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yjc***

(发生在湘中的故事)70后师专毕业生这些年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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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18 14:38 | 显示全部楼层
  69章之1
   那一夜,何等的慌乱,何等的无措。
   里头,是周馨妹子的声音走到男厕所里:“喂,黎亭伢子,你冒在宿舍里写你的论文,你在做么子呢?”
   外头,蝴蝶在男厕所里头撒野。
  嘭,嘭,嘭。
  “喂。柳相公,你快滴出来呢,我一个妹子厚着个面皮到男厕所来找你,你还不出来,咯泡屎咯样子难得拉完?”
  我对付着电话里头的妹子:“我在吃酒呢,在外头吃酒呢。”
  我对付着电话外头的妹子:“蝴蝶妹妹,你急么子呢,一个妹子家跑到男人家的茅厕里头来,你怕丑不呢?”
  电话里头:“喂,么子乱七八糟呢,你在哪里吃酒呢?做么子有妹子的声音,你跟服务员吵架不?哎呀,是酒店的小姐吧?”
  电话外头:“柳相公啊,你趋死啊,做么子呢,这泡屎迟滴拉要得不,急死人了。”
  我应付电话里头:“我跟海关个人吃酒,吃得多了,蹲在咯里消耗,外头个妹子也急,怪我蹲久了,见怪呢,踢门呢。”
  我应付电话外头:“蝴蝶啊,你等下子呢,你找我做么子,你不是要去白天鹅开房子吗?”
  电话外头只是娇滴滴地催促:“柳相公啊,柳老师啊,妹子我求你呢,做好事呢,看在花田中学的面子上,看在永余大哥的面子上头,你快些带我行呢,我不去开房,我不喜欢跟咯些个龌龊东西在一起。”
  电话里头母鸡般地笑:“咯咯咯咯咯,柳相公啊,看不出来呢,你好晓得搞关系呢,好啊,你进了海关,我也不住学堂了,就住海关了,你会同意吧。”
  幸得当时嘈杂,蝴蝶的话在电话里听得不太分明。
  “要得,要得,你过来住就是,你不是我堂客嘛。堂客要住,哪里要不得的,哎呀,我酔得不得了,上吐下泻,你莫跟我讲了,我痛快拉屎,拉尿,酔呢。”我应付着电话里头。
  那里头,周馨在800公里外挂了电话。
  “蝴蝶,蝴蝶同学啊,你莫踢呢,造孽呢,好造孽的一个妹子,外头龙精虎壮的吓死人,里头跑到男人家茅厕里来搬救兵,莫踢啊,你讲些道理,我就出来,我屎拉了半筒也不拉了,我尿拉了半通也不拉了,行,行,你休得,休得,莫踢了,你吓死我了,我出来,出来。”我忍着酒精和雪碧的夹攻,万分艰难地站起,攀援住把手,处理好屁股上的事情,出来。
  那蝴蝶扯着我,往外头扯:“柳相公,快滴行,带我行。”
  “去哪里?亲爱的蝴蝶妹妹,去天涯海角吗?”我在白酒雪碧的浸泡下,浪漫起来。
  “去侨南大学,我酔了,怕是行不动,怕是冒得力气找的士,只有你是个依靠,看你上茅厕,我就摆脱那个东西,寻着你,快滴行,要不面子上我怕是不好跟他辞行,我过去进林业学院,他帮了忙的,故所以要给他面子,我托德厚一件东西,转送给他,交代得过去了,我们行吧,柳相公,带我行啰。”
  说话间,我们出了厕所,餐厅一面种着箭竹,接着箭竹的掩护,猫身行走,角到得大街上。
  “妹子,你耍的是刘邦留玉佩辞别霸王一出,你真是个有水平的人,德厚做张良,我做樊哙周勃,老天爷你告诉我啰,做么子你这个妹子咯样子聪明呢。”我醉言着。
  蝴蝶忍着酒劲,扯着我急行军一般。
  走得半里,两个踉跄,只是搀扶着,互相帮衬着,走啰霍嘿,行啰霍嘿。
  一付醉态,打不到的士,又找不到公车,只好你搀我扶,前行,走过天河北,右行,走过体育东,上得中山大道,一路逶迤回侨南大学。
 楼主| 发表于 2010-3-18 14:38 | 显示全部楼层
  69章之2
    到了岗头,上得人行立交桥,那桥如同是橡皮做的,走在上头,一晃一晃地,闲时不觉得,如今一晃,却是搜肠刮肚地吐,扶着栏杆吐。
    蝴蝶对着天河城方向吐,我对着侨南大学方向吐。
    脚下头五米处,是闪着灯的车流。
    我的第一堆,吐在宝马上,第二堆,就吐在马自达上。
    蝴蝶也连续高空轰炸了几辆夏利。
    桥上的人闲得无聊,看我们吐,看着看着,不看我了,只看蝴蝶。
    我虽然醉着,却是心里头清醒,我晓得他们不是看吐,而是看低胸。
    我跑过去,扯住蝴蝶的手,往桥下走,走了三两步,发觉走了回来,复又朝对面走。
    “做么子扯我,等我吐完,要得不?”蝴蝶挣扎。
    “亲妹妹,你莫出洋相了,几十个男人家在看你的胸脯,不只是出你的洋相,也是出我们侨南大学的洋相,简直是给两峰人民丢脸,你看看啰。”我指着她的低胸:“像个么子样子?省衣服料子也不是咯样子省的,老大八大一块胸脯露出来,挺起两个奶婆子,跟个给小孩喂奶的堂客们嫂嫂一般,你好出格的呢,行,行,快滴行,莫出洋相了。”
    我脸臊得通红,扯着她走。
    夜风吹,人摇晃,摇啊摇,摇到侨南桥,入得校门,入得宿舍,却是蝴蝶的宿舍。
    “柳相公,蝴蝶跟你讲个事,要得不?”蝴蝶拿出块湿毛巾,帮我擦脸,居然还可以泡茶,给我泡浓茶。
    我啄脑壳。
    我听不清她讲的么子,只是啄脑壳,不是答应,而是觉得脑壳太重,支撑不得。
    喝了浓茶,仍不见清醒,我打着舌头讲:“蝴蝶妹子,老乡哥跟你讲件事情,要得不?”
    接着,我舌头打着滚,讲出一番话来,我却不晓得自己讲了么子话。
    蝴蝶也不啄脑壳,只是笑,喘气。
    然后,我好像踏空了,陷入一片黑暗。
    脑壳挨着电脑桌前放笔放本子的扶手,要进入那篇温馨的黑暗,猛然醒起,这里是女生宿舍,困不得,赶快行,久了我怕是控制不住自己,于是抬头。
    天却亮了。
    宿舍的门大开着。
    有人用碗盛着馒头稀粥经过,早餐时分也。
    当真只是一念间,已经过了六七个钟头。
    我坐在凳子上,蝴蝶困在床上。
    桌子上一块镜子,照着我的脸,上面好似竹篾打过一般,密密麻麻一片红印。想起身,双腿酸麻,摸摸扶手上,汪洋一片口水。
    了如春梦无痕?
    看着床上的蝴蝶,不再低胸,那地方遮得严严实实的,早换了一身严肃的符合中学生守则的着装。
    她用手遮着额头,睫毛眨眨的,原来醒了。
    见我起身,她也不伪装了,做起来,掀开毯子,问:“醒了?”
    “只是啄一下脑壳,正准备着要离开,天却光了。蛮快的,可见人生当真如白驹过缝隙。”
    “你快,我可觉得慢,你老大一块人,我搬又搬你不动,怕你发横,只好打开门,打开灯,看见你老实困了,冒得发横霸蛮的举动,本妹子才敢困下去,半夜里生怕你变野兽,又起来看你,你冒是野兽,倒是一头猪,困得扎扎实实,我又放心困上几个钟头,柳相公,你还是蛮君子的,昨夜里我是连水果刀都准备好了的。”蝴蝶后怕地说着。
    只是一仰俯间,蝴蝶却有咯么多戏在一个人唱。
    “我不是那个畜生王班长,连开房的话都可以当着我们讲出来。”
    难得在妹子面前表现一回君子相,我忽然觉得自己高尚如秉烛夜读的关云长,得意起来,嘿嘿地笑,又痛斥那个道德沦丧的典型。
    “你以为你昨夜里讲的话就好听到哪里去了?”
     蝴蝶红着眼睛。
    “昨夜里我讲么子了?”我依稀想着跟蝴蝶讲的话。
    “你是个畜生,你怎么讲的,我也不怕丑,直接告诉你。”蝴蝶狠狠地盯着我,压低嗓音复述:“蝴蝶啊,你当真个好看呢,我柳某人当真个想跟你困觉呢,要得不?要不得你快滴扶我回去,要不我就下手了,我当真想你困觉呢…………柳相公,你讲讲,这是不是人讲的话?气死我了。”
    我红了脸驳斥:“一派胡言。”
    蝴蝶却笑了:“柳相公,你晓得我跟你讲了么子?”
    我摇头。
    “我讲啊,我讲你帮我写书,要得不?你就啄脑壳,答应了。”
    “尽扯。”
    “我讲,在开学前帮我写完,要得不,你又啄脑壳。”
    “冒得第三人在场,你讲的尽扯,尽是扯。”
     蝴蝶下了床,蹲下来,拉着我的手,仰头,蛮深情地说:“柳相公,帮帮我这个妹子,你先写完论文,然后腾出个把礼拜帮我写,我天天帮你煮饭煮菜,么子事都不要你操心,要得不?要得不嘛,要得不嘛?”
    她摇着我的膝盖。
 楼主| 发表于 2010-3-18 14:38 | 显示全部楼层
  69章之3
    我俯视着蝴蝶的眼睛。
    蝴蝶眼神何等深?深千尺,荡漾着,荡漾着,我有一种高空跳水的冲动。
     “哎,蝴蝶妹子,我冒得办法呢,我就应了你,哪个要你的眼珠子妖精一样,扯着我进去出来不得,要得,要得,应了你,以后你行得千里万里远,莫忘记柳相公帮了你的。”
    讲这句话的时候,我晓得我已经跳进这两窝眼神里头去了。
    蝴蝶没有狂喜,用粉拳敲打着我的膝盖,或是表达她的激动,或是为我按摩:“好呢,好呢,柳相公,我行得就算千里万里远,到了汪洋大海那边去了,都不得忘记你帮过我的,柳相公,你好呢,你蛮好的一个人呢。”
    “好归好,我有个原则动不得的,毕业论文第一重,雷都打不动的,我在学堂里还厝50天,前头40天写毕业论文,你也得帮我做饭做菜,后头10天才帮你写那些个么子小散文,你想清楚了,前头40天饭菜是帮我的论文做的,划得来不?”
    “要得,要得。”蝴蝶仰头,好似一个小女孩在仰望夏夜的星空。
    当天,蝴蝶在花田中学的那道高坎上,是不是这样子看星星的?
    蝴蝶还蹲着,双手放在我膝盖上,眼神还起着漩涡,愈发地深。
    我觉得在那里头灭顶了。
    “柳老师,你咯样子看着我蝴蝶妹子发么子梦呢?”
    “蝴蝶同学啊,你个眼珠子深呢,我陷进去了呢,九条牛都扯不出来呢,晓得不啰,看着你的眼珠子,么子赵四美,么子朱恩妹,么子邹华宇,么子叶胜辉,豁然忘记了,昨夜里我讲我想跟你困觉,可能是句真话呢。”
    讲着,讲着,一滴浓浓的液体从我脸上滴下来,朝她的睫毛掉落。
    此刻,我好似看着完颜姑娘睫毛发呆的杨过。
    这一滴,是不是我深情的泪水?
    不对,不是从我的眼睛里掉出来的,是从我的嘴巴里掉出来的。
    非泪水也,乃口水也。
    柳相公早过了掉泪水的阶段,已到了掉口水的阶段。
    蝴蝶一声惊叫,惊鹊一般跃起。
    我慌忙动用导弹拦截系统,右手合掌半路拦住那一大滴口水,紧紧握住,然后走到走廊上,将那暴露我原形的大泡口水扔进垃圾篓,回到宿舍,对着蝴蝶傻笑。
    蝴蝶情绪已经稳定,手里跨着个篮子,村姑一般。
    “黎亭伢子,你现今就开始写吧,我买菜去,你要吃么子菜?”
    “随便呢,我么子都吃的。”
    蝴蝶走到门口,我忽然想起么子,叫回她:“我还是个小要求的,妹子啊,你买点田螺,买点湖南辣椒,我想吃红辣椒炒田螺。”
    “田螺难得洗呢。”
    “我就要吃这个,你依不得的话,莫要我做这个事了。”
    “要得,要得,依你的,你吃东西吃得怪。”
     蝴蝶下楼去了,我独守空楼,怨妇一般回忆辣椒炒田螺的味道。
     接下来,是我回忆中最幸福的50个日子,好多钱都买不回的。
 楼主| 发表于 2010-3-18 14:38 | 显示全部楼层
  70章之上
  事实证明,将我的论文计划与蝴蝶的出书计划合并是一个英明的决定,正确的决定,是神仙,佛祖,南岳圣帝,柳家祖宗假蝴蝶之手帮我完成学业的一个决定。
  以下是写论文的过程——————
  起初,天地只是一片混沌。
  我是盘古,在混沌中苦苦思索,在大水茫茫中游弋。
  蝴蝶来到这片混沌中,贻我以一盘红辣椒炒田螺。
  我吃完田螺,忽然有灵感敲打我的额头,我抡起斧头,在混沌中削劈。
  半个小时,论文导语出来了,关键词出来了。
  再两个个小时,清气上扬,乃天;浊气下沉,乃地;中间哗啦哗啦,乃水。
  天是时代背景:政治,历史,宗教,法律。地是小说本身:情节,人物,理念,感情。水是链接天地的文脉。
  我的笔是运乎其中的一片孤帆,在大江碧空中游弋。
  论文的轮廓完全出来了。
   看看这宇宙分明起来,柳相公大喜,扔了斧头,在清浊当中歇息。
   蝴蝶的猪油煎豆腐上来了。
   我吃着盘子里的豆腐,看着一身烟爆火星味的蝴蝶,感觉是吃了她的豆腐,满不好意思的说:“蝴蝶妹子啊,蛮不好意思的呢,吃着你做的菜,却写着我自家的论文,你莫不是有点吃亏的感觉?”
   蝴蝶系着鱼腥布,脸上麻辣火烧的样子:“柳老师,莫咯样子讲,我是个讲交情的人,就算是你吃了我两个月饭菜,只写了论文,散文半个字都冒出,都不要紧的,你就管写,想么子写就么子样写,妹子我不给你压力。”
   柳相公叹气:“蝴蝶妹子,有你咯份耐心,么子样的男人培养不出来。”
   吃完煎豆腐,因为灵感不可遏止,如同大江大河般奔腾,午睡也懒得困,抡起斧头继续创世纪的工作。
   从午间12点半到下午5点,我把斧头变凿子,精雕细琢地,修缮好了提纲,好像是殷商时代的工匠做好了模子,只等着往里头灌青铜汁了。
   蝴蝶晚间做的菜,花团锦簇一般。
  她居然晓得做手撕鸡,嫩嫩的一整只,涂上盐,两个爪子塞肚子里,肚子里装满枸杞红枣,热喷喷端出来。
   柳相公吃得口馋,口水滴滴:“蝴蝶妹子,我要报答你啊,照这个速度下去,不要40日,论文写完了,我提前帮你写。”
   蝴蝶也是口水滴滴:“不急,不急,慢慢的。”
  柳相公叹气:“你讲话,蛮像一个人的。”
  蝴蝶笑:“我模仿她的。”
  柳相公脸上一阵忧伤,肚子里打着饱嗝,歇息下来。
  事情就这样成了。
  这是第一天。
  
  在创世纪的头天结束30分钟后,柳相公忽然又有灵感起来,江河般奔腾着,不可遏止,像壮士跳上马鞍一般跳到电脑前,翘起键盘,敲出来的却不是论文。
  是蝴蝶日夜思求的感恩散文。
  不对,不对,蝴蝶的手撕鸡里头放了罂粟?做么子引诱得我违背双方协议,提前做她的业务了?想停止,却停不了,还是继续敲打下去,一个题目出来了《门前的马兰花》。
  做么子叫门前的马兰花?
  人家老倌子姓马,又是兰州人,我就封他为马兰花了。
  香草鲜花本是形容美眉的,却一个糟老倌子来糟蹋,本是不忍心的,不过满心眼里只想着香香的蝴蝶,柔柔的恩妹,一篇所谓的美文就炮制出来了。
  娘的麻匹,美文就是一只手撕鸡的功劳,徐志摩苏晓曼纳兰性德他们是不是吃了蛮多巴多手撕鸡?
  写了小半个夜工,看着自己炮制的美文,好像是盘古造完地球又抽功给火星做了点事,怀着尚有余勇可贾的自豪,坐在电脑前,嘻嘻地笑。笑着,笑着,屏幕上显示出邹华宇的面孔,忽然又悲凉起来,想起过往就是跟着她的屁股在后头写么子共青团工作文章,半块豆腐冒吃到,还喜滋滋的,忽然觉得自己贱。
  已经不胜疲倦,扔了斧头,歇息去。
  
  
  天地分明了,开始雕琢。
  我拿着凿子,叮叮当当,按着条理雕琢。
  天上的云彩开始面目生动。
  咯样子下去大概可以一个星期搞好第一个章节,这个已经不叫飞速,而叫神速了,这个神,就是蝴蝶。
  当然,在这项伟大的创世纪工程中,干扰还是有的,总有一小撮撒旦,妖魔外道,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破坏干扰我们这项伟大的工作。
  工程的第三日,忽然听得南京二苑的下头汽车嘟嘟叫。
  叫了半个小时,蝴蝶忽然粉脸做虎脸,也不解鱼腥布,端着盆水走到走廊尽头。
  她的脚步声停止了,倒水声响起。
  喇叭声停了。
  俄而,蝴蝶回来,脸上麻辣火烧。
  正在创世纪的我问:“何事?”
  “那个王八长来了,被老娘一盆水打发了。”
  “影响你的交际,蛮不好意思的。”
  “柳相公,你写你的,莫分神,有妹子我挡在咯里,天王老子都不敢来。”蝴蝶口气大大的。
  “好妹子啊,要是我当初有你这般扶住,想必那研究生第一届就考上了。”
   “你快闭了嘴巴写东西,柳相公,你想错了,我不是个扶男人的,我是个让男人扶我的,扶男人的女人,不是强到极点,就是蠢到极点,男人冒得出息,莫怪女人冒扶。”蝴蝶还在气咻咻,将洗碗的盆重重地放在————不,是砸————砸在洗衣机上,坐下来,只是看着窗外头,喘气。
  脸上还是麻辣火烧。
  我忽然觉得她整个人是麻辣火烧的。
  麻辣火烧的一个妹子。
  我有些不高兴:“妹子,你要是咯样子,我就不写了。”
  蝴蝶惊了一下一般,将个面放在两个手掌里揉揉,松开手掌,不再麻辣火烧,而是云淡风轻,荡起酒窝:“柳相公,你莫气啰,我跟那个王八长气,不是跟你气,你日里写论文,夜里写散文,咯样子仗义,妹子我做么子要生你气呢?”
  “那你不要给我脸色看。”
  “好的,好的,我给你最好的脸色看。”蝴蝶真的破怒为笑,这种态度的转变堪比光速呢。
  我继续雕琢。
  一个星期下来,论文第一部分《唐代小说复仇模式之探讨》出来了,1万字。
  事情就这样成了。
  这是头个星期。
  
  
  第二个星期,天地越来越分明。
  柳相公抡起斧头继续削劈,论文第二部分开始分明,从繁杂的材料中过滤掉水份,论文的主题显现,好似创世纪里讲的:天下的水积聚在一起,陆地开始显示。
  当然,蝴蝶提供的伊甸园虽然有超强导弹防御系统,却还是偶尔有妖魔外道来干扰。
  忽一日,写着写着,想起来:蝴蝶的男朋友做么子长时期不来呢?
  正想着,手机响了,一接:“喂,柳家伢子,你做么子老不在自己宿舍呢?”
  是周馨这个撒旦。
 楼主| 发表于 2010-3-18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70章之下
    娶做堂客的女人,撒旦居多,天使稀少。
    “喂,你在哪里呢?你不是在写论文吗?你写论文,一天到晚厝在外头做么子呢?你告诉我呢,免得我担心呢。”
    撒旦以关心人的面目出现,如同伊甸园里的蛇关心亚当夏娃看不见一般。
    我第一反应就是想扯哄。
    我在图书馆,我在自习室,我在教室里………………
    蛮多地点蛮多场合可以供我选择的,于是,一个选择从我嘴巴里冲出来:“我在蝴蝶同学咯里。”
    我被自己的回答吓得个半死。
    对面也吓得个半死,战战兢兢问:“柳家伢子,你经常在蝴蝶那里么?”
    “是的,冒错。”
    我又被自己这个答案吓得全死。
    从半死到全死的过程中,我明白了自己的选择:讲谎话冒得意思,不如直直快快讲,人到30岁了,也晓得这个道理,讲假话是件蛮辛苦的体力活和心理活,讲直话才最轻松。
    我听得坦克履带碾压路面的声音,移时,又是一栋大厦慢慢肢解的声音。
    那是周馨的牙齿在咀嚼。
    还有蒸汽机呼呼发动的声音。
    周馨此刻恨不得是一辆火车,一辆坦克,呼啸着从我的手机里头冲出来,就像当时正流行的恐怖剧《午夜凶铃》里头的深田恭子一般,从电视机里爬出来。
    哎,她若有深田恭子那般迷人,我也不到蝴蝶咯里写论文了。
    又俄而,坦克履带声停了,蒸汽火车声熄了,是微风拂过水面的声音:“哎呀,柳相公呢,你再么子嫌弃我,你也听我句劝,要得不?”
    “你讲啦。”
    “我周家妹子晓得自己长得对不起人,要身材冒得身材,要面像冒得面像,对不起你个大才子。不过呢,你快滴醒一醒呢,你跟着蝴蝶妹子有么子好处呢?我虽然隔得千里万里,不过我打得包票的,你肯定连她半根寒毛都碰不到,你信不信啰?男人家要现实滴,莫想着跟个长相标致些的妹子成双入对地转一转,就蛮大的面子,那面子当得饭吃吗?当得汤喝吗?你快生醒来呢,你困惺惺了吗?往年看着你跟那个冷水河的邹家妹子在师专校园里转来转去,我就想笑,无非就是个虚荣心扯着你。普普通通的妹子,长相也不丑,做得讲得煮得洗得,读书比那个么子蝴蝶冒得差,你想哪一头呢,柳家伢子…………”
    “我哪头都想,就是不想你咯一头,看你讲话,心里烦躁。”
    这个胖妹子打中我的伤疤,我焦躁起来。
    “柳相公,我一片好意,你莫误解呢,么得了呢,急死我了,我看见你造孽呢…………”
    周馨几乎要哭了。
     蝴蝶却抢过电话来,嘻嘻哈哈对话:“周家妹子,你莫误解,我麻烦你的柳相公做滴事情,一不占他的人,二不占他的功,周家妹子你放心好了,他的论文半点功夫都冒耽误。”
    周馨那边正要回嘴,蝴蝶嘴巴快,一连叠而来:“周家妹子,我晓得你心里想么子,你莫东想西想,暑假一过,你一来,你们就幸福团圆,到时候吃酒,我要送红包的。”
    通话完毕,不等周馨喘息,蝴蝶已挂电话。
    一气呵成的味道,好似白居易的七言长诗《琵琶行》,大珠小珠落玉盘,周馨回嘴不得闲。
    “你个蝴蝶,我的姻缘怕是被你咯样子一番话给拆散了。”我嘴巴里咯样讲,脸上却笑。周馨要是看着,怕是要杀我。
    蝴蝶倒是不笑,背靠着铁床栏杆,白脂滑腻的脚板上翘着一个深红色的高跟鞋,那高跟鞋好似火苗一般跳跃。
    鞋如其人。
    蝴蝶看定了我,忽然严肃地讲:“我看你跟周家妹子成不了事。”
    “屋里的人讲我们两个蛮般配的。”
    “般配不等于能成事。”蝴蝶忽然忧心忡忡:“哎,你们成不了事的,你看不上她,她也不是蛮喜欢你。”
    “她主动跟我亲热的。”
    “以前那个赵四美也是主动跟你亲热,成了吗?”
    我默然。
    “柳相公,我晓得你的性子,自傲起来到天上去,要不怎么听你讲,师专三年只跟个师专十佳好,自卑起来钻到十八层地下去,赵四,恩妹,打得你半点信心都冒得,随手找个周馨了事。这个你是对周家妹子的不尊重,不负责。她跟你亲热,呵呵,她年纪大了,又学历高起来,怕自己嫁不脱,选定了你,这也是对你不尊重。你们两个起心就不好,互相不尊重,哪里成的事,结了也要离的呢。”
    “蝴蝶妹子,你聪明呢,听了你的话,我高兴起来。”
    听得讲与周馨不能成,我无端地高兴起来。
    “再讲了,周家妹子,我看着不喜欢。恩妹子,虽然讲跟我不相生,我看着却欢喜。这就是大城市妹子与小城镇妹子的区别。”
    “道理何在?”
     蝴蝶思虑一下,又蛮深情蛮认真地讲:“柳老师,我花田乡里出来的,感受最深了。两峰县城关镇的妹子最冒得意思,一坨鼻头屎大的地方,就当自己是街上妹子了,读书的时候,在妹子我面前抬起个脑壳叫:蝴蝶,我是街上的,你是乡里的。夥咦,么子了不起,妹子还不喜欢那条鸡肠子街呢,我要去广州,我要去香港,我要去新加坡,看哪条街长,哪条街大?柳相公,城关镇的妹子当真是小家子气,三步长的街,就脸上来傲气了。周馨就是个典型,莫看她现今对你从一而终的架势,一人来,嘿嘿,讲不定呢。”
    “蝴蝶,蝴蝶,女中豪杰也。这识度,这聪明,从侨南大学排出去,排到5公里外的天河东,冒得哪个妹子及得你呢。”我击掌赞叹。
    “可惜了,你跟那个恩妹。”
    “不讲了,我写论文。”我伤感起来,转头写。
    论文第三部分出来了:唐五代女性命运的挣扎于选择。
    事情就这样成了,那是第3个星期。
 楼主| 发表于 2010-3-18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71章之1
   据说某一位世界级文学名家有个怪癖,他每次写作必须嗅苹果的香味,哪天没有苹果嗅,哪天就写不出来。
   在那段时期,蝴蝶是我的苹果。
   我嗅到她衣衫上的某一种气息,尽管这只是丝织物的气息;我嗅到她头发上的气息,尽管这只是洗发水的气息;我嗅到她高跟鞋上的气息,尽管这只是皮革的气息…………
  当然,隔着1米之外。
   种种气息,都是她的附属物的气息,却都是围绕着她散发出来的。
   于是,兽性大发,像猛虎雄狮一般在学问散文的丛林里咆哮奔腾。
   如同周星驰嗅过张敏的香唇一般。
   如狼似虎地奔腾。
   我想盘古比我寂寞,上帝比我单调,他们在寂寥中开创新世纪。
   而我嗅着蝴蝶开创新世纪。
   于是,事情就这样成了。
   公元2000年8月17日,天地万物都造齐了,论文和散文的工都已经完毕,柳相公看着是好的,蝴蝶看着也是好的。
  论文4万5000字,书2万8000字。论文是手写的,因为是古代文学,引用典籍多多,不学无术的电脑接受不了古老文字的指令;散文是敲键盘出来的,天马行空,无凭无据————现代文字,无非如此————庸俗浅薄的电脑几乎不用我敲,都几乎可以吐出这些无聊的文字来。
  心情大爽,拿着厚厚的稿纸,跑到导师哪里汇报,导师也大爽,他那年34岁,刚刚评上教授,是侨大最年青的教授,又逢上我在中文系头一个交毕业论文,喜气洋洋曰:“好了,好了,光是你整理出来的这份表格就抵得上一篇论文了,评委们也没得话说,哎,小柳,你做学问还蛮可以的,我推荐你考南京大学的博士,如何?”
  我惶然曰:“谢谢老师提携,老师您现在的状况也是我最最羡慕的。不过,您做得早,我起步迟了些,等得我硕士毕业,我31岁了,等得我博士毕业,我34岁了;等得我评上教授,估计要在45岁了。哎,45岁都算早了。这期间,老婆哪里来?房子哪里来?我爷我娘等我娶妻生子都等的发晕了。我怕是打熬不得。”
  程老师太息曰:“是呀,做事要趁早,要趁早。哎,你有女朋友了吗?”
   我又惶然曰:“没有,没有,学生个头矮小,囊中羞涩,又生性内向,不敢与女生打交道,故而一直单身着。”
   程老师复太息曰:“我看你平日里也是个内向的,不太话语,这个要改,终究要找工作,毕竟如今不包分配。”
   我暗地里流汗。
   放下稿子,临别时,程老师忽问:“对了,对了,小柳,你师母关心你的个人大事,她有个认识的姑娘,广州本地的,父母均是机关干部,她本人学历欠缺些,勉强大专毕业,在旅游局坐办公室,房子车子都有,长相也不错,就说要找个有才学的,写文章漂亮的,估计人家小姑娘是个文学青年,师母想起你来,要跟你说说,如何?”
  我更加惶然:“谢谢老师,谢谢师母,要不得,要不得,我般配不上,人家妹子要是恩爱还好,有房同住有车同行,要是不恩爱了,我房子都没得住,睡大街去?使不得,使不得,请代我谢谢师母了,找老婆,还是条件比我差点好。我生性倔强,怕是受不得他日之辱。”
  程老师大笑:“文正公的老乡,还是有些士人气息的。”
  走出导师家门,心里怪起自己来,有房有车的,如何不般配了?
  抬头,见着恩妹的老娘在虚空中笑,一种鄙夷的笑,我一拍脑壳,曰:“好了,好了,原来是这个作怪!”
  回到蝴蝶宿舍,却见一男子坐在那里。
 楼主| 发表于 2010-3-18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男子如何?我不想像水浒,像三国,像红楼梦那般对他的容貌,衣着做一番描述。
  我记住了他的神情:愤怒,失望。
  我是毕加索,只能绘其神,而不能绘其形。
  他的愤怒,失望是通过一张报纸表现出来的。
  蝴蝶床边小凳上有一张报纸,我不想讲是哪家报纸,说是湖南某县高考舞弊,文字图片一起上,全盘解剖,那热情之高,几乎将事件烤到了要融化的地步。
  看着这个,有些不平,因为同时被抓出来的有广东某县。该报却一字不提。
  我不理那男子,用手指敲敲那报题,道:“果然是家地方报纸。”
  那男子抬头看我,忽然杀出来一句:“你们湖南人本来就不是东西。”这话如同忽然飞来一只大马蜂一般,蛰的我又痛又怒,正要一巴掌拍过去,却听得一声春雷:“喂,你有什么不痛快的,别拿着我的老乡出气。”那男子萎了,垂着头,又闷闷一句:“东西,我搬走了,为了免你讨嫌,我都两个月没来找你了。”蝴蝶面无表情,对着一面镜子插发簪子:“好的,你搬走。”
  “那我就搬走了?”
  “是的,你搬走。”蝴蝶只看镜子。
  那男子落魄地端起一些已经捆扎好的纸箱子,走到门口,又道:“我走了呀。”
  “好的。”蝴蝶还是只看着镜子。
  那男子走到门口,纸箱上一个罐子掉下来,可怜那男子,长长的身子要长长的弯下去,蛮艰难地拾起罐子,又长长地竖起来,整个过程蛮艰难的。而后,走到走廊上去。
  我的好兄弟,等一下子你会不会抱住一根电线杆哭?
  但愿你抱过电线杆之后,又能抱到一个好姐姐,李巧梅那样的好姐姐。
  我回头看蝴蝶,这个冒良心的,半滴眼泪都不唰,好歹当年小四还眼珠子哭得绯红的。
  “蝴蝶妹子,从道义上来讲,我蛮鄙视你的。不过,从个人来讲,我蛮高兴的。作为普通男人来讲,每看到一个漂亮妹子甩掉一个男子,虽然下个机会轮不到自己,但总归还是高兴的。”
  “喂,柳相公,你莫开玩笑了,我冒得心思跟你开玩笑,我心里难过,等下子要哭一阵,我跟你宣布个事,文章写完了,食堂解散了。”蝴蝶一脸肃杀,总算把簪子插好,乌发隆起,秀丽的脸蛋红扑扑的,这不是化妆品的效果。
  
 楼主| 发表于 2010-3-18 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71章之下
    “蝴蝶妹子,你今日是跟几个男朋友分手呢?”
    “几个男朋友?”
     镜子里的影像是蝴蝶黑黑浓浓的后脑勺,因为她的脸已经对着我,不过她在一秒钟之内反应过来,扑哧一笑:“柳相公,你最在乎的是脸色问题,妹子脸色的问题,对不起啦,我今日是跟他感情上分手,跟你是业务上分手,业务上的还是要客气的,讲不定以后还要求你的,柳相公,总之谢谢你了,我以后漂洋过海都记得你的。”
    我看着她漂亮的脸蛋,给了她一番漂亮的教训:“咯样子就对了,蝴蝶同学,不要有求人的时候就是个亲家,无求于人的时候就是个仇家,我是你的老师,就不计较这些个了,我也不想跟你谈恋爱,也不想跟你困觉,就要你客气点,妹子对我客气点,说我有才气,有脾气,我就舒服了,你看看啰,咯些日子,你就是帮我煮煮饭菜,我就论文散文一起写了,你半根寒毛都冒损失,书就写成了,你讲几多划得来呢。蝴蝶,蝴蝶,不求你以么子相许,但求对我好颜色。”
    蝴蝶转喜,鼓起掌来:“我晓得了,晓得了,柳相公讲究的就是个意境,你这个多月笔下神速,便是我蝴蝶营造的意境好。”顿悟之余,蝴蝶又叹息:“柳相公,你太虚了,讲究意境的有个徐相公,康桥的意境,却么子大事都做不了,挥挥手,叹叹云彩而已。你英雄气,才气万丈,却踏在虚的云彩上,这个不牢靠的,哎,妹子我不找只讲意境的伢子。哎,柳相公,你从你的意境里头醒过来吧,讲讲看,你如何做下一步的打算。”
     讲到打算,我的意境一下子消散,好似一海滩碧蓝的海水,蛮迷人的荡漾着,捧到手里头一喝,却是咸的。我本想豪情一番的,在蝴蝶这样子冰雪聪明的妹子面前,我豪情不起来,只是如实说道:“毕业论文基本写完,剩下的只是索隐的工作,考博士本来是个打算,那个要我如此行的妹子如今退出这个计划了,我也冒得必要继续执行此项计划,接下来大把的时间就是找家报社实习,早些擒个工作吧。”
    “你不擒擒几个熟人?珠三角蛮多八多湖南老乡的。”
    “哎,非我所愿也,我不想再求人了,我求怕了,我不信我姓柳的在珠三角找不到工作。”
    “柳相公,不晓得讲你迂好呢,还是讲你有骨气好呢,你好生擒工作去吧。求你快快出去,我要哭了。”
     我仰天不大笑,走出门去,一种大道如青天,茫茫无边际的感觉。
     我茫茫无边际地走着,一个不晓得是有情义还是冒得情义的妹子,在我背后,关了门,哭着。
     我茫茫无边际地走着,走着,好似要随红楼梦中的一僧一道远去,唱起好了歌………………
    
    
    走着,走着,在火车上,走着,走着,在汽车上。
     睁开眼睛一看,蝴蝶在哪里?我爷,我娘,站在家前那条长长的斜坡上,迎着我。
     又回到两峰县了,此番我娘不问我做么子又是一个人回来?而是问:“几时和周馨一起去广州?”我也不回答,因为我娘晓得的,回到进修学校的大院子里,爷从鸡棚里出来,右手一刀,左手一鸡,那鸡腿小冠子红,是土鸡。
    还我东阁,开我小窗,窗外樟树婆娑,日光白灼。邻里见我颜色好,问我他乡可好,我说很好,很好,也想各位父老。
    在看书柜对面墙,一幅墨笔字:庄敬自强,处变不惊。
    那不惊二字,松松地垂将下来,多少壮志,随着岁月流逝,也只是松松地垂落下来。
    柳相公感叹一番,寻得胶水,小心翼翼地将不惊二字又贴到墙壁上。
    “庄敬自强,处变不惊。”
    喃喃地念叨一番,正要重新吸取力量的时候,爷娘已经杀鸡做黍,呼我用餐。欢欢喜喜一起吃饭,谈起一个学期来的遭遇奇闻,谈到正规的事情,爷娘有些担心,担心我工作的事,担心我婚姻的事。爷问:“那个周馨,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叹气:“现今外头对象不好找,找一个算一个。”娘生气:“崽,你条件哪里差了?莫讲泄气的话,那个厦门妹子自己冒得眼光,怪不得你条件不好。”我沉默一会,道:“莫讲咯些忧心的话题,爷,娘,你们要想我吃完这只鸡,补补身体,就莫跟我讲咯些事。”
    爷娘噤声了,我一筷子夹着块鸡肉,吃一口,又想吐:“何以夹一块鸡肋?”
    去周馨家是第二日的事情,这样子已经本来很没礼貌,但我觉得我已经很有礼貌了,很有修养了,翘起二郎腿等她上门在我看来也不算过分的。
    回到两峰的第二日上午,九点左右,我徒步往青天街走,往那个居民点走。
    走到半路,有个刮尖刮尖的声音喊我:“柳相公,柳相公。”停步看时,却是一个尖瘦的女人,三角脸,十指如梅超风,一抹太平——那人却是原来花田中学的同事肖丽影,曾经打得牛桃横连连后退的女悍将。肖丽影满脸堆笑道:“啊呀,我们的柳博士,柳教授,你回来啦,也不过来看看我们咯些老同事,眼珠子生到天上去了呢。”我笑:“肖姐姐笑话我了,你们是北城学堂的街上老师,我是个土包子,书呆子,哪里敢打搅惊动你们呢。”肖丽影却拖了我的手:“莫酸溜溜讲书上的话了,来,去我家打牌去,少一个呢。”我问:“你家如何在咯里?”肖丽影笑:“我男人在市场开个铺面,卖把戏衣服,我也就近在咯里起个楼,起了不久,你来坐坐。”
    我也懒得去周馨家,来到市场左近处,小河边,一栋打着马赛克的三层楼房屋,一楼是堂屋。
    我刚踏入门槛,却差点叫声哎呀。
    那堂屋里,分明坐着个女子,抱着个几个月的毛毛,那尖削的脸却丰满起来。
    她抬头看见我。
    那人却是赵四。
 楼主| 发表于 2010-3-18 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72章之上
     柳相公不悦,抽身要走。那个姓赵的堂客嫂嫂也扭过脸去,只顾逗他的毛毛。
     看着那个胖乎乎的毛毛,忽然有种杂种的感觉。
     屋里另外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二十来岁模样,亦是老师模样,无非是眼镜,中规中矩的表情,中规中矩的服装,中规中矩的言语,看上去是不认得的,也是不相干的。
     “肖姐姐,你哄我做么子呢?不少人的,我行了,行了。”我抽身走。
     “柳老弟,我哄你做么子呢?几年不见,好容易见着你,喊你来坐坐,喊你来打打牌,要不得吗?做了研究生就了不起啊?看着块天,就不看我们咯滴地下的了,来,好生吃碗茶,打一手牌,搞得好的话,帮你介绍个妹子也讲不准。”肖丽影扯住我。
     不晓得逢着个甚么鬼,柳相公居然坐下来。
     从表层角度来讲,是为的显示自己的风度,大度,从深层角度来讲,怕是鬼神暗中驱使吧。
     我坐在窗户前,临窗户是条小水沟,比广州的河涌清亮多了,水草纠缠着,千千个结。感觉那岁月便是眼底下的水流,水流草不流,只是纠缠着。
    “告诉你们啦,这是闲时我跟你常讲起的柳相公,当年在两峰蛮传奇的,如今是博士了,是教授了,你们两个好生向他学习。”肖丽影摆上糖果来。那两个男女惊奇起来:“原来是柳相公,你好了,不用在咯里轮岗了。”
    “轮么子岗?”我也惊奇。
    “柳老师,你不晓得,现今城关镇学区的老师多了,学生一天天地见少,镇上冒得办法,只好一个一个地轮流上岗位,这个学期你上,下个学年我上,总有三分之一的人厝在屋里耍,不是个办法,柳老师,我学你的样,考研究生去。”那男的叹气。
    “原先我们在花田的时候,学堂里缺编,记得肖叶亮主任讲,恨不得从地眼里挖萝卜一样挖几个老师出来,现今呢,花田也要轮岗了,小赵,你讲是不是?”肖丽影见那堂客嫂嫂只是逗毛毛,作壁上观状,便扔一句话过去钩她。
    “是的,是的。”那姓赵的拿个毛巾,扯起那杂种的背心,毛巾插下去,擦他的汗。
     又忽而,那毛毛要尿尿,那姓赵的抱了他,在门口尿尿。背对着我,衣服往上耸,裤子往下扯,露出一条陈旧的内裤来,恭喜她,屁股不尖了,多出肉来。
    那杂种撒完尿,那姓赵的堂客嫂嫂蹲在那里还懵了一阵,不愿意过来。
    我忽而意识到:不应该叫人家杂种,如果长得像我,对于国土局那个姓贺的来说,才叫杂种。
    我纠正了自己的错误认识,但不能纠正自己的态度。
    看到自己谈过的妹子嫁与他人生子,总有种杂种的感觉。
    但忽而有希望那小杂种长得像我。一种想留下痕迹的感觉,一种柳某到此一游的感觉。
    接下来无事,打字牌。另外一女老师不会打,肖丽影安排:“柳相公,你跟小赵打对家吧,你们原来是花田隔里隔壁的,脾气牌风彼此都摸得熟。”
    我慌忙摇手:“当年花田中学老师多,不是个个都熟的,这个带崽的女老师与我不是蛮熟,丽影姐姐,我当年那般暗恋你,今日里满足我个心意,跟我打对家吧。你跟着我,保证你有吃的。”
    肖丽影咯咯一笑:“你跟小赵不是蛮熟,那跟我就蛮熟了?好呢,好呢,我跟你对家。”
    那男的不懂事,道:“柳大哥,你读书用功,连本校的妹子都不太熟,我满佩服的。”
    我笑:“熟又有么子用?反正那些个妹子眼珠子生得高高的,你吃不到的。”
    那个姓赵的本来对与我打对家似乎冒得大意见,见我如此说了,便扯那个男的打对家,蚊子大的声音讲一句:“我跟这个老师,也不是蛮熟的,小王,我们打对家吧。”
    定好对家,大家开牌。
    打了一轮,我首先满胡子,那手气好到不能用科学的原理来解释,不是红胡就是地胡。
    欢喜之下,我倒是警觉起来。
    这样子的局面在我最倒霉的那些年月曾经出现过,就是后院被人攻破的时候出现过。
    我首先想到的是恩妹有新男朋友了?
    恩妹,恩妹,半年不来往,也应该有男朋友了。我心如磐石,妾心似流水,磐石不可动,流水东去也。
    想着这个,有种心欲摧的痛感,手上做了个锤胸脯的动作,肖丽影曰:“么子样呢?柳相公,你心疼啊?莫咯样子呢,你当年喜欢丽影姐姐我,也是当年的事情嘛,过眼就忘记了嘛,莫咯样子心疼呢。”讲着,讲着,她的眼角瞟瞟那个姓赵的。
    我摇摇手:“不关这个事,丽影姐姐你莫误会,我想起我厦门的女朋友了,前几日吵架了,想起心疼而已。”
    “咦,厦门的?不是听得讲是居民点那个周家妹子吗?她也考起了,要跟你去广州结婚吗?”肖丽影惊曰。
    讲到这个,我猛然醒起:莫不是周馨要从别个了?
    醒起之后,却是释然:这样最好,最好交代。
    释然之余,我认真地说:“要讲就讲大城市的妹子,这个地面的妹子,要不得的。”
    肖丽影捂着嘴巴笑,另外一个女老师不平:“柳大研究生这样子讲野偏颇了,毕竟你也是两峰人。”肖丽影尖笑:“你们不晓得,这个有原因的。”
    那个姓赵的如同未听见,只是哄她的崽:“毛毛,在行在行,乖乖,饿不饿? 想回去啊,好,妈妈现今就带你回去,我们不到外头耍了。”
    为了不占下风,我马上起个身,抱拳:“我先行了,下次扯。”
    肖丽影道:“你送送小赵吧。”
    我摆摆手:“不是蛮熟,不方便。”
    拔腿走了,绕过后门,看桥下流水,东去也,水草只是纠缠。
    那女的,抱着毛毛,与我背驰而去,裤子有点往下头掉,总是露出内裤的上缘。
    
    径直穿过市场,又听得人喊我:“你回来也不打个招呼,害得我一个人买东买西。”
    却是周馨。
 楼主| 发表于 2010-3-18 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72章之下
  这个妹子也不打扮,头发胡乱披散着,脸儿也不曾收拾,好似毛坯墙刚打好底子,穿着个白色短褂,一条荷花边似睡裤又似运动短裤的裤子,蹲在个地上,以屙屎的姿态选着一些个镯子,圈儿,那镯子,那圈儿也就三十块钱二十块钱一个,那摊主竟然好意思说是玉器。
  周馨举起个所谓的玉镯子,一举起来,我不仅看得清镯子也看清她腋下一丛黑毛,这个妹子,也不修剪修剪就放出来了,既不为家争光,也不为夫争光。
  “柳相公,这个好吗?”
  “不好,不好。”我连连摇头,前头一个“不好”是讲镯子,后头一个“不好”是讲她的绒毛。
   “我晓得你是大城市的公子,嫌这细地方的把戏不好。不过,我喜欢,带着鲜艳,显眼。”周馨收了假镯子,又耍弄下一个圈圈。
  “中国最严重的问题是中小城镇市民的教育问题。”我喃喃地说了一句,模仿伟人的语气。
  “你讲么子呢?嘟哝嘟哝滴。”周馨又戴上一个镯子到手腕上。
  “冒讲么子,我讲到了广州给你买彩色异型钻石,例如工字型的,水滴型的,光扯扯的,把你装扮得一身玳瑁光,妾身是罗敷。”我马上掩饰。
   周馨哈哈大笑,笑得奶子像李元霸在耍八百斤的铜锤。
   这个场面和她的绒毛结合在一起,我忽然有种对方是人兽的感觉。
   心恶之。
   接下来周馨却笑不起来了,因的是那个镯子被她的胖手卡住,扯不出来,那摊主笑嘻嘻地道:“扯不出来就是你的了,妹子,你买了吧。”周馨哭起来:“咯下子么得了,我个镯子扯不出来,真的还好,偏生是个假的,咯一世被个假玉箍子箍住了,么得了呢?柳相公,你闲着做么子,快帮我来扯啊。”碰到这种极品妹子,我无奈何,只得蹲下来帮她扯,那摊主还是笑嘻嘻:“妹子,这个玉箍子是跟人的,它跟你有缘,你就买定了,无非也是二三十块钱的把戏。”周馨怒起来,一手让我扯,另一手指着摊主骂:“闭上你的嘴巴,跟个假玉箍子有甚么缘分不缘分的,你一摊子的假玉器,我要举报你,你专门拿假箍子套人,你拿了假东西赚钱,你拿了钱去买药吃,去开刀,冒得素质的东西…………”那摊主叫起屈来:“妹子,你乱讲,你乱讲,各位看官,你们看的分明,我哪里拿箍子套你了,是你自己拿了套自己,你自己套紧自己,又要生得胖,怪得我个摆摊子的吗………………”
  两峰街上闲人多,一忽儿三教九流聚集,只是围定我们三个看。
  两对骂,一个扯,演一出戏一般。
  尤其要我冒汗的是,人群里有个堂客,红衣衫的堂客,抱着个胖乎乎的毛毛,站定了看。
  列位看官,那人当然是赵四。
  想到我们两个都是研究生,我一头热汗,也不扯了,站将起来。
  “喂,柳相公,你帮我扯呀,扯呀,我被个假东西箍住了,怎么办?”周馨生怕那姓赵的不晓得我们的关系,扯开喉咙叫。
  中国最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小城镇市民的问题!
  像我这种大城市市民,是决不能与之混为一谈的。
  如此颠簸之间,极其想念恩妹,恩妹绝对不会咯样子的。
  我俯身道:“干扯不是个办法,我想想办法。”
  我出人群,却见那姓赵的也出了人群————还好,算她有良心,不观赏我的窘状。
  我往肖丽影家回赶,却见那姓赵的也往肖丽影家里赶,两人同道,却隔的远远地,心意一样,却不见任何行动语言的交集。
  那堂客进去了,我在外头站着,晓得她要讲么子事,等一下,却见肖丽影出来了,笑:“哎呀,柳相公,你的堂客被个假箍子套住了?”
  我赤着脸曰:“不是我堂客,是我同学的妹妹,总得帮一下的,麻烦你提桶水,一块肥皂,洗洗她手腕,把那玉箍子脱出来。”
  “要得,要得,呵呵,柳相公的堂客被箍住了,我们去救去。”肖丽影哈哈笑着,扭着两根鸬鹚腿,进屋子去拿水拿肥皂。
  就这当下,我和那个抱毛毛的姓赵的堂客站在河边,那毛毛鼓着眼睛看着我,口涎下流,肉嘟嘟的手指着我,肉嘟嘟的嘴巴冒着泡:“嘟嘟。”
  我晓得,他叫我叔叔。
  我看着河面,只是不语。
  河水照着我们两个的影子。
  柳郎身姿依旧,小四脸上丰满起来,肉堆淹没颧骨,只是眼睛还是那般细,眯呀眯的,想讲么子,又始终不讲。
  沟渠的水,只是流,水草,只是纠缠。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是沟渠流水,陌上飞尘,湖面惊鸿。
  一阵油菜花海的清香忽然漫空掠过,小四也耸耸鼻子,似乎也闻到油菜花香。
  两人,看着倒影,却只是不语。
  忽然醒起,周馨的麻烦还未了。慌忙过去,刚好抬步,却见肖丽影领着周馨过来,手上的镯子不见了,肖丽影哈哈笑:“周老师是个豪杰,脱了箍箍,扔了钱与摊主,捡块尖石头将那箍箍砸成几段。”
  周馨憋红着脸埋怨我:“你也不来帮帮我,人家肖老师弄了半个小时呢。”
  呜呼,居然在沟渠边站了半个小时!
  回头看那姓赵的,不见踪影。
  当下和周馨一路去了她家,家里堆得山一般,咯样要带,那样也要带,居然还要带电脑,明显拿着我当劳力。
  “嘻嘻,柳相公,你莫得意,妹子我也是广州人了,是大城市妹子了。”周馨两手叉胖腰,脸上鼓起一个肥胖的笑。
  我冷笑:“找到工作再讲吧。”
  
  很快是开学,可喜贺志坚,孔立生也都考上了,大家约好同去。
  只是动身那天,就闹得有些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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