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军 于 2015-11-16 15:34 编辑
回不去的连队
湘西的美丽，令人窒息；湘西的纯朴，让人回味。在青青的沅水河畔，听着河风徐徐吹拂的声音，闻着青山散发出来的气息，都会情不自禁地驻足几日。喝上一杯米酒，再听一曲辰溪的高腔调，穿梭在古色古香的弄堂小巷里，遇上几个纯美的湘西姑娘，谈上一场毫无准备的恋爱，你会发现，你已经属于这里，再也离不开这里。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向往的世界，曾几何徘徊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之外，我一直没有鼓起勇气走进这片神秘的地方。租上一条小船，沿着沅江逆流而上。穿过风雨桥，张开双臂，就能够拥抱整个世界。我怕爱上这里不能自拔。拍档的远洋电话，一下掀开了我埋在心里的世界。
从北京到怀化，八个小时的高速列车，一点也不觉得漫长。一半是为见到我的拍档，一半是为拥抱大美湘西。拍档是个美食家，讨好她自然是带上北京老字号稻香村的小吃。想想能够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伴上一个美食家，来一个穿越时空的旅行，是一件多么兴奋的事情。穿过云蒸霞蔚的雪峰山隧洞，在洞口县的宾馆里见到了一脸疲倦的拍档。拍档接过小吃，耸耸肩，一副美派作风。我才知道明天我们要见湘西抗战在世的老兵。
一栋黝黑的农舍里，我们见到雪峰山战役幸存的老兵。老人叫向本金，91岁高龄，国民党100军19师57团3营7连的机枪手。老人生活的房间十分简陋。房间一角放着桌子，桌子上一个古朴的木箱子，里写着“向氏家谱”。
靠着西边的土墙上，贴着几张发黄的报纸。报纸上是小孩涂鸦的字迹。房子的中间是一张老式木床，床上有一床浅蓝发白的被子。房间里除了一台老式的电视机外，再没有一件像样的电器。房间里整整齐齐，错落有序，看得出来，老人还保持着军人的作风。
见到我们，老人非常高兴。一边忙着招呼，一边向往伸出热情的手。在走廊上，搬几把椅子，听着老人激动地讲述了参战的经过。从老人热情洋溢的脸上，我能体会到老人参加70年阅兵兴奋。老人坚持要换上当年的军装，还说，他没有什么可以表达的，给我们敬一个军礼。老人当兵第一仗是在岩口铺。从资料上我已经了解到当时岩口铺战斗是一场非常残酷的战斗。守军一个加强连，像一颗钉子钉在湘黔公路7天，日军寸步未进。在抗战的历史上，这样辉煌的战斗十分罕见。从老人口中描述中我仿佛能够想象到当年老人是何等意气风发。老人拉开的把式，一招一式不减当年之勇。
老人说，谢谢你们听他讲这些，七十年了，只有今年才有人问起这些陈年往事。他可以向他的老班长去报告了。他还说，他有个心愿，想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后代，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老人的眼角湿润了，我当过兵，能够体会军旅生活那份沉甸甸感情。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军人心中沉甸甸的牵挂。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老人总是在嘴里叨念着。原来，当年从岩口铺战斗撤下来后，老人到了芙蓉山。跟着班长在这里和日军展开几个月的拉锯战。一个营的守军死死扼守在湘黔公路，迫使日本人绕道而行。老人说，他答应了他的班长，答应了他的排长，答应了他的连长。等他送完这批伤兵去溆浦，一定要回到这个阵地上来守着这片热土。因为这里有他战死的兄弟。班长战死，排长阵亡，连队散了。当老人从溆浦回来的时候，战争结束了。芙蓉山上再也找不到他的部队。
我问老人，芙蓉山也不远，为什么70年来你不去芙蓉山去看看。老人沉默，眼角湿润。是的，去了又何妨。老人能给沉眠这里的英雄带来什么。我的心沉甸甸的。70年前的战争带给我们的思考是深沉。我们的父辈，在民族存亡危机之时，挺起胸膛抗击敌寇，用生命在捍卫我们的国土，发出国人的呐喊。他们是英雄，不能被我们遗忘。不管他们曾经穿着是什么样的服装，都是堂堂的炎黄子孙。一个民族绝不能忘记自己的历史，一代后人更不能忘记曾经为他们浴血奋战的父辈。宽广的胸怀，才能海纳百川。该给英雄一个名分，尽管这个名分姗姗来迟。
离别老人，我和拍档来到岩口铺、芙蓉山的旧战场。这里早已经没有硝烟的痕迹。穿过杂草丛生高地，站在顶峰。阵地上隐约能够看清当年的战壕。我突然感到一种悲怆，这种悲怆一下笼罩我的心灵。如果没有当地向导的指引，谁又能想象到70年前的那场生死之战。突然觉得空荡荡的感觉丢了什么。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老人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是的，一个民族如果丢了对父辈的敬意，又何谈相承。好在还有一些热心的人，他们挑起这个神圣的使命。
雪峰山下雪无痕，老兵已老心未老。
老兵未曾远离我们，只是在凋零。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屹立在山头，志愿者们点燃三炷香。大家都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徐徐举起了右手，向着巍巍青山行了一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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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16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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