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同学群”里的故事 4-98

冯***

肖建国诗文作品（4-98）

.

故事，“同学群”里的故事

.

作者:肖建国

.

我有一个发小，是我小学一直到高中的同学，“光屁股”朋友，矮挫，木讷，还有点口吃，没有上过大学，因为年少气盛打架斗殴蹲过派出所，所以他“劣迹斑斑”；后来娶妻生子，生活困苦，就在他家的后陇山搞种植养殖，起起落落，又落了个“平平庸庸”。
.
后面跟从亲戚去到城里，受到启发，抓住了一个人生的契机，发了家致了富，路越来越顺，可以说风生水起，后来他当上了一家非常著名的中外合资公司的董事长。后来公司奇迹般地发展壮大，成了世界“五百强”。于是他也成了一个“同学圈”“朋友圈”家喻户晓的人物。三天二头，用飞机代步，他总在欧美等国家之间穿梭；出入几乎足不点地，侍应紧随，门童引路，总之，是令多少人羡煞的人物。不管他还是那样的矮挫猥琐，为人无架子，如何的谦卑低调。但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还是有人总觉得别扭，以为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样子。
.
我的另一个同学，自小就是一颗“水豆子”，家里条件好，上有几个漂亮的姐姐，父亲是大队书记，他是“唯一的香火”。所以他的成绩差依然读了大学，而且落户城里有了个“干部”的头衔。
.
他长得玉树临风，倜傥儒雅，而且常常有一二块“豆腐”挂在报刊亭杂志屋。因为他的“破单车”后面的女人粗糙鄙陋，经常受到“非礼也视”，总在心里感慨:“妈的，这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偏我就怀才不遇”。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不就头，满肚子的愤世疾俗，冤枉委屈，真比窦娥还苦。当然，他最最瞧不起的还是我那当上了董事长的同学。
.
其实同学们心里都明镜似的，他完全是个眼高手低口是心非的人，经常打扰那个同学，那同学被扭不过还延下过“老脸”替他求神拜佛，可惜他并不知足，从不扪心自问“那个科长是怎么来的”。他仍然不屈不挠地“很有心”地要攀附于对方，可对方似曾暗示他——再攀附，都是徒劳无益，绝不会因此还有他什么好处。于是他原先仅存的一点良智也跑到爪哇国去了，心里只剩下了“我最瞧不起的是他”。事实上，他不再是“瞧不起”而是无比的嫉恨。
.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当然就没有完美的事。凭良心说，这是我们每个人的常识。当了董事长的同学，确有许多“暴发者”的劣迹或者说“原罪”。而又“瞧不起他”又无比嫉恨他的同学，便渐渐地将他收集到他的种种劣迹，当成了自己的一件很重要、很主要、很正经的“工作”。收集自然是为了宣扬和撒播他的不是，宣扬和撒播自然是为了搞臭他在人们心中的形象。
.
他想，反正我是“小人物”，我无所谓名利；但他不同，我虽然人微言轻，势单力薄，并不一定能达到搞臭他之目的，但讽之谤之，也是一种宣泄，也是一种快感，心里也多少获得些许暂时的平衡，更何况我这样一宣传，他一定白玉有瑕。这样的感觉真的很爽，仿佛世界在这一时刻很美，它变得公平公正了许多。
.
同学们中有想委婉地的点醒他的，甚至有直言不讳地正告他的。说，你这样下去，对同学不好，对你自己也没有益处，而且“伤肝伤脾”。他总是置若罔闻，固执己见，而且变本加厉地添油加醋，无中生有。
.
近些年来，一个在不断地兴旺发达，一个在不断地攻讦漫骂。一个笑盈盈的，根本不把另一个的存在当成一回事儿；而另一个总在咬牙切齿，把别人的存在当成了自己存在的理由和意义，总盼着诅咒着他某一天关门大吉……其实无论是谁，人生的舞台，总有一天要倒下去的，这是自然的规律，也是社会规律。
.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狗。”“习大大”一上台来，雷电般地“打虎拍蝇”。不出所料，当董事长的那一位果然就后院起火，东窗事发，仓仓徨徨地逃亡了国外。树倒猢狲散，其家人亲眷、三朋四友，不是成了“囚中虎”，便是成了“网中蝇”。那一个偌大的公司，当然也就关门大吉了！
.
去年，我去长沙，在同学聚会上又见到了那个“怀才不遇”的同学。我问他：“你现在感觉如何，很开心了吧？”
.
他却有如霜打的茄子，非常萎靡地说：“哎！能开心吗？我似乎没有了生活的目的。”我说：“被你不幸言中，他和他的公司再也不会障碍你的心和眼了，为什么你的心情还是开心不起来了呢？”
.
他摇一摇头，郁郁地苦笑，说：“开心了几天，可是……”嗫嗫嚅嚅，分明有许多难言隐衷。我问：“可是什么啊？憋在心里，会生病的啊！”
.
“可是我他妈的还是我啊！”他吞吞吐吐地说，“眼瞅着快往五十奔了，还是一个科级。哎...这世道太黑暗了！”
.
开始，我充满了同情，真诚地凝视着他，很久很久；后来，我突然间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别说安慰，感觉我面前的就是那种非常让人讨厌的魔鬼。
.
国家机关，人浮于事；它不象私企，一个萝卜一个坑，十有八九都是可有可无的人，这是人所周知的事。他任的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部门里闲职，没权力，自然也没什么责任，无所谓上不上班，上班那也是唠唠嗑，看看报纸，做作样子。因为太无聊无趣了，便经常用单位电话打去四方八面，那怕没有过一面之缘的“网友”，他都要怂恿他熟悉的人们“撮一顿”，或者在网上理由充分地索要“红包”。只要有人埋单，不管在多远的街道，不管是在什么角落，不管相聚的是些什么人，也不管刮风还是下雪，蹬辆破自行车，总是要赶去的。而且逢酒必醉，醉了就必耍“酒疯”。
.
以前，吃喝着的同时，还可以骂骂我那个黑心的“董事长”，骂骂这个腐败的社会。现在骂谁呢？而他因为积习难改，倘未找到新的对象之前，却偏要继续骂，于是就骂自己如何的怀才不遇，如何的报国无门。听者觉得无聊，悻悻地走开，自己也觉得怪索然的。骂这社会呢，又似乎骂不出多少道理了，社会不是已然彻底收回对那个小子的宠爱了吗？
.
漫骂没有了对象，诅咒失去了意义；仇视失去了目标，嫉恨便没有了理由。要明白以前的他，几乎是将漫骂、诅咒、嫉恨都化作收集一个人的劣迹并广为传播，当成自己活下去的主要的理由。现在他似乎反倒觉得生活没有理由，缺少目的的生活同时也没有意义了，于是，他觉得活得更无聊、更空虚、更失意了。话说得少了，酒却喝得更多了，渐渐地发现跟他交往的人越来越少了，于是“对影成双人”，醉醺醺的了，人也更无精打采、更自卑、更颓废了……后来听说他病了，病得不轻，垂死的厌厌的厌的样子，但医生就是检查不出他的病因。
.
去年下半年，同学们通过研究讨论，一致认为应该挽救他，毕竟还不到五十岁啊，毕竟是同学啊！他这样子长此下去是不行的，于是请出他的“初恋”，他念念不忘的“初心”。现在他的初恋和他的老婆正在合演一个他“不能看到”的喜剧。
.
他能做什么，能做好什么，还能怎样向社会证实自己的个人价值。他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愿做。浑浑噩噩，除了看不得别人比他好，除了冷酷的“毒舌”，他身无长物，可他并不自知。她的初恋当做他的面，“分居”、“离婚”，再去歌厅酒吧，声色犬马，…就是把他当空气，故意不理他。
.
于是呢，他的“斗志”再一次激发出来了！他是有爆发力的，有巨大的“潜能”的。他突然发现了一个新目标，又有了新的理由。他变了个人似的，容光焕发，每天早晨到晚上都是眉飞色舞地向人诉说她那个“初恋”生活如何腐化，精神怎样的堕落…
.
再后来，也就是前天，众同学聚会，自然又见着了他。使我意想不到的是，在他知道了他的“初恋”是“为了他”，而并不是他说的那样以后，他的状态并不像某些同学想的那样--“实在是糟糕透了”。相反，他气色很“正常”，情绪也很“正常”好，不过酒量见少了。
.
“他妈的，就那个王八蛋，他也配当市长？他哪点儿比我强？你们说他哪点儿比我强？啊？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当副科长时，他不过是我的一个小跟屁虫。”
.
我丢了个眼色，身旁的同学努了努嘴巴，咬着我的耳朵说：“同学中，有一个当上了市长……”
.

(注：2017年元月19日株洲石峰。版权为肖建国所有。非经作者本人书面同意，任何人不得转载。违者将被追责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