，威迫利诱的事一五一十的写出来，写好后交到我的手里，也好为自己减轻一点责任嘛。”
     他转身让仓库主任去叫来一个人，说：“这几天仓库的收发就暂时由他接手代替，等事情平息后，再打移交过来。”

未完待续

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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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

毛毛心中故事真多啊，羡慕

游***

每一个故事都有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