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义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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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抚儿育女茹苦含辛备受艰难谁若是;
            创业兴家积劳成疾未酬恩德痛何如.
          2007年6月17日1时30分(丁亥年五月初三日丑时),义母去世了.享年五十九岁.
           三十余年来,我记忆中的她,永远是那样祥和仁厚,永远是那样微笑的看着我.到如今,那一切,都已不再.她的音容笑貌以及对我的关爱,也随着那一堆黄土的掩埋而尘封、而远去、而终将消逝于我的记忆……
           我出生的时辰不太好,算命的说我的命里犯凶,建议我父母为我认一个义母(我们这里的方言是叫亲娘),否则,不好带(有可能带不大).最好是寻一个有先天残疾而又外在形象较好的人，当然，为人好是第一的选项．那时,我的奶奶还在,在她的百般观察之下,终于找到了（我＂亲娘＂的左手大拇指先天性地少了一个指节）.从4岁开始,这一声"亲娘"我就一直叫了30多年,直到7天前.
           "亲娘"是六十年代的下乡知青,和我义父结婚并生下3个子女后才返城工作.返城后安排在邵阳市第二木板厂,好象一直都是工人.到80年,又生下一个女儿.是啊,她是一共养育了4个子女: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可是,却只有三个女儿来为她送终.她最钟爱的儿子在1992年底因为不可抗拒的原因而殁去了.那年,她的儿子21岁,我18岁,她才44岁.
           记忆里,我"亲娘"算得上是漂亮女人.就在下葬的前一天,在为她守灵的时候,我还听见有人这样说:在上一代女人中,满娘是最漂亮的女人.只是我义父听了之后,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从他眼睛里未滴落的泪光中却透着那么一丝的自豪.
     　   "亲娘"不仅漂亮而且勤劳、善良.好象是我八岁那年,十月份的一个星期三下午,我没去上课,逃学去了邵阳.我是想到"亲娘"家去玩的,可是由于没到星期六,我又不敢进她家的门.我就在亲娘家附近转悠了三天三夜,也饿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熬到了星期六的下午,准确的说应该是晚上六点钟左右吧,我冲锋般的撞进了亲娘的家门.当时,我肯定是把他们都吓呆了,因为,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们全家人的表情:好象是被大圣的定身法定住了一般,回头、惊讶、盯着我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而我早就注意到她家桌子上的饭菜好象是刚刚才摆上的,热腾腾的冒着热气."快来吃饭啊."亲娘顾不上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就把我拽到了桌子旁,盛了饭,夹了菜往我手里塞.那夜,我一个人吃掉了她家六个人的饭!!!吃了饭,亲娘就帮我烧了水洗澡,安排我睡下.感觉里,那是我睡得最香的一夜.第二天,礼拜天,当然是好玩的一天了.义父带我去了水浒庙、城南公园、东塔公园以及双清公园.那天的游程被安排得丰富而又多彩.而我记得最清楚的却是那天下午,因为义父有事不能陪我,所以"亲娘"就把我带到了她的工厂里去了."亲娘"的工作是钉木板箱,任务还比较重,当然更没时间带我玩了.那厂房(说是厂棚还好些)的旁边是一个大大的空地,荒草丛生,亲娘也没特别叮嘱我什么,只是帮我抽了条矮凳、给了我一本陈青云的武侠小说(因为是我第一次看的武侠小说,所以记得特别清楚,其中的内容已记不得了,好象是说了个天鹏彩卵让主人公的功力大增什么的……),就让我在那草地上、在冬日的暖阳下度过了一个平淡却难忘的半天时光.我喜欢读书的习惯就从那天下午开始了.是的,我的第一本课外读物不是什么《十万个为什么》、《小溪流》、《儿童文学》……而我后来到如今疯狂般地迷上了金庸,都是从那个冬日下午的暖阳开始的！记忆中，我的＂亲娘＂从来不会以大人的口吻来训导过我，却用潜移默化的方式让我不得不按照她的要求去做，往往让我在不知不觉当中接受了她的一次次教育．（我的性格比较叛逆，我父母都很难让我顺利地接受他们的意见．）第二天星期一，是＂亲娘＂的轮休日．一大早，她就把我送回了家．我问她，为什么要在那天早上才送我回家呢？她说只有那样，我一回去就该上学了，就不会被我脾气暴躁的父亲暴打一顿了．当时，我就在心里想：为什么我不是＂亲娘＂的儿子呢？
　　亲娘的儿子叫志平，比我大两岁．他的学习挺好的，高中就读于邵阳市二中——省重点中学之一，从小就是我学习的对象．而我的喜欢绘画、写作，是离不开他的影响的．而且，他讲义气的性情，也深深地影响着我．记得有一次，我还是５岁的时候吧、早晨，我因为挨了父亲的打，一个人站在伯父的杂屋旁边偷偷地哭着，他在对面看见了，就跑过来问我：是哪个欺负了你，你讲出来，哥哥为你帮忙．虽然我没回答他，但是，从那时开始，我就把他当作我的亲生哥哥了．到后来，我和他一起爬过矮墙，一起下河洗过澡，一起摸过黄瓜，一起练过黑虎，一起玩过电游……到最后，９２年的五月，因为打架，我被人砍了几刀、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来看我时，我记得他对我说的那句话：你安心养伤，别担心，哥哥会帮你摆平的．可是，我没想到，我还没出院，他就去了一个我们再也不能随便见面的地方了．等我再次见到他，他却站在了开往刑场的囚车上、五花大绑、背后插着生死牌．我哭着、且不要命的跟着囚车跑，他低头，看着我，说话了：＂哭什么啊，你像个男子汉好不好！＂声音低，却很有力量．然后，又转过头去，对押解他的武警说：＂那后面就是我的家，有时间的话，欢迎你去我家做客．＂他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我怎么能不哭呢？！９２年的１２月２６日，过了这个上午，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的亲哥哥！！！可是，最让我感动并且终生难忘的却不是这一句话．临近刑场，汽车加速前进了，我也不顾疲惫，加力跟进．就在我抬头望他、哭喊着他时，却又听见他轻轻地说了一句让我为他感动至今的那句话：＂小心，前面路边有车．＂——不是的，是两句——因为我没反应过来，他又重复了那句话．虽然我来不及做出反应，还是撞上了那辆停在路边的、货车的尾箱，被撞得眼花缭乱、眼冒金星，可是，我会记住一辈子！因为，那就是他最后给我的、最好的、最珍贵的、值得我珍藏一生的礼物——爱心！！！在临死时还在关心他人安危的人，怎么会是十恶不赦之徒呢？！这是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的一个难题．三天后，我收到了他在狱时寄给我的遗物，那是一个精美的日记簿，扉页有他写的一篇遗言，其中有这么一句话：乱世，治国用重典，哥哥不是淫邪之徒，也不怨任何人，只是命该如此．——我明白，是那要命的义气最终害了他的性命．一桩没有命案的案子，在他父亲送他投案自首的情况下，却因为要完成十个枪决任务，而给了他的、那个最后的、要命的指标！！！是啊，治国用重典！法家的名言！可是，我们的国度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完善法律制度呢？在那段针对邵阳开展专项整治行动的日子里，又有多少鲜活的生命，因为要完成那该死的指标任务，而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可以感到欣慰的是，就在今年，最高法院终于收回了死刑核审权，九泉之下，不知道他会不会高兴？
　　按我们这里的习俗，儿子八字不好，才会去认个＂亲娘＂．可是，被叫＂亲娘＂的人却会因为受到不可知的影响力而遭受不幸，所以，一般情况下，大多的人是不会接受别人的．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更敬佩我的＂亲娘＂．她一生之中竟收了３个＂亲崽＂！当我明白其中的意思时，我才知道为什么自她儿子殁去的近十几年来，我们给她拜年时，她就再也没留我们吃过饭．是啊，见此思彼，＂亲娘＂是怕伤心——中年丧子，哪个做娘的不是永恒的心痛呢？
　　＂亲娘＂是个坚强的女人．没多久，因为企业体制改革，亲娘下岗了．回来后，因为义父只是一个小小的村会计，而家中还有两个女儿待业在家.迫于生计，"亲娘"起早贪黑地做起了早点（摆一个小摊子，专卖包子和豆奶）．直到０５年十月，亲娘觉得胁下有点疼痛难忍，去医院一检查，结果是乳腺癌中晚期！这一病，就是两年．尽管在长沙做了切除手术，并且一直没间断过药物治疗，还是没能阻止病情恶化．到后来,"亲娘"只能坐在床上、把头伏在膝盖上睡觉了.我最后一次去探望她时,她便是这样睡着的.农历丁亥年五月初二丑时许,"亲娘"终于在痛苦折磨之中去了.我的母亲是在那天早晨的五时四十五分的时候打电话给我的,当时,我的睡意就被这个消息惊走了.来不及做什么安排,急匆匆地叫了辆车就往回赶.再次见到"亲娘"的时候,是在初六晚上九时半殡验的时候——"亲娘"穿着寿衣,静静地躺在那里,她的弟弟正为她檫着嘴角淌出来的乌黑色的血.而她当时给我的印象,到后来竟然一连一个多星期,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就在我的脑海里翻腾着——连同那幅挽联.
       是啊,辛辛苦苦一辈子,到最后拥有的就是那么毫不起眼的一抔黄土.而我在这里,也只能轻轻地再叫一声——"亲娘"……
　　 祝愿天下所有的父母都能健康长寿,平平安安.父母在,就是儿女们的福.
        时2007年7月9日.

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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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

情深义重，我辈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