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婆糍粑,侗家别样的年味 作者:肖翊霞 原创520SNZX绥宁在线传媒公司2024-02-10 19:57湖南
过年吃白头婆糍粑是我家乡湖南绥宁古老的习俗。
白头婆是一种草本菊科植物,生于山坡草地上、茂林灌木丛中、湿地沼泽边、河岸水圳旁,将之掺着糯米做成糍粑,不仅清淡易消化,据说还有清热解毒、降压、化痰的功效,经济又实惠,是大自然馈赠的清香,也是我们祖先智慧的凝聚!
霜降过后,白头婆吸收了足够的日月精华、甘甜雨露,叶子变得格外肥美、丰腴,就像身着银装的清纯少女,亭亭地站在那,沐浴着风,餐食着雾,尽情地舒展着,深情地眺望着。
早起的乡亲们穿着解放鞋,背着四方篓,带着镰刀,唱着欢乐的侗歌,来到山上,采割着鲜嫩的白头婆。将割好的白头婆用草藤整齐地捆绑起来,码进篓里,带着风,带着露,带着欢笑,一路背回家。
白头婆被散放在屋檐下,静置数天,待到八成干时,先把叶片取下来,再趁着晴天,把撕掉茎脉的叶子晒干,放到食槽里冲烂,保存,备用。
小寒节前后,开始准备打糍粑。提前几天泡好糯米,劈好柴块,洗好箩筐、簸箕、甑子、腊板、糍粑棒、食槽和分勒糍粑用的麻绳。
等到打糍粑的那天,先煮白头婆,洗白头婆,把洗好的白头婆拧干,团成坨,边团边数边装盆。按照白头婆的数量,计算好每一甑得多少糯米,按比例打出来的糍粑才匀称又好看。这时候,还要准备一把腌菜或青菜,卷好,用来擦蜡油用。(蜡油:用蜂蜜窝熬出的蜂胶与食用油混合而成,打糍粑时,将蜡油涂抹在手上、簸箕等用具上,以免糍粑粘上)。
蒸的第一甑糯米饭熟了,老人们就会拿只碗,舀点糯米饭,恭恭敬敬地放到神龛上,点上香,虔诚地祭拜祖宗,祈求老祖宗保佑国泰民安,家庭和睦,幸福平安,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祭拜过后,就会给孩子们每人发一小坨糯米饭尝尝鲜。
打糍粑时,将食槽放在家门口的禾场坪中,把蒸熟搭配好的糯米饭和白头婆倾入其中。健壮的汉子们高高扬起糍粑棒,使劲敲打,听着那敲打声悦耳而有节奏,回荡在禾场坪的上空,闻着糯米浓浓的饭香与白头婆的清香,使人陶醉,此情此景,不正是一幅乡间最美的劳作图画么?
乡亲们早已把熬好的腊油涂在手上、腊板上,等热气腾腾的白头婆放上腊板,先用麻绳把糍粑勒成几大坨,每人取一坨。分好以后,都会先招呼好孩子们(等会有他们出力的时候):每个孩子抓一坨,开心地品味着一年都难得吃到一次的热糍粑,心里美滋滋的。
跳腊板是每个孩子都觉得最好玩、最开心的事,都急不可耐地争着上去跳。大人会把孩子分成两组,每组跳一次,一次几分钟,轮着来。
第一个跳腊板的,还讲究个规矩,只能跳六下,大人在一旁边数边念叨:
一跳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二跳福禄双全,儿孙满堂;
三跳阖家欢乐,幸福美满;
四跳四季平安,事事如意;
五跳五谷丰登,吉祥如意;
六跳六六大顺,大吉大利!
孩子们在一旁偷着笑,小声议论着:跳个腊板也这么繁琐,就跟娶新媳妇过门一样,过一道门槛,就要说句吉祥话。
孩子们觉得最有趣的,是把取好的圆溜溜的糍粑整齐地码放在腊板上,用另一块腊板盖上,再站腊板上跳几下,启开腊板,糍粑变得圆扁扁的,再把每个糍粑翻过来,跳一遍。一个个圆圆的、乌黑青亮、清香软糯的白头婆糍粑就问世了。
一槽又一槽的糍粑打着,一个糍粑又一个糍粑取着,一板又一板的糍粑翻着,一甑子又一甑子的糯米饭与白头婆蒸着……
看着那一个个圆扁扁的糍粑安安静静地躺在腊板上,爱发朋友圈,爱拍抖音的我心里就会痒痒,忍不住拍几张美图,挖空心思写几句小诗:
梅雪迎风俏,
糍粑香糯撩。
浓浓年味韵,
喜乐醉今宵。
配上《新年到》、《新年好》、《拜年了》这些喜庆的曲子,发到朋友圈和抖音里,嘚瑟得不行。在外地工作的游子,看到后,总会深情地说:最怀念的,就是家乡这别样的年味!
绥宁是少数民族之乡,糍粑是我们最有民族风情的美食。糍粑也被有想象力的人们赋予了非同寻常的寓意:糍粑圆圆的、扁平的,寓意着团团圆圆,平平安安。甚至还有种有趣说法:是我们的先祖认为天圆地方,民以食为天,就把糍粑做成圆圆的,代表着天;把腊板做成方形,代表着地,提醒我们敬畏大自然,珍惜这片生我们养我们的天地。
有的人家会在腊板上雕刻精美绝伦的图案:富贵牡丹、忠贞莲花、君子菊花、傲骨梅花、高洁松竹……都寓意着高尚美好、吉利祥和、富贵幸福!有的还在腊板上刻上五谷丰登、国泰民安、吉祥如意、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八方来财的字样,表达美好的祝愿和丰收的喜悦。腊板上的图文组合是灵活的:有的一面刻字案或花案,另一面不刻;有的是两块腊板都是字案或都是花案;还有的是一块刻字案,一块刻花案。彰示着我们先人的勤劳、善良与纯朴。
除夕之夜与春节,白头婆糍粑是犒劳自己,招待客人必不可少的佳品。
年夜饭后,一家人一定要围着火炉烤火、聊天、守岁,吃着白头婆粑粑,感念着团团圆圆,祈福着圆圆满满。大伙在火炉上支着铁架,放上白头婆糍粑。不一会,白头婆和糯米的醇香味就会弥漫整个屋子,充满着温馨,给新年带来别样的祝福和心情!
新年伊始,大家就会挨家挨户地串门拜年。乡亲们都会煮上甜酒,将白头婆糍粑切成小块,放入甜酒中,一起慢慢煮熟。给每位客人盛上一碗。祝福客人新年里甜甜蜜蜜,长长久久,好运连连!若是客人中有新婚的,临别时,一定要送一些白头婆糍粑给他们,寓意白头偕老,和和美美,天长地久,生活幸福!
白头婆糍粑的清香,弥漫在寒冬腊月的空气里,散发在城乡的每个角落里,也飘进每个人的心里,这就是我们这别样的年味。
人间烟火处,年味渐浓时,岁岁常欢愉,事事皆顺意。愿别样的年味与每位朋友共享!
【作者简介】肖翊霞,侗族,女,80后,网名碧水源,湖南省绥宁县长铺乡白岩水村人,绥宁作家协会会员,邵阳市楹联学会会员,小学文化,从小喜欢文字,喜好诗词、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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