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kangchun 于 2014-10-18 17:30 编辑
在线 罗兰在电脑上将做好的课件保存好,伸个懒腰,活动一下肩背,长嘘了一口气。 终于忙完了。 已近十一点,张信还没回家,想必和那个远道而来的同学聊得投机,忘了时间。罗兰并未在意,晚饭前张信打来电话告诉过她,今天远方来了个同学,下榻本市三星酒店,招他聚会,聊晚了就在酒店歇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情之常,没理由阻止。 收拾好书桌,罗兰将鼠标晃晃,准备将在线QQ关闭,就在关闭前的几秒钟,见到几个在线好友,其中有一个名字令她脑中“轰”地晕眩了一下,QQ已关闭了。 她困惑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想:“是我看错了吗?怎么可能?”狠狠摇摇脑袋,一定是看错了,做课件做迷糊了…… 罗兰是个老师,利用多媒体教室上课,备课做课件必不可少。每次打开电脑,习惯性地会同时将QQ上线,不为跟人聊天,只是觉得挂着就感觉有人陪着一般,再晚也不孤单。她的好友也不多,同学同事亲戚加一起也就三四十个吧,没有什么正经事,罗兰也很少跟他们闲聊。 再少闲聊,只要在线,时不时也会打个招呼,但是那个名字,已是三年没见过了。那该是个永远不可能再上线的QQ。 那个QQ显示的好友名称是笑对人生。是她的同事兼好友肖丽的QQ,而肖丽,因乳腺癌过世,已三年了。 三年前,肖丽过世,罗兰亦与丈夫离婚。 两年前,罗兰与张信结婚。肖丽,是张信的前妻。 罗兰与张信之前并无私情,与丈夫离婚也并非过错方,因此,她对肖丽,没什么惧怕的理由,很快便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觉得定是自己看花了眼,犹豫了一会儿,将QQ重登了上去。 笑对人生赫然是在线状态。 罗兰觉得室内空气瞬间冰冻了,寒气从头顶直贯下来,惊惧地环视了一下房间,明晃晃的灯光令她稍为镇静,想了一想,笑了。真是自己吓自己,也许是肖丽的亲人登她的QQ呢? 这当然是极有可能的。 于是,她给笑对人生发了一句话:“你好。你是谁?” 对方殊无反应。等了十分钟,依然无回应,罗兰无趣地关了机,收拾收拾睡了。 第二天张信回家,罗兰迟疑了很久,终于还是问了他,知不知道笑对人生的QQ谁登录过,张信惊愕地看了她一会,皱眉道:“不会吧,没人有密码。” “张波呢?”张波是张信与肖丽的儿子,正在外地上大学。 张信摇摇头:“不会。” “你怎么能确定不会啊?” 张信没吭声,半晌道:“那一会我问问他。正好有件事,关于张波的,想和你说,这两天事多给忘了。” “嗯?” “他明年要毕业了,是考研还是就业,得有个安排。” 罗兰沉默了一会,道:“他自己的意思呢?” 张信说:“他想考研。” 罗兰皱皱眉,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在罗兰的催促下,之后几天,张信断断续续地打过几个电话,给张波,给肖丽的父母,给肖丽的姐妹……开始他有点不耐烦,觉得罗兰没事找事,可随着电话的回馈,他越来越惊异,这些人,都没有登录过那个QQ。 那是个失去的亲人,是心底的伤痛,是不愿揭开的苦楚,是只能尘封的回忆。没人愿意也没人可以,因为都没有密码。 罗兰觉得整个后背都凉嗖嗖的。 那之后当她晚上一个人在家时,再不敢上线。只有张信在家或是白天人多时,才登录QQ,所幸之后两个月,再没见到那个名字,渐渐也就淡了。 一年一度国庆节,放假七天。 二十九日晚,张信又与朋友出外吃饭,罗兰晚饭一过就打开电脑,准备上QQ和朋友商议,假期怎么安排?自驾游?组团?或是就近聚餐? 说不上两句,一个窗口跳动起来,思绪还停留在自驾游的罗兰,顺手点开那个窗口,发现对方发来一个视频电话,要求接收,便随意一点,视频窗口打开了,一片漆黑,没人说话。 罗兰这才醒过神来,一看那个窗口名字,失声惊呼,几乎是蹦起身来,把电脑椅差点带翻了。 笑对人生。 罗兰后退两步,似乎防着那窗口扑出什么来,等了很久,并未有什么异常,壮壮胆子问了一句:“你是谁?你要干什么?”那头居然隐隐约约也传来声音,细听好象就是回音,之后又一片寂静。罗兰惊恐之下,直接拔了电源,拿起手机就给张信打电话让他回家。张信开始有些不悦,听到罗兰的声音颇有些不同寻常,这才匆匆回家。 一听经过,他皱起眉头,半日无语。 罗兰知道他不相信,便打开电脑,登上QQ,然而,什么都没有。离线。 张信道:“也许是被人盗了号,算了,不理他就是。张波是学这个的,等他回来问问他能查不。” 罗兰骇然地看着他,道:“张波要回来?” “啊,我忘了和你说,国庆有七天休息,他和一个本市的同学结伴一起回来,明天离校,后天早上能到家吧。” 罗兰下意识地摇摇头,揉揉额角,说:“你让他别回来。” 张信瞪着她,问:“为什么?” 罗兰皱着眉头,半晌道:“我说不出来,可我感觉很不好,我也是当妈的,我觉得……”她瞟了一眼显示屏,踌躇了一会,还是隐去了那个名字:“她不想让张波回来。” 张信听着这个理由,感觉十分苍白可笑。他对这个QQ在线的事,并不很在意,倒是罗兰说让张波别回来,令他心生不满。罗兰也有个女儿,在外地上大学,刚大一,和张波一南一北。两个孩子虽都不在身边了,可孩子的学费生活费,是做父母应承担的义务支出。他们这个再婚家庭,好在两人都有工作有收入,又正好一人一个孩子,在经济上还算没有什么矛盾,平时也各养各的帐户。 刚结婚时的新鲜劲过去,感觉也就是房间里多了个同伴,没那么孤单而已,总不如结发夫妻那样拥有共同创造的家,共同的孩子,能毫无保留。 若 不是罗兰的女儿天天,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也许这种不满在心中忍忍也就过去了。 天天是第二天下午出现的,小女孩看看妈妈惊讶的样子,反而笑得更得意。瞧,预期的效果达到了,张叔叔和妈妈的表情多意外呀,多惊喜呀。 张信很快恢复了平静,挤出一个笑容:“累了吧?休息一下,我出去会就回来。”全然不理会罗兰在身后唤他,甩门而去。 徘徊在街头,他的耳边,听不到身边的喧闹,回响的是儿子沉重的声音:“为什么不能回家?爸……那不也是我的家吗?” 那不也是我的家吗?天地之大,若没了家,得多凄凉孤寂啊,妈妈没了,家就没了? 体会着儿子话里的伤心,张信眼角都湿了。 两小时后,他打开家门,发现已是人去房空。 他苦笑。罗兰离婚时,前夫把女儿和房子都给了她,她并非无处可去,只是婚后搬到张信这儿住罢了。 再婚的感情维系,竟是这样脆弱。她一走,才觉得家里和她有关的东西这样少。 这一晚,张信自斟自饮,想得多,喝得多,很快就醉得人事不省。直到第二天上午一阵又一阵手机铃声将他吵醒, 铃声很执着,似乎他不接,就会一直响下去。 他拿过手机,只觉头痛欲裂,强打精神看看来电,是张波。 摁下接听键,传来的是儿子哽咽抽泣的声音:“爸?……爸你在吗?……” 张信一惊,儿子在哭?身体的不适加上心头骤长的难过,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那头似乎更伤心了:“爸……?” 他有点嘶哑地开了口:“小波……”。 儿子听到他的声音,更激动了:“爸……我没事,你看到新闻了吗?” 张信难受的情绪一时转不过弯来:“……新闻?” 张波吸吸鼻子,哭腔又大了:“昨晚,交通事故,我那同学……他出事了……。” 张信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张波道:“爸,我没事,我不是没和他一起走吗,我还在学校。” 儿子还是哭着,说着,很明显地,有庆幸,有后怕,有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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