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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26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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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李仁明上班的这天老是心不在焉,脑海里总翻阅着昨天郊游、野歺的情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因而,精力十分充沛,做起事来得心应手的,忙忙碌碌也不觉得劳累,眨眼功夫就到了下班时间。他似乎感觉轻松的工作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有些不尽人意。
“——今天开班务会!大家马上到车间办公室去。”班长逐个机台通知本班人员。
平常,李仁明最讨厌的就是开会!
开会,开的是一个形式主义,有事冇事听领导长篇大论扯谈一番,既不解决工作中的根本问题,也不解决实际生活问题,纯粹就是乘风赶形式,非但浪费了时间,也霸占了休闲空间,简直是在磨人!但今天,李仁明心里没有受叛逆思想干扰,竟跟着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地一块步入了车间临时会场。
车间主任见下班人员陆陆续续来齐了,便示意大家坐下。于是,班長很理智地、深沉地发挥水平了:
“唔,——有段时间冇开会了,今天召集大家开会,主要是讲讲有关劳动纪律方面的事。啊,抓劳动纪律啊,咯是个老生常谈的事了,不是一天两天,三五七天的事,是一个持续性的事了。劳动纪律问题,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总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今天重提,主要是针对近段时间劳动纪律松懈、迟到早退现象严重,请病假呐、请事假呐成风,耽误了生产不说,还有消极怠工的现象出现,这不是我们工人阶级的本色,对不住光荣的劳动者称号!更有甚者,在我们班上,出现了当班工人故意停机不做事到寝室里去睡大觉的怪事!啊——我们的工厂是国家的,每个工人都是主人翁,都要认真负责自觉管理好自己的事,时刻不忘工人阶级的本质。象有些人工作吊儿郎当,上天光班蒙头睡觉,经常迟到早退,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工人阶级自己吗?
“同志们啊,要知道,我们拿的是国家的工资,干的是争取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大事,是干社会主义,走共“CC”主义道路,跟资产阶级的资本家工厂是有区别的。你们都是年靑人,没经历过旧社会的苦难不懂得珍惜呀。在旧社会,你们想找个工作可不容易!就算有了事做也得非常勤快,否则你干不多久就会被资本家开除。记得我学徒的时候,每天清晨五更就要起床,起炉生火,帮师付烧水煮饭,倒洗脸水......”
“要我们学样呀?”李仁明一听“想当年”便有些不耐烦了。
“小李,不要插嘴,”车间主任喊住他,“听班长发言——”
没文化还要长篇大论,充什么人材!李仁明不想听了,掏出烟抽了起来。可身处其境,听则得听,不听也得听,班长仍滔滔不绝——
“嗨,现在解放了,工人享福了,每天只要工作八小时,每月工资按时发放,不愁吃,不愁穿的,就应该好好珍惜。可你们青年人,有些人生在福中不知福,对待工作象个什么样呀?所以啊,不整顿劳动纪律,不刹刹歪风邪气是不行了!——前天上天光班,全佳就是咯样——我体恤大家太累,按排他休息一会。这一点我先自我检讨。本来按劳动纪律,上班时间是不充许脱离岗位旳,但机器坏了几台就抽空按排轮休一会,也是好心好意照顾大家。可好心沒好报,两点钟我叫醒他上机,四点多钟不见进车间。我又去喊了,他答应了,到天亮也不见人影,依旧躺在寢室睡觉,直到早晨七点多才到车间。都快要下班了到车间来于什么?他还怪我没喊他上班。同志们呐,做人要讲良心。就算良心被狗吃了,自觉遵守劳动纪律也是应该旳,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什么事都要依赖人看住、督促。现在是工人了,要有高度的自觉性,同志们——要深挖思想根源,努力检讨自已!今天,开会就全佳旷工事情整顿劳动纪律,也看他自已的态度,大家吸取吸取教训。好了,现在请主任讲话。”
啰嗦了一大堆,耳根终于可以清静一下了。李仁明朝全佳望去,只见他蔫着头默不吭声,全然不见往日豪气激昂模样,觉得他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了,完全没必要被唬住。旷工怎么啦?又不是经常性的,大不了扣工资呗!难道还开除不成?!
肥胖的车间主任挪了挪身躯,习惯地从办公桌上端起保温杯呷了一口茶,慢吞吞地说:
“近段来,各班组都反映了劳动纪律松弛现象,厂领导下车间也看到了这些问題,这很不正常嘛,啊——,本来,早就要开一次全厂职工大会讲一讲了,只因厂领导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来,暂且搁下了。嗯,这个,——现在呵,我们车间存在的问题确实不少了,什么怪现象都出现了,啊,这个这个嘛,很不好!这证明啊,无政府思潮严重,无组织无纪律泛滥,厂里的各项规章制度失灵了,形同虚设,不整顿是不行了。是到了该敲警钟、唸紧箍咒的时候了!嗯,刚才胡班长说了不少,都是良药苦口、逆耳忠言,你们要听进去,记在心里,我就不重复了。对于全佳旷工的问题,我们还是本着以教育为目的出发。青年人嘛,错误和缺点在所难免,问题是他改不改、怎么改?!他本人先得在班组做出深刻的检讨,深挖自已的思想根源,大家再一起讨论验收看能不能过关,啊——
“李仁明,交头接耳说什么呢?现在是在开会!你们在下面啼啼咕咕开小会,不认真听讲如何提高思想认识?难怪错误屡禁不止、屡教不改!简直成何体统!你们,到底要听谁的呀?!
“——待会讨论的时候,有你、你们发言机会的。——下面,就由全佳先做检讨吧,大家专心听。”
全佳踌躇地站了起来,垂着头,用较轻的声音诚恳地检讨了自己工作中的失职,承认各项规章制度在自己的脑海中意识淡薄导致懒堕思想抬头,连续上了快一个星期的夜班感到累了,最后一晚坚持不了了,便打了懒主意,趁机器出故障维修人员修理时离岗睡觉,对生产造成了损失,影响恶劣等等。最后表示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今后一定努力工作,遵守劳动纪律。
胡班長见他态度很好,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车间主任。
车间主任并不表态,继续品了一口茶,尔后扫视会场人群一圈,用启迪的语气说:“刚才全佳做了检讨,现在呢,大家讨论讨论,啊——看全佳的检讨深不深刻,触及到了问题的本质没有?挖出了真正思想根源没有?啊——这个,各抒己见吧。”
——看这样子他们还不想放过全佳!
李仁明非常反感这套揪人整人的把戏,动不动就上纲上线。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老掉牙的那一套!人家已经承认了错,要罚要打悉听尊便,为什么揪住不放羞辱人呢!于是,他站起来:“我说一句——”
“好。你说你说。”胡班长很高兴。他还是第一次见李仁明在会上主动发言。
李仁明瞥了会场工友一眼,淡淡地说:“全佳的检讨大家都听到了,反省得深刻,也勇敢承认了自已的错误,完全可以过关了。我认为不必再讨论、强人所难去耽误大家的休息时间,对吧?散会吧!”
“李仁明!你咯话是么子意思?起哄抬杆闹什么事呀?!”车间副主任厉声谴责。
他睥晲地盯着副付主任,指着鼻子道:“哎哎——你莫跳啊!!刚才是你们要我们发言的,才开口就想给我扣帽子呀?!是想故意整人还是何使呐?!”
“——哪个整人?哪个整人?!”半老徐娘副班长看不惯李仁明的嚣张气焰,“你自恃文化水平蛮高我们听不懂,你把刚才的意思说清楚,解释给大家听!”
“你耳朵没聋吧,中国话听不懂?!”他恶汹汹地瞪着副班长。
“——你咯就是起哄抬杆,搅乱会场!”车间主任猛地拍了一巴掌拍在条桌上。
见车间主任发怒了,李仁明也火了,汹狠狠地瞪着主任,一脸傲慢道:“你咬我?”
“死掉一条鱼,臭了一塘水!”胡班长见李仁明目无尊长,忙站出来帮腔,指责道。
“你莫骂人呀——”李仁明牙痒痒的,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瞪住胡班长诘问:“哪个是死鱼?哪个掀风作浪?不是你们要我们发言我还懒得跟你们费口舌。怕群众开口讲话就莫要当了婊女又要想去立贞节牌坊,现在又不是四人帮了,莫想一棍子打死人!”
“你目无领导,含沙射影。发言讨论哪有你那样说的?!”车间主任还是沉不住气。
“你们不关心群众生活疾苦。不体恤工人身心健康!上了八小时班大家都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偏偏又要留下我们开会,浪费我们宝贵的休息时间。我就提点意见就不得了了,我看你们比国民党还不如!”
“——你思想有问题呀!”副班长提醒。
“我思想是有问题——工作累了,耳朵塞满了废话脑壳痛,想回家睡觉了!”
“就你时间宝贵,”副主任不忘自己的职责,“大家不都还坐在这里?!”
“那里怕你们打击报复!”他没好气说。
“我们打击谁了、报复谁了?!”副主任鸡蛋里挑刺逼问。
“我!”李仁明可不是吃素的任人恐嚇。
“好久打击报复你了?”主任不慌不急地问。
“现在!”他有些横蛮不讲理了。
“——胡说八道!”车间主任有些头疼了。
“你放狗屁!”李仁明寸步不让。
胡班长忙劝:“莫骂人,莫骂人——”
“骂人又何解啰?!”他似-匹脱缰的野马不管三七二+一,逮着谁就缠谁。
副主任见场面很难收捡,扭头出了办公室去搬救兵。
“李仁明,李仁明,你先坐下。”车间主任马上变了脸,和颜悦色道:“讨论嘛,又不是骂架,不必大喊大叫的。有意见可以提嘛,但不是现在。现在的主要目的是讨论全佳和劳动纪律问题,不要节外生枝了。”
“我是遵照你们的意思发言的,谈自已的看法,可-开口就成了众矢之的被万炮齐轰,我好欺侮唦?!”
“谁欺侮你了?”
李仁明见车间主任开始抵赖了,幼稚地举证:“你们!”
“我们?”主任-笑,大度问:“我们怎么欺侮你?”
“你们想整我!”
“谁整你了?谁能证明——”
全场哑雀无声。
僵峙!可怕的僵峙!
众人默不吱声,室内静悄悄的。这时,女副主任将厂党总支部黄书记请来了。
“怎么,开会不岀声了?”黄书记还以为自己的威严镇住了李仁明,进入会场轻松一笑望望大家,尔后盯着他问:“你刚才在说什么?”
“你好久听见我讲话了?”面对这位标准的北方大汉,李仁明爱理不理地反诘。
“不敢承认?!”黄书记在跟这位毛头小子打心理仗,紧紧地盯着他逼问。
“承认什么?”李仁明也盯着黄书记,眼晴一眨也不眨,讥诮道:“承认我杀人放火呀?!”
黄书记见李仁明一付吊儿郎当的模样立即火了,猛一拍办公桌,嗓音提高八度:“把你开始说的话再说一遍!”
李仁明感觉黄书记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在压制、侮辱自己,也立即火了,瞪着黄书记不屑一顾地大声吼道:“说过了,不必赘述!”
“——心虚了?不敢再说了?!”
“我打砸抢还是反革命呀,我心虚么子?!”
面对针锋相对的李仁明,黄书记感到有些烫手了,又不能就此下台,声色俱厉道:“你不要刁蛮——起哄闹事,呃?!”
“莫污蔑呀——”李仁明抗议道。
“不要心虚。你刚才不是很得意、很嚣张吗?!说呀,照原话说一遍。”黄书记城府颇深地诱导。
“有必要赘述吗?”李仁明可不吃这套,蔑视着黄书记反诘。
黄书记见高压镇不了这愣头青,立马换了-种口吻,和蔼可亲谆道:“有理走遍天下。你有理就不必掖掖藏藏——”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要不盛气凌人、不摆官架子,说就说,谁怕谁!
见黄书记换了态度,他觉得站在平等的位置上了,也便抛弃了敌意,随手将烟头掷到地上,如实复述了一遍。
“你这话什么意思呢?”黄书记眯着眼,语气加重了。
一听黄书记的变味口吻,李仁明觉得自己上了当,被戏弄了,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忿忿说:“不明白就少官僚!”
“呦嗬,你书读得多——?”
“听得懂人话。”
“狂妄自大!”黄书记发火了。
“你嘴巴放干凈点——”李仁明也开始斗气了。
胡班长见火药味甚浓,李仁明箭拔弩张的大有一触即发危情,忙制止喝阻:“不要威胁领导!”
全班组二十多双眼晴此刻-致投向李仁明,是耽忧?谴责?幸灾乐祸?
他可顾不了那么多,“领导何解就可以不讲理、可以威胁我呀?!”他忿忿地,“不要以为有点权势就可以为所欲为、抓住-点鸡毛蒜皮小事大做文章!”
“什么是大做文章??”女副主任仗着人多势众鼓着-双鲤鱼眼质问。
“没完没了,揪住-点小事不放,故意给人难堪就是大做文章!”他火冒三丈地顶撞。
黄书记实在看不过眼了,脖子上暴起了青筋,朝办公桌猛地拍了一巴掌,训斥道:“放肆!”
“你混帐!”面对黄书记高高在上的姿态,他感到自己受到了凌辱,倏地站起身来针锋相对。
黄书记没料到自已居然镇不住一个毛头小子,气急败坏地指着李仁明吼道:“滚!你给我滚!我厂里不要你!”
“你不是资本家,你冇咯权力!”
“你..”黄书记有些气急了,“喊你父亲来!”
“——哼,莫名其妙!”李仁明一脸的不屑。
争吵声惊动了过往的-些老工人,他们纷纷劝说他,有的甚至指责他没大没小没规矩。正副班长,正副车间主任也-起齐声数落他的不是,这下,他失去了争斗目标,又瞥见父亲被人叫了过来更是急火攻心,逐渐感到势单力溥,便昏头昏脑指着黄书记咆哮:“你们他妈的官官相护不讲理,都是封建迂木脑袋!”说完,推开后窗跳出临时会议室,撒腿跑出工厂。
走到公路上,脑子仍“嗡嗡”作响。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满腹的忧伤感叹涌上心头,越想气越难平,感觉到社会太太不公平了,人人都不讲理,只知附侩权势妒贤嫉能。
他娘的太黑暗了!老子不上班了,不受你们的管辖、不受窝囊气了!他一路漫无目标上了东塔山。
微风徐徐袭来,象是理清了思绪,心中有了定夺。他精神一振,一溜烟下到广场搭乘公共汽车跑到汪并哲单位,叫上宏丽和小兰坐长途汽车到外地去玩。
-路颠簸,到了南岳山脚已是傍晚,他们匆匆逛过大殿便找一家旅馆住下。翌日,沿“磨镜台”、登“忠烈袔”、膜“紫竹林”、逛“南台寺”、攀“南天门”,最后沿“上封寺”峰径到达“祝融峰”。登高眺望,云罩雾绕,头顶上的蓝天瓦蓝瓦蓝的,白云铮亮铮亮的,天地宽敝豁达,没一点压抑。
虽然身处异乡胜地无忧无虑,但兴致回落之后,他不能不想-些问题。诸如回家后怎样面对父母,回厂后会不会遭受刁难,自己应该如何应对,等等。想来想去,他坚信一点,那就是自已没错,不用担心,不必瞻前顾后!
痛痛快快游览了衡山;沿七十二峰山脉领略了橘子洲头那湘江北去的旖旎风光;再度瞻仰引领风骚的伟人故居;心胸宽了,火气消了,钱花完了,人也回故乡了。
他不想回家里去,不想“战火”蔓延搅乱家庭安宁,先到了汪并哲的宿舍住下。宏丽有些依依不舍,住到了小兰的寢室。
汪并哲调侃他有魅力使姑娘黏住不放,他笑了笑,说:“兄弟白做了。”
汪并哲不解。他告诉汪并哲:“爱情花朵还没绽放,纯粹是有话可谈的朋友关系,不要想偏了。“汪并哲不太相信异性能成密友,怪他胸襟不够坦荡。
李仁明苦笑,叹自己有些悲哀。
汪并哲见他真有委屈模样,知他所述为真。可他仍有些不明白:宏丽那么一往情深,阿明也主动追求,现在好上了,为什么又不是恋人关系了呢?
看来,李仁明的情商是弱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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