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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8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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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悲 哀 的 “将 军”
(五十七)
入夜后,有一人钻入炕下扒洞去了,其他的人则三五成群围坐一起聊天扯谈,也有的靠墙窝在被褥里看书看报,一个个坐在一起不敢高声,只能窃窃细语。因为李仁明与波哥、艾思两“元老”围着干哥这名“将军”听他在讲“三侠五义”故事,“执法官”齐宝和两名年轻力壮的“刽子手”及小青也围坐在外围聆听“南侠展昭”身手如何了得。他们悠然自得地吞云吐雾,一团团氲氤在他们头上缭绕,宛若八仙聚会,所以不敢打搅。
干哥讲了一会,停下来休息了。齐宝忙将准备好的副食拿出来,毕恭毕敬展开在波哥、艾思、干哥、阿明他们四人被子中间。波哥今天心情非常好,笑着让外围四人也加入分享糕点。小青人小鬼大异常机灵,扭头忙朝付军喊:“搞杯开水来!”想要讨好“元老”“将军”呢。
波哥和艾思赞许地笑了,干哥却若无其事般掂着零食细嚼慢咽。
李仁明望着下铺的那些人,他们简直就象道行高手,什么山珍海味、香甜酥脆都熟视无睹,依旧象高僧一样虔心向佛。他的心空掠过一道阴影紧缩了一下,便随手抓起搁在被上的大半包香烟示意了下铺的人一下,对波哥说:“让他们也开心一下吧。”波哥点头首肯了,他便唤了下铺人一句,丢了过去,讨个顺水人情。
那些人见新来的“将军”开恩,一个个受宠若惊的忙上前分割,气氛顿时活络起来了——
“我脚踏软绵绵的面包
香肠举得高高
金黄的火腿算得了什么
北京的烤鸭我瞧都不瞧
面对盛大的宴会我放声大笑
金质的白兰地酒在我笑声中颤抖
这就是我——
一个流浪者崇高的自豪!”
一个小伙夹着赏赐的香烟朗朗默诵起来。
小青也不甘寂寞站了起来附和诵道:
“百货商场是我常去的地方/老爷们的口袋就是我的银行/霓虹灯下有我的美梦/摩登女郎伴我进出星级宾馆......”
潇洒?
李仁明不知他们念的什么歪诗,但他肯定作者一定是个有文化的落魄之人:不是小偷便是大盗!
“——女人的五官
是男人犯罪的开端
她那长长的辨子
是套在男人脖子上的枷锁
她那高高的乳房
是埋葬男人的坟墓
她那樱桃似的小嘴
时时发出可怕的恐怖声......”
艾思也激昂地抒发,诵完后便唱起来:
“那是一个明媚的早晨/我来到了工农广场/千百万个人头朝我望/望着我的命运就在这时光/警报车开路/武装们押送/解业麻子机关枪架在车顶上......”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歌!
“——叭!枪一响/我倒在血地上/再见了/我的爹和娘/再见了/我生长的地方!”小青的稚声很纯,宛如悲哀的云雀啼鸣。
“呯!咔嚓——”苯重的大门打开了,这群人立刻哑声无言,眼晴都盯向大门。
一个牛高马大、穿着时尚、国字脸、蓄着长发的青年被看守推进了门槛。
“嘿嘿——”他朝众人点了下头,尴尬地笑了笑,很拘束地随地吐了口痰。
“擦掉!”艾思瞪大眼吼了句。
“好好——”青年忙用脚踈了踈地上的痰迹。这时,值班干警关上门走了。
齐宝站起身,厉声刁难道:“脱衣裳擦!”
青年瞧了瞧身上这件笔挺的西装,再看看二三十个如狼似虎的人犯,他恐惧了,犹豫片刻,便从衣兜里摸出一块描有金发女郎头像的手帕扬了下,嚅嚅道:“我用手巾擦。”
“咹——?”波哥剑眉一锁,齐宝和“刽子手”便立身站起。
青年慌了,忙脫下藏青色毛比叽西装,躬腰曲身去拭地上的痰迹,齐宝一把逮了过去,吼道:“脱毛线衣擦!”
“冇意思——”
还未待青年话语落音,齐宝站在炕上飞起一脚踢中了那人头部。
“哎哟!你?......”那青年也不是弱角,睁着一双愤怒的双眼瞪着齐宝。
小青象猿猴一样敏捷,从炕上起身蹦跳飞弹,一双腿猛蹬青年后背,使青年打了个趔趄。李仁明没想到小小年纪的他居然这么凶悍。紧接着,趁青年还未站稳,两个“执法官”和着另外三人围了上去拳打脚踢。齐宝站在炕上大喊一句:
“退开!”
围殴的人立马一哄而散,只剩下倒地青年倦缩在过道上。
齐宝就此机会象捕渔撒网一祥,将一床被褥罩在了青年身上,散开的人马上一窝蜂围上用脚蹬踩,小青则蹦跳弹跭,狠狠地击打。
被捂在褥里的青年大声叫唤求饶,声音却非常微弱。
李仁明望着住下铺前来围殴的人,平常见他们大气不出的,这会打人如此歹毒,马上想到了“农夫与蛇”的故事,“我怜惜恶人......”
看得他心中有些发悚。
于是,将目光投向下铺那些没有“参战”的人,见他们非但没有表露出同情之色,甚至还有几个跃跃欲试的在磨拳擦掌等得号令呢。钻入炕下挖洞的那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正看着热闹。再望着蠕动的被团,他动了恻隐之心,轻轻碰了艾思一下,说:
“罢手算了。”
艾思自然很清楚,五六人拳打脚踢打了两三分钟,那人就算不“姹紫嫣红”,也该懂得什么是规矩了,便喊了声:“算了!”
“执法”结束,人群散开,打人的各自回到自己的铺位上,小青把被褥抱上炕给了齐宝。那青年忙从地上爬起,畏缩着身子倦成一团挨靠墙根战战兢兢地用手抚摸腰背,轻声地呻呤着。
“喂,站起!”齐宝一付胜利者飞扬跋扈恣态,指着青年说。
青年大概是尝到了拳脚功夫的厉害,不服也得服了,手触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瞳孔失去了光泽。
“哪里明?”波哥俨然就是一个大法官,他盯着青年淡淡地问。
“西家外的。”青年回答。
“叫么子名字?”
“马立男。”
“绰号?”
“三太子。”
“为么子被抓进来的?”
“刚才在城南公园打架被老派抓了。”
“——嗬嗬,你就是三太子?!”齐宝似乎有话要说,可被波哥中止了。
“懂规矩吗?”波哥依旧漫不经心地问。
“晓得一点。”三太子回答。
“哦——晓得么子?”齐宝很有兴趣的样子,挪步凑上前,“说说看。”
“新泛子要拜桂花。”
“哟,看不出呀,你还是个老溜子——”艾思戏谑的脸绷紧了,盯着三太子说,“既然懂味你就晓得何解去做。”
“我——”三太子面带难色踌躇不前。
小青见状,扯开喉咙便唱了起来:
“听到牢门一声响/新泛子进牢房/听到牢门一声叮当响啊/新泛子呀快把歌唱/晓事哥呀你可得快呀/假如你不会依嗨依嗨哟/架上了十五分钟黑三角呀/还有那个开摩托......”
这歌挑明了就是发出警告:不但要拜“桂花”,另外还有很多关卡要过呢。
“到底晓不晓得?!”齐宝恶狠狠地盯着三太子。
“晓得晓得。”三太子忙回答。
“晓得么子是桂花?”齐宝咄咄逼人道。
“桂花就是小潏。”三太子笑着回答。
“呵,还蛮文酸的啊?!”艾思脸色一跌,盯着三太子蛮横道:
“尿就是尿,还充么子斯文讲小潏呐,你到底去不去?!”
三太子被慑住了,很不情愿地挪动了脚,才行走两步,扭头望着波哥和艾思祈求道:“兄弟,都是昭陵市两个熟人,你们就放我一马吧。”
“哪个跟你是兄弟,欠修你?!”波哥把眼晴一瞪,齐宝和两名“执法官”便下了炕。三太子见势不妙,忙向茅坑走去。有人已经将便桶挪到了茅坑入口。
“一拜桂花香——”齐宝开始施仪了。
三太子忙躬腰朝臭气熏天的糞便桶吹了口气。
“嗯?”齐宝皱起了眉头。
“矮到!”一名“执法官”吼了一声。三太子见风使舵忙跪下了。
“二拜桂花黄——”
三太子对着便桶又吹了口气。
“三拜桂花起波浪——”齐宝加重了语气。三太子立马识风,朝着快溢出的浊黄吹了一口大气。
“四拜桂花波浪滔天——”
三太子知道这是最后一个环节了,忙吸一口大气屏住,低下头猛吹一口便扭头躲避飞溅的污秽,可脸上还是沾上了污浊。
“哈哈哈——”众人都开心地笑了。
三太子十分狼狈地立身打开水笼头冲洗脸蛋。洗擦完毕,两名“执法官”又将他拍到过道中央。“我问你答。”小青狐假虎威道:“是国民党好,还是共.\"产:\"-党好?”
“共.\"产:\"-党好!”三太子不假思考回答。一名“执法官”听他一答完马上就给了一脚,说:“共.\"产:\"-党好,为什么抓你?!”
“国民党好!”三太子忙换个说法。谁知齐宝上前就是一个耳光,假充正经道:“你咯畜牲蛮反动呀!到底哪个好?”
三太子懵了。
“国共各好嘛。”李仁明见他们太捉弄人了,便随口支了一招。三太子一听,忙附和:“国共和好,国共和好——”
“哈哈哈——”大家都被三太子的滑稽相逗乐了。
“你现在蛮滑诈呢!”艾思笑着说,“表演一个空中加油怎么样?”
“我不晓得。”
“我教你。”小靑毛遂自荐跳下炕摆动姿式道:“低头躬腰,左手叉右抱颈扯住右耳,右手返后绕后脖扯住左耳朵,头、腰、屁股反摆平成一条直线,右脚金鸡独立,然后再慢慢转......”三太子依葫芦画瓢跟着小青做动作。
小青见他一下子学会了,爬上炕,兴致勃勃配合道:“小妞号,小妞号,现在报告你的飞行高度和区域。”
“——现在飞行高度为1万5千公尺,正在伦敦上空。”三太子按提示回答。
“赶快俯冲飞低些!”小靑吼道。
三太子把腰躬得更拱了。
“太高了,还要低!”
三太子累得够呛,只差头没挨地了,忙说:“报告指挥部,报告指挥部,现在燃料不足,请求赶快空中加油!”
“冇关系,保持飞行水平,空中霸王立即前来给你加油——”小青猛地从炕上跨跳骑在三太子的腰背上,使摇摇晃晃的马立男冷不及防跌了个狗吃食,额头重重地撞倒在水泥地上,顿时破皮流了血。
人,这东西说怪也怪,挨了打,受了戏弄和羞辱都挺过去了,唯独不能见血!
三太子见自己满面是血,即刻丧失了理智,一把逮住小青挥拳而去。
齐宝见状,凶狠地从炕上飞腿而出踢中他的胸部,两名“执法官”也忙挥拳相向。三太子抵不过,便大声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向监舍外的干部求援。
不一会,两个民兵走近铁窗朝里喝斥制止,可这些人根本不当回事,继续暴揍着。一个民兵情急之下拉响了枪栓,另一个民兵则跑去喊干部了。
大约过了一分钟,铁门外传来了金属的响声,齐宝等人才收敛回炕。
两名看守干部打开了门,身后跟着一个民兵。
“刚才谁打人?”一个干部看了眼倦在地上的人,望着众人问。
“他!”民兵指着齐宝说,“是他带头打人!”
“出来!”干部命令道。
“李所长,是他先打的人,”波哥指着三太子,又指着小青,遂后为齐宝求饶道:“他去阻止便扭起来了。”
李所长瞪了波哥一眼,不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鸟?!”转而转向齐宝,喝令其“快出来”!
齐宝自知躲不过了,便磨磨蹭蹭地下了炕往外走,路过三太子时狠狠地瞪了一眼。
三太子眼见干部带着齐宝就要离去,忙跪地拉着李所长时的手请求斢换监舍羁押。李所长见蓬头垢面的他声泪俱下委实可怜,便一同带了出去。
不多久,齐宝戴上了一付手铐被送了回来,随即送进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农民模样的人。临锁门时,干部一再警告不许再次发生打人事件,否则全监人都要受处罚,便走了。
壮年农民很是识趣,自动走到茅坑前拜了“桂花”,尔后跪到门口朝波哥等上铺人作揖道:“大哥们,我转监过来,求你们放我一马。”
波哥望了艾思一眼,转而问:“有色婆吗?”
“没有。”
李仁明奇怪:监子里环境这么差,身上长虱子很正常,这个也管?
艾思见他傻愣,告诉他“色婆”就是现金。
“关了好久了?”艾思问。
“半年多了。”
“犯什么事?”
“杀人。“
“罪不轻嘛——”干哥瞟了他一眼,问:“懂规矩吗?”
“小弟懂!”这人嘴还挺甜的。
“懂规矩就不罚你了,睡到倒数五铺去。”艾思说了。
这人忙谢过,抱起地上的铺盖往里走去。
齐宝被戴上了手铐限制了行动自由,觉得委屈,心里特别压抑,仰头歇斯底里地唱了起来:
“铁门呀 铁窗呀 铁锁链
锁不住我心里想外面
外面的生活多美好呀
我在牢中受折磨......”
听到悲怆的歌声,大家都和唱了起来:
“条条的铁链呀锁住了我
锁不住我心中想唱的歌
歌声带悲又带泪呀......”
不身临其境,体会不了哀愁的滋味。李仁明此刻想到了亲人,想到了渺茫前途,也想到了于霞,便独自触感伤情唱了:
“梅花呀 寒冬呀 腊月的风
看不见流泪的女朋友
何时才见女友面呀
何时才见我的家人
何时才能够重见光明......”
噩梦是什么?哀莫大于心死的无望,丧失理智的胡搅蛮缠及无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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