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起的很早,我经常不吃东西,经常不睡觉,因为饿一顿不会死,多睡点觉不会快乐。
像往常一样,我拉开窗帘,漆黑的屋子里便洒满了阳光。阳光,才是我的医生,心理医生都是吃干饭的,顽强的抵抗情绪让心理医生对我这个病人,摇头哀叹,仿佛我已经无药可救了。姐姐问我为什么这么抵抗心理医生,我说,他不够帅。我心里想着今天如何对付心理医生,如何和他玩博弈。手机响了。
这个时间不是闹钟,我的闹钟是闹不醒我的。我看了看号码,无比陌生,仿佛来自世界的另一端,接起来,短暂的沉默,我便冷冷的说,你是谁哦?对方没有回答,但是能听出轻轻的喘气声。我立刻紧张起来,这样的电话很多年前接到过一次,那次是在深夜,是0点刚过,来电话祝贺我生日快乐,问我,是不是第一个打电话说生日快乐的人。我说,是。
我全神贯注的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过了一会,还是没有声音,我努力很平静的说,我在长沙。对方说,我在黄花机场。声音很轻,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说,是路过?又是一阵沉默,沉默的让人慌张。我不怕沉默,没有语言,还有眼神,还有心有灵犀。但是现在,气若游丝。
他终于说,是的,路过。我心里无滋无味,落寞得很。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沉默了好久,我说,我要上班去了。他接着说,我去张家界,经过长沙,没什么事了。
已经2年多没有见面,没有问候,没有向第三个人打听他,没有从任何朋友任何同学那里听到他的消息,他所有的近况都是从QQ空间里得知。
我甚至在怀疑他是不是我曾经的男朋友。
带着那么多经典语录、刻骨铭心、绵绵深情掺着一锅黄沙,我们斩钉截铁好不留恋的分了手,和平分手。
而现在,在一个阳光明媚、生活充满了新希望的早晨,他出现在电话的另一头。而我始终不换电话,是不是为了让他方便联系我呢?
我一边鄙视自己一边开始洗漱。
我出门准备去上班了,秋天,我喜欢的季节。只是因为10月的阳光格外美丽,清澈透明又温暖,我太缺少温暖,缺少一种火炉给不了的温暖。
在这个大家都在努力丰收的秋天,我依然一无所获。
感情的世界像被原子弹炸过一样,寸草未生。
我跟太多人不同,我不愿意谈恋爱太多次,谈一次就够了,这一次就把一生的晶莹剔透都耗尽。用新恋情来医疗旧恋情,真TMD的是个好办法,我却怎么也学不来。
所以更多的时候,我在看天看地看自己。
的士司机又踩油门,加快了速度,旁边靠过来一辆小面包车,灰颜色,和他的第一辆车一模一样,我总是说他不劳而获,而他开着这量小破面包车,给自己家里打工,开车运货,经常开车,所以手掌磨出厚厚的茧。
的士司机又踩油门,要甩掉这个面包车司机,司机赶了上来,冲我吹口哨,我很配合的看了哈司机,这个人好陌生。他的头发没有这么黑颜色,还曾经因为压力过大,掉头发,要跑到医院去理疗,我正在胡思乱想,又想到了CC.伤害CC的那个恶魔又重新伤害了一个叫QQ的女人。这个恶魔,才华横溢、深情款款、阅历丰富,满口我很爱你,但是我的女儿不能接受。真诚的表情让人看了,满脸狐疑,想杀了上帝的心都有。
突然,我发现自己居然飞奔在三一大道上。我问司机,你去哪里?司机说,你不是要去机场吗?
去张家界的飞机早上是没有的,我知道,所以他一定得在机场等,黄花机场很小,找个把人不会很困难,但是如果他是骗我的呢,如果不在黄花机场,或者不是去张家界,只是随便说了个借口呢,我怎么又犯傻了呢?可是我就是这样,上刀山、下火海,只为了见你一面。以慰藉我生灵涂炭的心灵,以释放我绵延无绝的凄凉,以鼓励我与孤独作战的勇敢。
可是,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是:心一动,就是个痛,情一说,就是个死。
我飞到了黄花机场,付账,黄花机场这个冰冷的建筑,此刻在我眼里,很可爱,因为,它也许装着我想见的人。我漫无目的的从东找到西。
他个子很高,腿很长,走路慢,喜欢穿深颜色衣服,多数是黑色,不喜欢揣钱包,再多的钱都是放在口袋里,只带卡和身份证在身上。
我总是很容易在人群里找到他,而他总是找不到我,曾经有很多次在人海里互相找寻的经历,每次都是我先看到他,他没有一次成功的首先找到我。所以我戏说,你怎么每次都找不到我,不怕把我丢了?而确实,他是把我弄丢了。
这一次,恐怕是找不到了,我沮丧的靠在门前,懊恼的四处张望,视线却在突然间定格。
因为我看到了他,他背对着我,在看滚动板。
我的心跳加快,很快很快,手脚却开始发冷,我是很冷,因为我忘记穿外套了。
我抓着门,害怕自己一冲动,就冲上去扑进他怀里,说,我很想你,怎么到现在才来看我?
我细细的打量着他,似乎比以前胖了点,显得更魁梧了。
我穿上高跟鞋,才刚到他下巴,他每年都会把我拉过去,比量一下,说,怎么一点都没长高呢?于是,我就扑上去又撕又咬。揪着他耳朵问,到底长高没?他说,没有。我又气又恼。
穿的是牛仔裤,一件很老土的外套,一看就知道是他自己安排的穿着,他的审美观总是很奇特,也许是我的很奇特。他没有很大的行李,只有一个包包,斜挎着。
他走到前台去了,走路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到前台和服务员说话,习惯性的用手推了推眼镜,然后开始掏钱,然后很仔细的看票,又在询问什么。动作连贯而又熟悉,从前我站在他身边,而现在我站在他背后。
他就是那个我以为自己会和他一生一世的人,他就是那个我以为无论何时何地都会不离不弃
的人,他就是那个把我的左手放到心脏位置告诉我他很痛的人。
我应该没有表情,整个人都钉在那里。心情十分复杂,我如此渴望见到他,却害怕见到他。
因为我们分手,已经成为现实。我如此不舍,是因为这段恋情耗费了我最美好的时光,最深刻的感情,最复杂的情绪。当我决定用下半生做赌注,跟他去山东的时候,却分手了。
潜意识里,我认为是他放弃了我,而我最终也没打算抛弃他。
所以耿耿于怀的是,为何曾经的深情变成了伤害?
我无奈的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他,心里没有任何感慨。我真的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也真的很想见到他,或许是从前来不及冷战,来不及吵架,来不及谈判,就直接分手。没有缓冲期,因此痛苦的天崩地裂。
那些记忆,让我此刻再次泪满眶。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到他的神态,但是看到了又怎样呢?又能如何呢?
一种沧桑和悲凉涌上心头,一种失去和无奈涌上心头,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击着我,他没有有回头,朝另一个方向走过去了,走到麦当劳,进去。走到前台,然后端了杯可乐,没有其他了。他不爱吃这种东西,但是对碳酸饮料情有独钟。在他的世界,篮球第一,游戏第二,我第三,只是他对我专一;这是曾经。
他回头要走出来。也是冥冥中注定这次要见面,这一刻,我和他之间,居然没有路人甲乙丙丁,偌大的一个机场大厅,此刻怎么会没有人穿梭?他透过麦当劳的大门向我看过来,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了我,因为他以前总是找不到我的。
但是,事实上是他看到我了,向我走过来。路人甲乙丙丁开始也出现了,是有班飞机要登机,后到的乘客快速的穿行着。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手脚冰冷,嘴唇发干,神情忧伤。
前一个小时还在说要去上班了,后一个小时却出现在他说的黄花机场,我的出现将我的心思完全暴露。
不是说,分了手的情侣,再次见面,无论如何都要开心一点嘛?以证明自己没有对方也活得很好。没有他,我确实活的不错,只是我早说了,如今的我已经是一个陌生的我了,我自己都会不认识自己。
他向我走过来,我定了定神,看着他慢慢走过来。
表情和我一样,严肃和冷漠,
他来了,离我不到一丈,我的心,沉的不声不响。
我没有说话,定定的看着他,我没有悲伤,但是也没有笑容,我不掩饰神情的忧伤,我没有力气来掩饰。良久,他问,你还好吗?
不问我怎么这么巧?不问我怎么这么早在机场?单问我还好吗?
我该如何回答?说好?说不好?都没有用,都无济于事。
但是我说,好。
一个好字说出口那一瞬间,眼泪突然在眼里团团转。
这一刻,我终于知道,我认为他放弃了我,我认为他伤害了我,我认为我受了莫大的委屈,而他现在问我好不好?我还要说好,以表示我很坚强,因为即使我柔弱,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我终于没让眼泪流下来,因为一切都无济于事。
他向我走近了一步,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我终究还是不愿意再靠近他了。
我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说话的欲望,转身要离去,就这样无言的转身离去。
他应该没有追出来,如果追出来,就会看到另一番光景。
我没有多说一个字,尽管曾经我有那么多话跟他说,总是跟他说着每天公司发生的事情,跟他抱怨社会如何的不公平。在我的世界里,朋友能变成情人,而情人是无法变成朋友的,只能是陌生人,如果你没有爱过,你就不会理解。而我和他,终于成了陌生人,今生今世,不用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