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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1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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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时光一去永不归/往日只能回味......”
难得冬日暖阳高悬,人的精气神都活泛多了!围着狭小的露天放风房踱步活动筋骨,李仁明仰望艳阳郁闷地嚎出了伤歌,面色是那般阴虑,声调是那般凄楚,使原本站在淤水边照看自己尊容的三弹子受到了感染,闻声走了过来,攀着他的肩膀嘻皮笑脸接着跟唱:
“忆童年是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春风又吹红了花蕾/你今年又添了-岁/你就要象那时光永不归/我只有在梦中相依偎。”
才两天,李仁明便与英华、三弹子这两个年龄相仿的“将军”混熟了,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而交道打得少的"下铺"人对他也很有好感,这可能是阿明不欺下媚上,不做作,不虚伪,所以就有了向心力。岑哥眼见这样,当然是替他高兴,可禹尤就不大愉快了,想等岑哥送走报复李仁明就难了。于是,他也笑里藏刀与阿明套近乎,伺机再使坏,这是后话。
“——秋风阵阵还在吹/相思使人憔悴/你就要象那流水难倒回/一寸相思一寸悔!”李仁明心绪不宁,心情复杂地倾诉。
“阿明,想女朋友了啰?”禹尤走到李仁明身边攀着他的肩似乎很关心地问。
李仁明对禹尤虽没好感,但也不想撕破脸,便随意答了句:“没得。”
“开玩笑!”三弹子闻听阿明说自己没有女朋友,立即豪气大发,“哪个相信你阿明会没有女朋友——”
“真没得。”李仁明苦笑了一下。
不过,三弹子这席话触到了他心里,脑海中即刻浮出了于霞的倩影。
显然,于霞不是俗称的那种女朋友,只不过有这种心迹。他将于霞与莲莲和腊玲相比较,觉得于霞更体贴、关心人,更善解人意,更聪慧!遗憾,怪自己虚伪又胆怯不敢表白,现在只能单相思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伤了她,痛苦就自己承担吧,留一份忆美在心中聊慰。
“阿明,你女朋友漂亮吗?”禹尤见阿明在沉思,继续窥探道。
“讲了冇得!”李仁明有些不耐烦了,语气生硬起来。
是呀,关进看守所都半个多月了,没有人来提审,让人窝在阴暗潮湿的狭小空间里面,人都快憋疯、闷坏了!
岑哥、英华和小君见阿明怒呵禹尤,不禁放肆嗤笶起来。
禹尤碰了一鼻子灰,羞得又不好怒言,只好没趣地溜开踱到南墙边去晒太阳,一双贼眼四处乱扫。陡然,象发现新大陆似的,他走近了放风房门,指着墙角边一行红粉字,扭头喊:“阿明,你同案写了字在这里!”
“?”李仁明将信将疑,三弹子便拉着他走了过去。到放风房门口,只见门后墙角水泥踢脚线上写着:阿明,你关在几监?一行字,没有落款。
李仁明看过后,忙用鞋底擦去了字迹。尔后,从蚀驳的红砖墙上抠出了一小爿砖块,走到原地蹲下,写下:我在3监。你是谁?
刚立身一会,简所长来收风了,吆喝着象赶鸭子一样把他们一个个赶进了监舍。人犯们不敢不从,风房巡检道上有武警游动岗哨,监舍两端还有岗楼警戒,他们不敢捣乱!
进了监舍,里面没有日照,显然比露天敞坪阴暗多了,水泥地面湿漉漉的透着寒气。李仁明在过道上来回踱了几圈,觉得压抑又烦闷,便上了炕铺钻进被窝坐下,英华便放下报纸,盯着他问:“阿明,抽‘良友’吗?”
所谓“良友”,即一种外烟名称,在这里,“良友”,乃是用卫生纸撕碎,伴些木屑和牙膏,然后栽爿报纸卷成喇叭筒当香烟抽。这种烟,没有烟叶的味道,只有呛鼻刺喉的烟劲,嗜香烟者找不到香烟抽,烟瘾发作了,只能自创解谗。虽然吸这烟是种受罪,谁叫自己是烟鬼呢!
李仁明抽过两次,嫌青烟缭人,便出主意,在碎纸木屑中挤点牙膏掺拌,这样将烟吸入带点凉味,不那么呛了,故名曰“良友香烟“。
闲着也是闲着,闲着特别无聊!阿明见英华提议,马上喊三弹子和小君加入,四人立即忙活了起来:三弹子忙着撕纸,英华忙着扯棉絮包高锰酸钾准备起火,小君从炕下摸出小爿瓦砾跪在炕铺上刨木屑,阿明下炕去拿牙膏。岑哥见状,忙走到门口去放风警戒干部和武装巡监。
正在他们忙碌时,隔壁监房的门扣响了一下,三弹子凭经验知道是女监的人放风了,竟心猿意马地丢下撕扯的“烟丝”唤了句:“女监放风了!”便爬上户窗朝外张望。
这看守所是老房,房屋建得矮,户窗离地面才两米多高,所以,一米八几的三弹子很容易攀上。原本他就是流氓强奸犯,对女色有种割舍难断,何况关了好几个月,女人便成了日思暮想的祈盼。哎,这也难怪,青春少年,萌动着春潮,谁不渴望与异性浪迹一番?!就算不成,欣赏欣赏也无妨。
小君听说有女人看,也放下了手中活计,一个纵蹦起跳攀住窗沿起撑,不料三弹子发现了秦干部走了过来,轻嚷一声:“三六九来了!”慌乱退下,将爬在半空的小君撞下来。小君坠下打了个趔趄,一只脚踏在炕沿没站稳跌倒在过道上。幸亏炕铺离地面只有几寸的高度,摔一跤并无大碍。小君爬起便往炕铺走,可看守秦干部推开了门,指示小君跟他出去。
不一会,小君又关进了监舍,手上多了一付土手铐,是用螺杆和蜾帽卡住松接口的。
“下次发现有人再爬窗戶就关禁闭!”秦干部撂下话,锁上门走了。
“打牌少一个角了!”英华讪笑道,故意惹小君生气。
“运气不佳!哈哈——”三弹子幸灾乐祸仰头放肆大笑起来。那笑声,很尖厉,很刺耳,使人听了肉麻。
李仁明厌恶地冷笑了一声,朝小君喊了一句:“上来打牌,没事的!”
“真打呀?”三弹子有意戏弄小君,从被褥里掏出了用书页织成的、用红砖粉末伴饭浆调水写成的粗劣自制“字牌”出来,拉着英华坐下摆好阵势。
阿明见三弹子谑人太没尺度,看不过眼了,拉着小君硬气地四向围坐下来开始“跑胡子”搏杀,“四跑”分输赢,分最高的两人赢,最低的两人输,以半钵饭为赌注。
牢房么,一日两歺,吃不饱,饿得慌。能吃一顿饱饭犹上天堂,半钵饭的赌注,差不多是倾家荡产的豪赌了。
小君抓牌很不利索,岑哥看不过眼便主动将小君替换。岑哥不愧是赌王,第二把牌后就只他一人胡牌的份了,好在李仁明搬庄时与他坐对,数"拍子"也跟着一起赢。杀得三弹子和英华是头冒虚汗。
李仁明趁数拍子的空档,着实暗暗观察了岑哥牌技,窥了许久,他发现了一些端倪:岑哥在打牌、抓牌的时候舞弊了!岑哥打收张纸,有时翻牌的时候多带几张牌上手,有时出牌时多扔些出来,也有时多牌盖字,手法之诡异娴熟,真到了炉火纯青地步。这用的是粗糙的纸叠糊牌,如果用纸板或塑料胶片制成的正规字牌那还得了!那些牌光滑有韧,更适合千手出老千。
岑哥确实太厉害了,赌王果然名不虚传!
三弹子明明抓了四张大贰摆下了一条龙,岑哥偏从墩子上又翻出一张大贰自摸胡了,谁都不知是怎么回事。三弹子将自己大贰龙翻开一看,明明四张大贰,现在却只有了三张,另一张变成了大柒,这是怎么回事?
岑哥笑着说:“三弹子,一定是你看错了。误把大柒看成了大贰!”
这人,耍狡还有理!
李仁明虽然没看出破绽,但他明明看清了三弹子确实是抓了四张大贰一条龙,岑哥大概是假借牌没抓稳,滑牌下来去捡牌时偷梁换柱了。岑哥的手法,确实了得!
“别争嚷了,岑哥在跟我们开玩笑呢。”李仁明心服成悅地打起了圆场,将牌收拢递给了三弹子。
三弹子也识趣,哈哈一笑,忙向岑哥作揖致佩,免不了奉承两句。四跑没打完,赌局散了,这输赢就不能算定,岑哥也不追究,本来就是无聊陪他们玩玩。
小君在一旁见识了岑哥精彩的牌艺,很有心机地马上挨着岑哥求受两招。岑哥爽心地笑了笑,说:“这门饭不好吃,很危险的。”不答应,也不拒绝。
听着岑哥不冷不热的话,反到撩起了小君学艺的强烈欲望,这小子马上炕中自己的铺位上抱住棉被返回到岑哥身边说:
“岑哥,我有烟抽。”
于是,手忙脚乱地将订好的包被线头扯开,把棉絮拽了出来,从棉絮中掏出了一大把金黄的烟丝,大家都惊怔了。
这小子真有心机,进来一个星期了,藏了烟也不吭声,城府太深!李仁明不得不对小君刮目相看了。
“阿明,你也呷点。”小君又摸了一把烟丝出来递给李仁明。
“我烟瘾不大,给英华和三弹子吧。”李仁明觉得小君这人不可深交,故不愿接受他的赠送。
三弹子一听阿明这话,急不可待地奔上前双手捧过了烟丝,蹲到英华身边说:“抽烟,好好地过过瘾。”
英华笑了笑,从被下摸出一本书,撕下一页,悠闲地裁折起来。就此档口,三弹子掂了一戳送给禹尤,忙又回到英华身边卷烟。
禹尤不愧当过领导,这点小恩小惠根本就瞧不上眼,瞥了撂在炕板上的烟丝便下了炕,独自在过道上缓慢踱步。李仁明知道禹尤这是在做作,故意装出一对清高的样子以示高出众人一畴,不觉暗自冷笑:都他妈的囚徒了,充什么愣?!他觉得这人生太滑稽了,三弹子、小君这些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将本性原形毕露了,太现实、太俗不可耐了,根本不屑与之为伍。无聊间,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可真看书,他又看不进,心里烦着呢。整天呆在二十来平米的号子里无人问津坐聋子牢,没个准信,不知判多少年,连盼头都没有,驿动的心,热血青春能不浮燥吗?所以,想要真正静下心来谈何容易,他的修炼还达不到心若止水的程度!
正当他心烦意乱之时,听到隔壁女监有人在敲墙壁。禹尤象只嗅觉灵敏的猎狗,马上附耳靠墙,高声问:“二监的,有什么事?”
“阿明在你们监子吗?”一个清脆的女声飘来。
“阿明,女监的人在喊你。”禹尤望着阿明说。
李仁明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几时认识女监的人了,自己异性朋友中有谁会犯法?故矜持地笑了笑,摇头不愿搭理。禹尤见阿明不相信,挨着门旁又喊话通监了:“阿明在这里,你们有么事?”
“要他来讲话啰——”
“阿明?”禹尤再次将目光投向炕上的李仁明。
女监的人是谁呢?李仁明带着疑惑走近了门口,问:“你是谁?”
“你是谁”女声反问。
“我,李仁明!”
“你真是阿明?!你何解也被抓了?”
“莫啰嗦!你是哪个?”李仁明有点不大耐烦,语气较为生硬。
“我是刘蕾。喂,阿明,告诉你啰——莫喊了,武装来了!”
瞬间,监舍忙乎开了。禹尤赶忙上了炕铺正襟危坐,岑哥和小君忙藏烟丝,三弾子和英华忙用书和报纸扇散室内缭绕的青烟,只有桂花铺的人啥事都不管,也不用忙乱。不一会,室内便寂静下来,一个个装模做样地靠壁坐好,手里拿的拿书,看的看报,好象人人都很遵守监规纪律。李仁明就此在想:刘蕾怎么被逮捕了,她能犯什么法?......一个姑娘家坐牢,以后出去怎么做人呢?世俗的社会舆论、传统观念,非议和诽谤,如何抬得头起?
武警从监舍外打开小窗瞄了眼便走了,监内的人又活跃起来。
“你认得她?”岑哥笑着问。
“过去的朋友。”李仁明回答。
“是你女朋友?!”禹尤飞眼垂询道。
“不是。”李仁明笑了笑,说,“以前我们都在同学会,所以认识。”
“哦?蛮浪漫的呀——”禹尤睁大了眼感叹。
“你参加过组织?”三弹子扔下杂志挤近了阿明问。
“八百年前的事了——”
“有个同志会,反革命组织,你知道吗?”三弹子凑近说,“这个组织被破获了,抓了十几个人判刑——”
“不晓得。”李仁明不想听三弹子唠叨陈年旧账,便打断了他的话。
禹尤就此用讥诮的口吻大声说:“都是些蠢家伙!几只蚂蚁就想拱起被窝,太不自量力了!阿明,你说对吧?”
“关我么事?!”李仁明觉得禹尤的话好象是在故意羞辱自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刻薄道:“你蛮聪明何解也被抓了?”
话一出口,阿明本人也感到奇怪:自己怎么变成小心眼了?
禹尤无端遭受一番抢白,心里很是不痛快,但又不好发作,自嘲地笑了笑,随身拈起身边那本工商管理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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