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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出生在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那时兴划成分,据说母亲的老爷爷是徐家庄的大户,为人很好,人家把划成分的消息传给他,他便召集四个儿子把家分了,就这样分家后还勉强划了个中农。那时整个庄80%的地是他们家的,家里还顾着长工,一斗地主分田地他就被解放了,后来却饿死了。我问母亲,那你们家是不是虐待长工啊?母亲说听她奶奶说,根本不是电影电视小说里说的那样,都是让他先吃饱吃好,然后才有劲干活。当年姥娘家看中了姥爷家有钱,门当户对,姥娘17岁就嫁给了14岁的姥爷,接着就有了母亲。母亲下面有六个弟弟妹妹,作为老大分担了照顾他们的任务,要每一个人都听她的,性格飞扬跋扈。加上家里条件还好,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姥爷送她进了学校,聪明好胜的她自然不甘落后,在班级里学习成绩总是数一数二的。再加上出落得漂亮聪颖,招人喜爱,一直都是班长。不经意间,那种领导的霸气,流转在眉宇之间。每次大考结束,邻居们都争相给姥爷家报喜信,一直认为女孩学习无用论的姥娘,为母亲的争气也是喜上眉梢,并不因此终止她的学业。可是,生活在那种时代,好多的事情都由不得自己决定。到了母亲初三那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生们都不学习了,开始跟着号召斗老师,母亲的学业就此终止。我常常感叹,她如果顺利完成学业,考上大学,今天的生活该是怎样的成色呢。
不过母亲也是幸运的,因为成分不好,择偶的标准就定为贫农,当兵的。结果,她就通过别人介绍认识了我的父亲,父亲大她五岁,刚当兵回来。见了几次面,父亲说,要不咱们登记试试,登上了咱们就结婚,不行就拉倒。母亲还真跟他去了,登完记父亲对母亲说,你那份登记的钱我替你交上了,那时的母亲还不明就里,那年母亲18岁,父亲23岁。母亲跟我说起来的时候,我大呼,妈呀,你上我爸的当了吧。
由于母亲一直都在上学,家务事都是婚后学的。父亲说,她第一次包的饺子跟老太太的小脚一样大,下到锅里都成了疙瘩汤……可是,就是这样的母亲,婚后父亲的出门在外工作的那些日子里,一个人把我跟哥哥拉扯着渡过了我们的童年时光,她跟父亲聚少离多。聪明的她,学会了女人的本分,并开始自己学医,成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并考取了医师资格。开了个药店,给人针灸,下地干活,维持着家里的生计。在村里,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厉害得根本就没人敢欺负我跟哥哥。后来跟母亲谈论起她的种种,母亲说,不那样,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根本没办法在村里生活。
对于我和哥哥,最不敢惹的就是她。脾气暴躁,严厉。她要求我们,对待学习不能有一点马虎。一次哥哥没考好,她顺手抄起粗麻绳,就朝着哥哥抡,吓得我直喊,哥,快跑!母亲从小身体健壮,别看个子小,跑得飞快。我尝试过,甩掉她的追赶,可她三步两步就能逮住我。我不是那种努力的孩子,却比较懂得圆滑,基本没挨过她的打,倒是哥哥执拗,没少挨过打。不过还算庆幸,在她的严厉教育下,我和哥哥如今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尤其哥哥。有她的照料,我们的童年生出许多趣事,时常要跟她斗智斗勇的经历,现在想起来,都忍俊不住。父母的严厉,对于孩子来说,应该是一种收获。
后来,复原干部可以把家属户口带出来,我们来到了父亲的单位,有父亲一起照顾我们,母亲才算轻松了。如今,她跟父亲在哥哥那边生活,帮他照顾孩子。父亲自幼羸弱的身体,也一直由她精心的呵护着,他们总是相濡以沫。有时父亲住院,她都要把我和哥哥赶走不让我们陪床,说她自己照顾着方便,她身体吃得消。我知道,她是心疼我们,不愿让我们受半点委屈。只是我时常不忍,六十多岁的她,我该怎样去爱她,我才觉得心安?!
母爱,是延绵不绝的;只要她还有力气,她绝不让儿女吃苦。母爱,是不求回报的;给她买这买那的,她总说什么也不缺。看着她满头的华发,感慨起她的青春时光,她把所有最美好的年华,都给这个家。我问母亲,你觉得幸福吗?她说,儿女孝顺,生活如意,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可她哪里知道?真正幸福的人,是我跟哥哥,有这样的母亲,我们才最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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