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每天，选择认真的活（转载，作者：蔷薇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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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一下：这段话是我自己写的，我在天涯上看到这篇文章，深深为这位年轻的单亲妈妈所折服，文字优美，虽然儿子图图被医生告知所剩时间不多，但她一直在坚持，字里行间透着对图图浓浓的爱意。看了让人动容，特分享出来，祝福这对母子。更新会有点慢，因为作者是以日记方式记录，而且因为生活，并不是每天都写日记，请大家耐心点。谢谢

以下全是转载：

余下的每天 选择认真的活

楼主：蔷薇风雨中 时间：2014-07-29 10:13:00

2014年7月28日 阴

　　一个人，知道自己也许只能活三年。三年的时间，冰冷，精确。要仔细过每一天，越仔细，越恐惧。
　　心脏慢慢向上，空气闷热，汗液在毛孔下钻不出来，呼吸很轻，短促。余下的日子，困在这样的临界点，放不下来，拉不上去，绝望徘徊左右，不能放松。
　　心中猛然刺痛。将自己带入绝望的人心中，感受到压抑的痛。如果绝望的人是自己的儿子，就会不停的，不停的，痛醒。
　　11周岁的生日，妈妈要怎么说出生日快乐。
　　“图图，生日快乐。”听起来像整点的钟声，机械的倒计时。
　　你将蜡烛插满，拉着妈妈许愿。向谁许愿？
　　“请不要带走图图。”一样的愿望，一样的吹熄蜡烛，如古老庄重的仪式。在黑暗中沉默，摸索。我要紧紧搂住你。
　　希腊神话，潘多拉及时扣住魔盒，没让希望飞出去，将灾祸洒满人间。感谢老天送给我图图，我不敢咒骂命运，图图懂事，聪明，有一颗爱心，请求让我们看到那一丝希望。
　　熟睡的图图紧紧拽着我的手。18岁的图图会是什么样子？
　　眉毛粗一点，眼睛小一点......
　　翻出相册，那里是和图图的十年。还有一个日记本，是六年前刚刚确诊图图的病时写的。文字间充斥着绝望和悲伤，似乎每一笔都能划出水，淌出泪。那一年图图五岁，那一年举国欢庆，那一年是我最黑暗的岁月。
　　重新拿起笔，换个角度，换种情绪，看待绝望、希望，看待和图图的每一天。
　　骑着车，风无规则，无规律的吹在脸上，泪水肆意飘洒。
　　一个人，还在抱着希望，注定是脆弱的。

　　早晨七点，刚刚蒸好鸡蛋羹，就看图图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户前，使劲踮着脚，将每扇窗打开，然后拿着毛巾出门洗漱。安静的房间涌进许多脚步声，有急促的，有慢的，有向左走上班的，有向右走买早点回来的，人们互相打着招呼，问候着，虽然这些都看不见，只有窗外灰蒙蒙的墙。
　　自从搬到这个有窗的地下室，打开窗户就成为图图最爱做的事之一。
　　窗户只能推开一半便顶到了墙，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地下二层要有这么大的窗户。老旧的木条窗，绿漆都快掉没了，整面窗户比一张双人床都大。窗户外勉强侧身站一个人，上面是装有铁栏杆的通风口。我们就在许多人的脚下生活着。
　　刚住进来时，没有装窗帘，每天夜里，看着黑漆漆的大窗户，格外阴森。但图图却对它情有独钟，里里外外擦得干干净净，还将窗台堆满了花花草草。
　　因为通风口是侧立着，阳光照不下来，即使白天，窗户也是灰暗的。
　　直到有一天，我重感冒休假，在睡梦与清醒的交界，发现窗台的异样，一缕瘦小的阳光照在窗台的花草上，我就躺在床上，痴痴地看着它。在冰冷阴暗的地下室，阳光是那样迷人。

　　有一次图图说要当老师，这样就可以留在福利学校。起初将图图送进这样的学校是很不情愿的，下意识不想图图是特殊的。
　　看着徐老师牵着图图往里走时我在想，如果一天的时间有48个小时，我希望用24个小时牵着图图的手，如果只有24个小时，我希望自己可以不用睡觉，这样在图图睡着的时候，我可以一直看着他、守护他。


　　2014年7月29日 阴

　　铺天盖地的韩寒的电影宣传。后会有期已然是痛苦的，告别就不会是件开心的事，于我而言更不能忍受分离。
　　今天的公交车堵在了朝阳北路，似乎一辈子走不到青年路的口。有人要求下车，又等了5分钟，在第二次开车门时我选择下去。
　　这条路在车上看过无数次，却从没有走过，还有15分钟九点，我不清楚会不会迟到，于是就这样奔跑起来，如果迟到就没有全勤奖金，这是我承担不起的损失。
　　奖金不是额外的奖励，它是我计划中必须得到的。就像《致青春》里陈孝正的台词。
　　“我的人生是只能建筑一次的大楼，我必须让它精确无比。”
　　跑着跑着就害怕，害怕这一辈子都要在这种奔跑的状态下，直到撞到一堵墙，再也爬不起来。

　　一路没敢看时间，就这样一直跑到了公司。打完卡才发现这一路只用了十一分钟，来的同事不多，估计都在堵着。安静的大屋子只听我抑制不住的喘息声，坐下后汗才出来。陆陆续续进来人，喘息声、抱怨声连成一片。
　　隔壁的房屋中介公司准时响起了口号声，对于这些噪音我们早已麻木，同样是中介公司的我们，宁愿用这些时间放屁。今天很特别，没一会隔壁便唱起了军歌，就要到建军节，倒是很会应景。

　　每天早晨例行刷新网上的信息100条，然后就是不停的打电话，打给所有陌生的人，只要有房子。一开始每次拨出电话都是怀着极大的希望，就像拿着彩票坐在电视机前等待开号。后来变得麻木，可是希望变得渺茫就会更加珍惜，小心的呵护那份期待是坚持下去的动力。
　　一次次失望，一次次放下电话，每个人桌上的白色电话被摔得啪啪响，偶尔响成一片，像是无规律的鼓点，让人不安。业主资料的表格涂满了黑色，都是连潜在的机会都没有的，剩下不多的黄色和绿色。而一直期待的那一抹红色已经半个月没有出现了，这说明我已经很久没有提成了。
　　最近的房价又在回暖，很无奈，中介的我们也弄不清房价那条曲线。两年前刚入行不久，有想过拿出全部积蓄付一个小户的首付。后来放弃了，总觉得房价涨不上去，钱如果套了进去，图图的手术费就更难办了。
　　忘记听谁说的，世上最绝望的话就是：晚了。


　　2014年7月30日 阴

　　偶尔收到王维朝的短信，多是平实的问候。这个高中两年的同桌，会选择晚上七八点钟送来关心，就如同我的工作，仔细分析客户的作息，小心的争取客户的好感。如果回短信慢了，电话便会打过来，好似我已经碰到了危险。王维朝是个好男人，好男人得不到女人的爱。
　　图图三岁时，王维朝找到我在城郊住的平房，毕业多年后出现在我面前。
　　“宋薇，你需要一个男人。”
　　“图图就是，我很幸福。”
　　一个月后收到他的婚礼请柬。
　　和他发信息是件无聊的事，但也习惯了，不知是习惯了无聊还是习惯了他的关心。但今天的信息很短，很不同。
　　“我要离婚了。”
　　我没有回，他也没有打来电话。

　　夜里十点钟，逆行骑着车，满街末班的归人。
　　喜欢走在夜色下的天桥，迎着风，看着桥下的车流，闪烁的车灯好似舞台上的聚光灯，将自己打亮，展示给每位观众。于是，每一步走得都格外用心。
　　其实，没有什么观众。天真浪漫也好，矫揉造作也罢，不过都是演给自己看。在人生的大戏中，找个好搭档就是幸福的。图图，这出戏我们会一直演下去。

　　快十一点，酒吧依然冷冷清清，夜猫子也要在世界杯后休整了。只有一桌年轻人，聚在角落。平时王维朝会偶尔过来，多是买了酒，坐一会就走。这种关照已不太在意，毕竟已经欠下更大的人情。
　　图图9岁那年，大年初三被班长迎面抓到，于是带着图图，去参加高中毕业十五年后的同学聚会。大家很有默契没有过多关注我的生活，倒是许久未见的王维朝被喝趴下了。那次之后便和许多同学恢复了联系，也是希望能够通过同学卖出房子。没想到入行后交易的第一个房子卖给了王维朝。
　　绚烂灯光在黑暗的酒吧里晃动，让人短暂的逃离现实生活，买醉的人小心呵护这份逃离的错觉，带回家，带入梦中。
　　这一桌年轻人耗到了两点。关掉那些炫目灯光的酒吧，显得有些阴森。看清了屋顶交错、破旧的管道，像是置身废弃的工厂。

　　说通州是北京的下风口，夜里雾霾便堆积在这个睡城。骑着车，呼吸困难，没有路灯，看不清前方，一路小心翼翼，不知道终点在哪个角落躲藏。




　　2014年8月1日 阴

　　公司没有周末休息，可以在周一到周五自己挑一天放假。酒吧也是到周末忙，一般就会选周一休息。但是，这次我硬是将休息日压到了周五，只因褚阳。
　　在一个人的一生中，可划为几个时段？幼年、上学、工作.....在不同的时段总会出现一个人，与你的一切紧密相联。 而褚阳，我们竟已相识二十年。
　　褚阳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演员。从小她就不停灌输我，让我知道她的梦想有多伟大，外面的世界有多么让人向往。褚阳长得漂亮气质好，很多人追，但谁也没追到手，在褚阳眼里这一切都是成为演员路上的魔障和绊脚石。褚阳每天早晨在小树林练嗓，每天晚上在家做形体功课，从未停下。
　　后来，中戏没考上，去了南方一个二流学校。再后来毕业了，家人以一种类似近期繁殖的方式把她嫁给了老家一个公务员。
　　褚阳说过，她最怕的就是沈从文书中描绘的生活。
　　“这类卑微的人生循环，只能维持这个蠕动着的社会的继续蠕动。”
　　但婚后的褚阳依然开嗓练形体，每天发包包的图片，在那个没有生气的小城镇过着如明星般的生活。一过七年，直到上个月。
　　那一夜，德国四比零葡萄牙，酒吧里球迷处于狂欢状。褚阳就在这时打来电话，我几乎听不清她说话什么。
　　“宋薇，我完了！”
　　“什么？”
　　“我怀孕了！”
　　听着电话那头的痛哭声，我是理解的。怀孕对于褚阳就意味着，再也没有退路了。这辈子，注定要成为沈从文笔下那卑微的，循环不变的，人生。
　　在七夕的前一天，在家人的欢喜中，褚阳含着泪悄悄溜到北京，出现在她两年未见的闺蜜宋薇面前，说了第一句话。
　　“来，薇薇，给我拍张照，要带上北京站！”
　　北京，褚阳梦中生活和奋斗的地方。
　　在广场中间，一个女人将背影和侧脸留给相机，这样便看不到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褚阳的第一站《后会无期》，居然提前一天将票订好了。整场电影褚阳都在笑，没心没肺的那种，即使锅盖扣住那两只温水煮的青蛙，全场都能听到她一个人笑的很开心。
　　我想，褚阳是羡慕周沫的，但她更像苏米。
　　“有机会，我把我的故事都讲给你听。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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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8月3日 阴

　　周日的早晨是渴醒的，随后是恶心，胃里不停翻滚着，头痛，身体发虚，不停冒汗。
　　吐了几次才恢复点神智，一个人躺在宾馆的大床上，手机里有褚阳的短信。
　　“我去逛街了。晚上的火车，不用送。”
　　在北京，褚阳想一个人去的地方只有中戏，那个深藏兵马司胡同，有着许多爬墙虎的学校。
　　快虚脱的状态无论如何都上不了班的，更何况已经九点了。打电话请了病假，因为是周末，图图不用上学，便打电话要图图在家等着，难得和图图一起放假。
　　褚阳虽然不愿怀孕，但却是喜欢孩子的。情人节这一天带着她的小情人图图周游北京城。
　　八月是幸运的，昨天一对情侣来看房，确定下星期签合同，是一笔五百万以上的交易。高兴下，晚上请褚阳来工作的酒吧玩。从开始时褚阳一个人喝，到两个人的对饮。竟然在自己工作的酒吧喝多了，已经管不了丢人不丢人，继续往返于床和卫生间。吐得只有胆汁，味道很苦，脸上分不清泪水还是汗水，顾不上擦，趟回床上。
　　半睡半醒中，看到与客户们不停的签着合同，签着签着整栋楼就塌了。画面转到酒吧，王维朝抢下我和褚阳的酒，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记忆。
　　敲门声响起，提醒十二点前退房，记不得怎么出的酒吧，这就是喝到断片吧。出了宾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
　　站在人流中不知方向，心情却很轻松，没有工作的压力，只身一人在陌生的环境，有就此流浪天涯的冲动。带上图图去每一个没有到过的地方，和每一位陌生人打招呼，道别。想起天涯上一个大V说的，流浪是人类最高级的生存方式。
　　忽然想起三毛的《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

　　天气闷热，感觉被放进了蒸笼，想逃离。既然已经请假不妨把周一也一起请了。趁这两天休息，带着图图去他一直向往的海边。
　　和公司请假，和酒吧请假，和学校请假。像是放下一个又一个包袱。旅程需要轻装上路，我只带走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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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8月5日 阴

　　星期一的早晨，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一时恍惚，才想起已是身在北戴河。
　　图图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静静地站在窗户前。窗户打开着，外面下着雨。这里距海边要走十分钟，视线所及是高高矮矮的楼，看不到海。图图双手叠在一起，垫着下巴，就这样趴在阳台，痴痴望着窗外。从后面摸图图的头，头发很柔软，有些长，两个月没理了。
　　图图忽然转过头，认真的问。
　　“妈妈，我们以后还会住这样的房子吗？”
　　“一定会，我们现在去看海好不好？”
　　图图，妈妈想给你更好的童年，但妈妈怕给不了你未来。

　　雨越下越小，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海。打着伞和图图散步在海边，一步步踩在松软的沙滩上。昨夜到这里时，只能看见黑漆漆的海，以及沙滩上的垃圾和人。没有海风，天气闷热，四处是烧烤摊和醉了的人。不想第一次到海边的图图失望，没呆一会儿就回了宾馆。
　　图图从小生活在没有电视的环境下，对于大海的印象多是书本画报上得来的，现在，算是图图第一次看海吧。雨停了，图图用手机对着海拍了张照，便站着静静地看。在这个应该冲进海里，踩着海浪肆无忌惮的的去笑的年纪，图图选择沉默。人想的多了，就学会了沉默。

　　海边的人开始多了起来，找一个女孩帮我和图图合影。好久没有和图图拍照，才发现已经不能像小时候抱起图图了，蹲下搂着图图也是不合适。于是手机里，我们并肩站着，图图挽着我的手臂，海风将我的头发吹到图图的肩上，逆着阳光，海面亮的发白，图图露着小虎牙笑得灿烂。

　　中午不到，雨又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等不到停下的时候。悠闲的时间总是短暂，即使格外珍惜，也阻止不了时间的流逝。
　　回北京坐的途径北戴河的火车，三个人一排坐在软卧的下铺，车厢里弥漫着各种味道。对于图图，都是新奇的体验。夜幕降临，车窗外是城市绚丽的灯光，不停变换的景色紧紧吸引着图图的目光。
　　如果没有那一丝希望，我愿带图图走遍天涯海角。但为了图图的未来，我不能去冒险。如今又何尝不是冒险，堵上一切去拼，若是输了便失去一切。不敢想结局，结局从来不会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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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8月7日 晴

　　从北戴河回来后，生活恢复了蠕动的节奏，但我相信，即使是蠕动也是一直向前的。
　　这几天天气出奇的好，有不大的风，在公司可以看到蓝天和很远的西山。虽然下午驻守还是很热，不过还好今天有一起驻守的亮子和小邓这对儿活宝。
　　“看！灰机！”
　　亮子突然发出惊奇到夸张的声音，小邓每次都是很配合，瞬间摆出只有样板戏里才会出现的瞭望姿态，夸张的肢体吸引路人的目光，和他们在一起心情总是很轻松。公司里都是像他们这么大的年轻人，十几个经纪人只有我一个女的。两年前一起入职的女同事要么离开公司，要么升为店长甚至业务经理，能够坚持下去的理由只有图图。

　　回到公司继续刷新房源，忽然看到一个房主自己挂上去的信息。虽然写着中介勿扰，但还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拨了过去。当得知我是中介后，话筒传来有着浓厚京腔的怒斥和叫骂声，估计是在我之前已经有中介点了火。这种事一点也不稀奇，每次碰上就会想起天津的同行，据说天津的中介和房主可以在电话里骂上一个小时不带重样的。趁着对方换气准备再骂的间隙，我迅速道歉并挂上电话。办公桌上那台白色座机是希望也是噩梦。
　　被骂的没了心情工作，想看看新闻却发现各种头条郭美美。世界杯期间赌球被抓，却在地震发生的那天被起底，红会和媒体的反应速度真快，灾情刚刚发生，立刻揪出郭美美批斗，为红会平反。可怜一个23岁的女孩，被这个时代和社会养大成人，又注定被唾弃和摧毁。从一开始炒作自己被媒体拿去赚眼球，到如今被媒体批判以树立公众道德观。郭美美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让我们看到了红会和媒体的卑劣，以及这个社会和时代的悲哀。
　　收拾心情准备下班，座机却响了，是之前要买房的情侣，这几天电话总是打不通，几乎不抱希望了。幸福来的太快，电话里确定周六签合同，又和房主确认时间没问题。回家的路上，感受着北京难得的好空气，夕阳还未完全落下，但有微风，很舒服。

　　因为酒吧最近人少，晚上的工作暂时停了下来，那种每天都紧绷着的弦一旦松了下来，就可以专心生病了。洗碗的时候，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头就开始晕。躺在床上，图图认真的给我敷毛巾，眉头皱在一起，看着让人心疼，没想到这么早就要被孩子照顾。
　　昏昏沉沉却还是睡不着，大概是平时习惯了熬夜。坐在灯下，望着熟睡的图图，记录一天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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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8月10日 晴

　　在苏醒前，那些光怪陆离的幻象出现在脑海。身体变成一块钢板，在无边的黑暗中，又似乎在狭小憋闷的黑屋子里。钢板慢慢变得弯曲，发出扭曲刺耳的怪叫，压抑着，紧绷着，那弯曲好像随时要弹回去。
　　忽然又变回原来的身体，置身地铁的隧道中。身体紧紧贴着墙壁，列车永不停歇。是风压得我喘不上气，但又感受不到风。突然发现每一节车厢里都有图图，趴在窗户上，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节一节不停闪过。想冲入列车，列车却全部消失，只有黑暗的隧道和无边无际的铁轨。想寻觅图图，又不知道方向。站在隧道中间，突然前后再次出现了列车，行驶的更快，不见图图。被两个列车夹在中间，痛苦的压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动却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莫名的灼热。
　　意识慢慢苏醒，在黑漆漆的地下室听见自己的鼻息，异常真实。同样真实的是梦境中那份压抑和灼热，头痛和昏沉感相伴而来，感冒的第四天。

　　因为怕传染图图，不能像以前搂着图图睡觉，只能背对着，而图图将手整夜放在我的肩上，这种触碰让黑暗中的我们真实感受彼此的存在，深怕在睡梦中，一刻的分离会变成永别。
　　慢慢转过身，却还是惊醒了图图，打开台灯，昏黄的灯光在这一刻明亮而温暖，照在图图惺忪的面庞。图图伸手摸我的额头说。
　　“还难受吗？妈妈。”
　　“没事了。”
　　声音还是沙哑着，但有图图就是幸福的。

　　周日的天气好的出奇，本想请病假，但因周六客户没来签合同，改订今天只好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去上班。图图今天不用上学，不忍让他一人呆在阴冷的地下室，便找来了王维朝，他没有说离婚的事，但调侃我和褚阳醉酒的事。看来那不是梦，那夜醉酒王维朝真的来了。图图上车前和我说晚上要给我做西红柿炒鸡蛋，但不知图图跟谁学的。

　　阳光明媚，车上人也不多，戴着口罩与世界隔离。迷迷糊糊的来到公司，心中还有些不安，坐下后便给客户打电话，得到的是无法接通，再打却是关机，约的房主十点见，如今看来可能是再次被放鸽子了，只是很对不起房主。
　　房主是六十多岁的老先生，这个房子是孩子的新房，但后来没用就空下了。老先生人很好，为了这次签合同，推迟了旅行的计划，如今弄出这种事，都觉没脸见他了。但该来的房主还是来了，该来的客户却没到，电话依然关机，身体虚弱，内心更是无力。老先生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鼻子还是不舒服，加上一直戴着口罩，憋闷的很，但此时心中更像塞了一团棉花，死死不了，活活不来。面对客户表格更加多的黑色标识只有默默承受着。

　　手机里是王维朝的短信，告诉我晚上有事，图图已经送回家。正愁要怎么说才能不留他吃饭。路过超市才想起图图说要炒西红柿鸡蛋，便提前一站下了车。平时都是去农贸市场里选些蔬菜，今天图图要做饭，就特意去超市买新鲜的。超市里冷气十足，放着好声音新一期的歌曲，在明亮干净的环境里选购，所有人的脚步似乎都慢了下来，忽然想到好久没带图图逛超市，将选好的西红柿放了回去，也许应该让图图自己来选。

　　推着车，图图站在推车的左侧，右手轻轻抚着车筐，我们两人就这样安静的走在超市里。若能如此走到老去就是美好的。

　　图图已经可以围上我用的围裙，做菜时像大人似得有模有样。切番茄，打鸡蛋，每一步都做得小心，认真。小方桌有点矮，和图图坐在地垫上，默默地，默默地，桌上的饭菜就被吃光了，生病这些日子吃的最饱的一次。
　　鸡蛋炒的有点碎，有点老，图图第一次炒菜做饭，是值得怀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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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8月13日 雨

　　“蝴蝶眨几次眼睛，才学会飞行。”听到陈永鑫的歌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莫名被触动。要怎样你才不会离开我。图图。
　　时常会被惊醒，在深夜，在清晨，在刚刚昏睡后。醒来后一直盯着图图看，直到确定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不是幻觉。

　　走出地下室，因为昨夜的一场雨，早晨的空气潮湿，清新。对于住在地下的我们，下雨带来了更多的潮气。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对图图正在生长的身体影响很大，看着图图苍白的脸，几次想搬出去，可是高涨的租金让人心寒，也让我窒息。上次复查，医生就叮嘱过要给图图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有助于控制病情，我又何尝不想。看着银行卡里越来越多的钱，离那个数字越来越近，也离最后的时间越来越近。最难的便是选择，那丝希望永远在闪烁，让人兴奋却也恐慌，患得患失。得失之间是无边的黑暗，让人绝望。

　　到学校其实不远，但要换乘一次公交，没有自行车真的不方便。周一请假在家休息，病好了很多，晚上就带着图图再去逛超市，骑着车去的，然后车就被偷走了。那是一辆很旧的自行车，到我这里已经不知是几手了。进超市时是锁上的，出来便消失，是生活到什么地步才会选择偷这么不值钱的东西呢。没有抱怨或是生气，只是可惜那个后座上给图图新买的坐垫才用了几次。图图很失落，一直很想骑自行车，但怕他伤到，便没让他学。

　　到了公司一刻没停，饭也没吃，一直跑到下午。客户是一对女大学生，最终选择最贵的那个开放式公寓。交了租金签完合同已经三点，屁股终于落在椅子上，额头是细密的汗，微热，但不敢吹空调。
　　坐在电脑前刷着信息，一边看网上卖二手自行车的信息，打了一些电话，都是商家，仅有的个人低价转让也都早就卖掉了。翻到前几天的信息，有一个大学生快毕业，想把自己的自行车送人。图片上的自行车还很新，抱着试试的心态打了过去，没想到车还在，但对方有条件，要去他的学校给学生做一次肖像画的模特，仔细询问，就是要坐着两小时不能动，想想今晚也没事，便答应了。

　　不密的云层压得很低，雨水湿润北京的空气，有雾，很凉爽。快下班时，太阳在云层缝隙短暂的穿过，刺眼的阳光照进公司，才发现天已开始放晴。
　　感觉这个闷热的夏天特别短暂，似乎就这么过去了。伴随着好天气，病也去的七七八八，但依然小心翼翼。手机再次响起闹钟，是图图设的，提醒吃药，多喝水。中午休息时图图会打来电话，生病的这些日子，图图长大了，但成长总是让人心痛，尤其是图图，有时会想，希望图图不要长大，让我们永远活在现在。

　　天还没黑透，晚饭刚吃完，图图一定要陪我去取自行车。坐了不到一个小时的车，来到央美门口，那个大学生在门口等着我们。大学生叫陈奕扬，瘦瘦高高很好说话，一路上和图图聊得很开心，图图很喜欢他，叫他陈哥哥。

　　从北向南穿过央美的校区，昏暗的灯光照亮着校园，隐约看到连成一片灰色的教学楼，起起伏伏，给人沉静朴实的感觉。陈奕扬说，所有颜色加起来就是这个灰色。
　　从南门出去又走了几分钟，在一个老旧的小区路口，一个独栋的二层建筑，陈奕扬在这里开了画班，上了二楼，到处贴满黑白的，彩色的画，大大的教室里坐了十多个学生，都是高中生的样子。陈奕扬从墙角将自行车推了出来，有车锁和车筐，车筐是很漂亮的编织的车篮，后座上还有软垫，整个车身棕褐色，架子很大很结实。图图很喜欢它，围着自行车看了又看。陈奕扬希望图图能够做模特，因为画室平时很难画到孩子的肖像，怕图图累到，但看图图开心便答应了。

　　图图坐上高高的木椅子，前面围了十多个学生，真正开始画了，整个房间就安静了，只有笔在纸上沙沙的声音。坐在学生的后面，看到每一个人的画板都是竖立着，图图的轮廓渐渐清晰的出现在画纸上，黑白色的画让我突然心中一痛，逐渐清晰地面庞出现后让人感觉像是遗像一般，一幅又一幅。我起身穿过人群沉默着拉上图图就走，图图被吓坏了，任由我拖拽着走出了画室，走下楼梯。陈奕扬追了出来，我知道自己很冒失，但是我不能忍受那些画。图图不明白，不肯离开。
　　面对陈奕扬，我避开图图小声的和他说出自己的不安。图图很喜欢那个自行车，我也很喜欢，最后答应回去做模特，不过要将我和图图两个人一起画。陈奕扬很为难，最终还是答应了，但是要多画些时间。于是，画室里的学生换了新的画纸，将画板横放。虽然不清楚状况，大家并没有不高兴，似乎画两个人对于他们是一次新鲜的尝试。
　　我搂着图图并肩坐在高高的木椅上，面对十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才发现有些紧张。这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中间休息了一会。陈奕扬也和学生一起画了，虽然不懂美术，不过他画的我和图图真的很像。他将画送给了我，并把我们送到了小区门口，留给我一张名片，说以后如果想做模特兼职可以给他打电话。

　　今天的夜有些冷，推着自行车沿着央美的校墙走着，路上行人很少，偶尔看到央美的学生翻墙出来，在路边吃着烧烤。走到宽阔的马路边，刚想蹬起车，图图忽然说想试试，这次没有拒绝。
　　虽然很努力，图图还是骑不好，不过图图依然很认真很执着，这点像我，但这并不好。
　　没有学会骑车，图图还是很开心，这个夜里对于我和图图有太多的新奇和收获。骑上车，在深夜的北京，图图搂着我的腰，脸轻轻靠在我的背上。

远***

余下的每一天，都要好好的活！

燕***

余下的每一天，都要好好的活着。日子不多，不能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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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8月16日 阴

　　一直睁着眼到天亮，不敢睡，怕图图再发作。
　　昨天上午，图图的头开始不定时的突然抽搐式的转动，无法控制。当时还在公司附近和卖方的老先生争取钥匙，好为第二天来看房的客户提前准备。突然接到学校徐老师的电话，听到图图的状况，便撇下老先生和他的保姆，不顾一切冲出大楼，打上车奔学校去了。
　　徐老师通过电话不断的安慰我，叫我别着急，但还是在车上急哭了。图图已经半年没有出现病症，医生说应该一年内不会有事，但这次病症从未发生过，真如当头一棒，让我不敢想象之后会怎样。
　　到了学校，眼泪也快哭干了，只见图图还在教室里，徐老师继续上着课，发现我来了，就让我直接进了教室。福利学校的课堂比较松散，毕竟都是非正常的孩子，没法严厉管教，图图如常的坐在课桌前，和徐老师观察了一会儿，没见图图再发作，但已经知道图图发病时的样子，旁边几个智障的同学不停的模仿着，是突然向一侧快速转动头又回来，如抽搐一般，正看着那几个同学学自己抽搐的图图，突然真的抽搐起来，并且连续了几次，眼泪瞬间再次涌出，搂住图图的头，心痛如针刺一般，在周围同学的模仿和怪异的笑声中，我拉着图图快速走出教室，徐老师很尴尬，送我们出了教室，我理解那些孩子，对于老师来说也没法约束他们，只是当时满脑子图图发病的样子，没有一句话直接带走了图图。
　　到了医院径直找到李医生，见我带着图图来，李医生似乎猜到了图图病发了，放下手头工作，把我们带到他的办公室，经过半小时的观察，图图只发作了一次。李医生说应该只是间歇性的抽搐，不是提前病发的样子，可以再观察一天，如果明天不发作就没事了。
　　中午在医院附近吃的饭，本来就沉默的图图更加沉默，图图吃完饭喝水时突然再次发作，水杯碎在地上，我拿出纸巾给图图擦脸，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图图伸手擦拭我脸上的泪水，终于说了一句话。
　　“别哭妈妈，我下次能控制的了。”
　　说着图图也哭了起来，于是我们就这样在饭店里对着哭个不停。
　　从图图说完那句话后就没有再发作，图图也说没有控制。下午回医院，李医生说可能和情绪有关，还是带回家观察，到了明天再说。
　　没有带图图回家，这个时候回地下室心中会更不安。打车带着图图去了颐和园，有水的地方也许图图能放松些。周五的颐和园依然到处都是游客，就这样随着人流一直在园里走着，走到天黑，那如恶魔般的抽搐没有出现。
　　回到家，一晚都没敢睡，直到天亮。因为今天是周六，图图不用上课，又不放心让他自己呆在家里，便带去了公司。到了公司才想起今天约了客户下午看房，但昨天房主老先生是今天早的飞机离开北京，当时没有要到钥匙就急忙赶去了学校。想到这里就想起老先生的保姆，瘦瘦矮矮的，皮肤很黑，昨天一直不停的叫我“你们这种人”，不让老先生留下钥匙，说这屋子里的东西我陪不起。当时真想找出存折甩她脸上，让她看看里面的数。无奈老先生对这个保姆真是言听计从。
　　图图坐在沙发上，同事们都很喜欢图图，图图很懂事，并且能记住每个人的名字。正愁要怎么和客户解释，亮子却给了我惊喜。原来昨天快下班时，老先生自己来了一趟，留下一把钥匙，要亮子转交给我，真心感谢老先生。给客户打电话确定时间，却改到晚上看房，因为改签了机票，人还在上海。
　　在公司把网上的刷新任务做完，请亮子代替驻守任务，领着图图去了老先生的房子。这是一套四室两厅的房子，里面家具家电都是新的，从没用过。如果这个房子卖了，中介费要比我年薪还多。打开电视，机顶盒一应俱全，遥控器交给图图，又观察了会儿，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再发作，心也落了大半。眼皮开始有些睁不开，躺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突然看到图图在电视机里，头不停的抽搐，几乎和病发羊癫疯一样。浑身惊出一身冷汗，还好只是梦，电视开着，图图睡着了，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图图安静的面庞。
　　五点多叫了外卖，一份长豆角烧茄子，一份西红柿炒鸡蛋，午饭晚饭一起吃了。客户说飞机晚点，只好和图图继续等着。
　　天黑了，电视里放着青奥会的直播，每次看到上百人的舞蹈总觉得消灭个性，用共性表现艺术令人别扭。舞台上都是青春少年，跳着，唱着，欢呼雀跃。图图，那个世界离我们太过遥远。还好电视机对图图的吸引没有窗外的景色大。图图站在客厅那大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北京的夜景，怕他累到，推了把椅子过去。于是图图便盘腿坐在椅子上，手撑着脑袋，静静的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灯火阑珊。
　　十点，客户来了，是一位和我一样大的女人，保养得很好，如果不是那比较成熟的发型，看上去就像二十几岁。我把真心话用奉承的语气说给她听，她很开心，看了两圈就确定要了，并且交了定金，这让我始料未及，幸好手边带了合同。客户叫李芸，有图图在，两个女人自然聊到了孩子，李芸也有个儿子，十岁，是位全职太太。约好下次签合同的时间，便各回各家。
　　夜已深，没有公交，和图图打车回家。打开车窗，吹着略微潮湿的空气，祈祷图图健康，也希望房子能顺利卖掉。
　　下了地下二层，一步步跺亮声控灯，门口的灯亮起，发现墙根做了一个人，是王维朝。一脸的疲惫，不知坐了多久，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进了屋，王维朝放下包就拽着我出去，嘱咐我如果半个月后他没有来取，就打开包。说完就往外走，上楼梯前有回头说。
　　“褚阳最近不太好，有空你多关心关心她。”
　　将沉重的包放在床底，不用猜，里面都是钱。王维朝知道我不会要他的钱，所以把钱放在我这里，只是心中有一丝不安。
　　躺在床上，和图图道了晚安。翻看褚阳的朋友圈，最后一条信息是褚阳在中戏的照片。
　　手轻轻搭在图图的肩上，希望我们都能安静的睡着，有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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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8月19日 晴

　　向天空望去，隐约可以看到蓝色，没有云但有雾。从年初的口罩脱销，到现在坦然接受，说实话，感觉现在有雾霾的空气并没有一开始那么糟糕。不过还是要戴上口罩，尤其是图图，李医生说过，不好的环境会加速恶化图图的病情。话说回来，天天住在地下室，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糟糕。
　　本来是想周一带着图图去医院再检查一下，因为亮子参加朋友婚礼去了，把周一的客户留给我，只好改周二请假。庆幸的是昨天亮子两个租房的客户都当场签了合同。还没下班时，整理着有了色彩的客户表格，接到褚阳母亲的电话。
　　周日一天，给褚阳打了无数电话，却都没有接。而褚阳母亲是用褚阳的电话打回来的。褚阳母亲姓宋，我们倒是本家，据说好像还是在一个族谱上的远方亲戚，论辈分比我小，但还是依着褚阳叫她宋阿姨。宋阿姨不喜欢我，因为图图，我也不喜欢她，所以褚阳结婚时，我们也没有说过话。但这次电话中传来宋阿姨的声音，我感受到是作为母亲的焦虑。
　　褚阳得了抑郁症，常常发脾气，电话摔了两回。宋阿姨把电话静了音，之所以给我打回来电话，是希望我能回去看看褚阳，和她说说话。褚阳接了电话，她一直强调自己没事，还会和我开玩笑，但那笑声不像褚阳的。我还是决定中秋节回去一趟。

　　上午九点，医院如同火车站一般，挂号的窗口排起长龙。领着图图，穿过人群，依然直接去了五楼找李医生，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打开门李医生不在，问坐在那里的女医生，只得到冷冷的不知道的回答，没有李医生在，想给图图做检查就要去挂号，这个时间一定没有号了。在冰冷的医院更觉得无助，给李医生打电话却是关机。下楼的路上刚好碰到熟悉的护士，才得知李医生昨天和患者在医院里打了一架，原因是为了一个实习护士，现在好多记者在医院蹲着，但院方已经给李医生停职了。
　　李医生是图图上一次手术的主治大夫，虽然年轻，但人很好。图图的未来都寄托在李医生身上，找不到他感觉好像那一丝希望都看不见。
　　出了医院，天气有些热了，太阳晒着这个城市惨白，刺眼。站在门口，牵着图图，茫然不知去处，不用上班，和学校也请了假，天气也没有多好。电话响起，陌生的号码，接起电话，是陈奕扬，问我和图图晚上有没有时间做模特。至少有个去处，可以先不用回地下室。
　　刚好医院离画室不愿，下午便过去了。一群学生在围着瓶瓶罐罐和水果画着彩色的画，我和图图坐在学生后面，靠着墙边，图图对绘画很感兴趣，陈奕扬给了图图一个画板和铅笔，但图图看了很久却一笔没动。不得已只能告诉陈奕扬，脑瘤压迫图图的视神经，图图不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看清景物，更不用说画出来。陈奕扬很尴尬，继续坐在画室都觉得很别扭，就领着图图出去了。
　　游荡在央美的操场，看着在雾霾中连成一片的灰色大楼，压抑的喘不上气。我们就这样一直沉默着，突然钟楼响起整点的钟声，图图望向钟楼，呆立良久。忽然图图问我。
　　“妈妈，是三点吗？”
　　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紧紧抓住，抽搐的疼痛。
　　图图，妈妈不想告诉你，在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是我们得不到的。

　　回到画室，已经是傍晚，和图图依然是并肩坐在高高的木椅，没有第一次做模特的紧张，但图图更加认真，一动不动，这样很累。对于图图来说，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中间休息时，看到学生画的彩色的人像，很抽象，有一个学生画的图图的脸五颜六色的，倒是引得图图很开心。
　　陈奕扬依然和学生一起画，他画的很好看，只是看着画中的图图总有份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