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每天，选择认真的活（转载，作者：蔷薇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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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后一句,是淡淡的忧伤啊

国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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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11月5日 晴

　　电视新闻说着路况多么好，空气多么好，可这一切与图图无关，他被禁锢在病房里。不过还好，图图甚至连北京雾霾的味道都记不清了。

　　出国的时间越来越近，压力越来越大，脾气也愈发暴躁。每天重复着给图图讲我们的故事，虽然讲出的是美好的，甚至是虚拟的故事，可还是枯燥，有时不是很清楚记忆是否真实。图图是幸福的，全新的一天，全新的故事，还有一些全新的人和物，然而有一个问题对于我们是同样的沉重。
　　那天图图一夜没睡，天还没亮，图图推醒我，说他太困了，想睡觉，但又怕自己睡着就忘记今天爸爸来看他。从那天起，我再也不提爸爸来看他，图图也恢复每天醒来，表情严肃的问我爸爸去哪了，每天都是不同的答案，没有一个是真实的。

　　医院成为图图的游乐场，一切都是新鲜的。吴医生很喜欢图图，每天都会向图图自我介绍，李智培会拿五颜六色的处方单给图图叠纸鹤和飞机，年轻的护士围着图图讲鬼故事，生活停在这重复欢乐的每一天。

　　今天一早，图图还没睡醒，我一抬头，看到李智培在病房外隔着玻璃向我招手，我悄悄走出病房，李智培怕敲门吵醒图图，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他告诉我美国那面已经安排好了，但出国前至少要有后一半尾款的资金证明。说完这些，李智培像泄了气般坐到长椅上，目光落得很低，不愿看我。他的脸颊深陷，不知为何愈加憔悴，只有那不变的清澈眼睛给我信心。只是，他是知道我没钱了，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只得将这个坏消息告诉我。心中苦闷的自嘲，银行说不定都不会为我那么少的钱开资金证明吧，一直都坚信我和图图可以度过任何难关，可是注定要在此时面对最现实不过的问题。
　　坐在病床前，视线越过图图看向窗户，那里有缕阳光一点点爬进屋子里，时间流淌着，我将身心都放在阳光里，回避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想回避即将出现的重复的问题。图图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我知道图图要醒了，会像每一天一样，沉默的坐起身，迷茫的看一会儿四周，然后安静的注视我一会儿，弱弱的问出那一刻我最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四周一片安静，我盯着图图的眼睛，用生冷的语气告诉图图，爸爸死了，不要再问了。现在想来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来那样的话，只是感到自己是冰冷彻骨的，转身走出病房，只觉自己无法再面对图图。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温热的泪水烫着脸颊，滴落时也变得冰凉了，落在手上、腿上、地上，浑身没了力气，只想如孩子般这样哭泣下去。
　　一整天，图图都沉默着，天色刚黑就躺进被子里，晚饭也不愿吃。我也希望图图早点睡着，新的一天可以忘记我给他的伤害，感谢失忆可以最快的抚平伤口，让我们都忘掉那些悔恨的事情。

　　深夜，不能入睡，给褚阳打电话，那头也是清醒的状态，这么久我从没告诉她图图的近况，今夜却是再也撑不住了，想找人倾诉，可是隔着电话，对褚阳又不知说什么。褚阳就这样陪着我安静着，互相听着电话另一端空气的声音。挂断电话前，褚阳问我病房还有没有地方给孕妇住，我轻轻笑了出来，憋在心口那一口气稍稍松了下来，一个人独自撑着真的很累。
　　电话断了后，空荡荡的医院让我再次感到空虚，此时却想起一个模糊的身影，还有那钻入心底挥之不去的咳嗽声、怒骂声、破碎声。可能我和图图一样，在最虚弱的时候想见一个人，那就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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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11月16日 晴

　　每一天的早晨，太阳短暂的照进病房，没多久就被另一栋楼挡住，图图总是要睡到快吃午饭才肯起来。图图很少笑，也不愿和我多说话，不再听我讲那些有的没的故事，不再醒来就忙着问爸爸去哪了。依然是忘却的，丢失前一天的记忆，可是偏偏每天都问的问题消失了，我不知如何对一个失忆的人问过去，更不知如何对图图问是否记得爸爸死了。日子变成另一个重复的模样，少了很多的欢笑，图图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在沉睡，在记忆转化为失忆的时间黑洞里。

　　五颜六色的处方单子成为图图打发无聊时间的玩具，那些都是医院废弃不用的存货，白色的、粉色的、蓝色的、还有旧旧的牛皮纸的样式，它们在图图手中叠成飞机、纸鹤或是青蛙。每张纸上面都图画过东西，还有些是小护士们写给图图的祝福，这些纸张承载着图图每一天的记忆，它们实实在在记录在纸上证明自己真实发生过，代替虚拟的记忆为图图存档保管。
　　折纸每天都在增加，装满了两个大玻璃罐子，它们不能像脑袋里的记忆那样，筛选掉不重要的东西。夜里，送走李智培。他每次来更多的时间是沉默着，我知道他的压力，也明白他想说什么，可是我能做的，只有怀着愧疚挨过尴尬的每一秒没有言语的时间。可笑的是我明白下一秒也是无解的，但还是坚持着等待下一秒的到来，似乎下一秒会有奇迹降临，可是什么都不会改变，就如同人们都要生活在不停缩减着时间的生命阴影中，可依然是停不下脚步的。
　　看着李智培进了电梯，浑身刚刚还提着那口郁气吐了出去，害怕他开口，也为沉默而压抑。悄悄回到病房，图图早已经睡着，在天还没完全暗下去的时候，没有吃晚饭，却也不好再叫醒他。坐在窗口的小桌前，看着桌上的玻璃罐被窗外暖黄的路灯照的通透，光线从纸鹤或是飞机的羽翼间隙穿梭，好似有了节奏般律动的美。忽然看到压在底下一张蓝色的纸鹤一角有爸爸两个字，虽然被折进去很多部分，但依然清晰分辨的出，手心很快便出了汗，这两个字的字体分明是图图的。

　　这是一张皱皱巴巴的蓝色处方单，上面记录着我都忘记是哪天清晨给出的答案。翻找着满桌的纸鹤，那些似乎被搓成团的纸上都写着答案，图图每日期盼着的，和我每日欺骗着的。
　　图图睡觉很老实，手臂都会放进被窝里去，我小心掀开被子，看到睡梦中图图握着的右手，指缝间露出一角牛皮色的纸。想着每日醒来的图图看着前一天绝望的答案，每一个新的一天都变得灰暗，我是多么的混蛋。轻轻掰开图图的手，手心被纸团压得错乱的印记，和掌纹交织得乱糟糟，糟到心底。展开皱巴巴很旧很旧的纸，字迹被手心的汗渗得模糊，但依然看的出，图图还写了两遍不要再问了。
　　图图没有睡，他像只猫慢慢蜷缩着身体，用被子挡在我们中间，抽泣声从被子那头传来，好似隔了很远，有时像是沉重的叹息。不知何时我已抱着图图，图图趴在我的肩上大哭着，要释放所有的委屈。

　　我把最后答案的牛皮色纸扔掉，和图图一起将其他的叠回纸鹤，图图在其中选择一个，也不打开，就这样握在手中。等一切回归安静时，图图进入记忆转化失忆的梦中，我将纸鹤一只只装回玻璃罐中，依然美丽。憧憬明天，一定是欢乐美好的一天，一个拥有答案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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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11月26日 晴

　　上海，以为一生都不会到的地方。

　　图图没有再问爸爸去哪了，我答应图图出国前去见他。有一天图图问我，爸爸为什么离开？我当时不知如何回答，学晨，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回答吗。

　　褚阳从老家过来，图图见到褚阳第一句话是，小姨，你肚子怎么大了。褚阳送给图图一个平板电脑，里面有很多我们一起旅行的照片，但是图图却不记得达比修也。那天夜里，褚阳给我一张卡，她说是爸爸托她带来的，我不能确定这些钱是不是父亲的，或者是褚阳自己的，或者是王维朝托褚阳保管的，不管怎样，我已无力拒绝。
　　平板里有一个给我的视频，那里是熟悉的昏黄色灯光下的父亲，不知自己流了多少泪，只是想立刻回到那破旧的四层小楼里，想每一个节日都在那里过，这个春节不可能了，想想都心痛。

　　亮子站在长白山天池上录下美丽的天池，像镜子一样，亮子穿的厚厚的羽绒服依然冻得鼻涕直流，还不停的要挟图图不准忘记他，否则不带图图去长白山玩。
　　视频中达比修也还是用他奇怪口音的中国话和图图聊天，虽然每天醒来图图都不认得达比修也，但是依然对他亲切的很。
　　徐老师送来学校上次活动的视频，还有同学的祝福，他们没有言语的鼓励，只有一些属于他们和图图之间会明白的手势。
　　平板电脑成为图图每天的功课，抱着不撒手。李智培告诉我一切准备好的时候，我知道我也要准备好告诉图图。
　　图图，爸爸叫白学晨，他是一个很爱图图的爸爸，但是后来他爱的人太多了，所以他离开我们去了上海，那里有更多的人需要他的爱。
　　托李智培改签了去纽约的机票，从上海出发。拒绝了李智培和褚阳的陪同，下面的路我就想和图图两人走下去。去往上海的列车上，和图图约定，找到爸爸时，只看，不见。

　　上海，很温暖，以为一生都不会到的地方。没有图图前也从没想过会去纽约，命运并不依循人的意念而改变，今生的路注定笔直且没有出口，我们能做的只有勇敢面对。
　　当电梯门打开时，那熟悉又陌生的学晨走了进来，本想走出电梯的我拉住了图图，我带着墨镜并没有被认出。从10层到18层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图图一直盯着学晨看，而学晨在出电梯前对图图笑了笑。那么平淡那么短暂，也许这是最好的相见。

　　明天是27日感恩节，当我们在天空翱翔十几个小时降落在纽约，时差会弥补旅途漫长的时光，那里的人们正在迎接感恩节，或许我们会赶上一个火鸡晚餐。
　　不知道美国人感激谁，在感恩节的前一夜，久久无法入睡，心头思念一个又一个可爱的人。
　　爸爸
　　学晨
　　褚阳
　　王维朝
　　亮子
　　陈奕扬
　　李智培
　　达比修也
　　徐老师
　　吕鑫
　　老先生
　　李芸
　　殷一敏

　　感谢你们出现在我和图图的生命中，感谢每一位心系图图的人。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