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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太阳.第一章.春天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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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1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六)

  才下午5点钟,天色就渐渐阴沉下来开始要煅黑了。见父母还没下班回家,李仁明便淘米煮饭,把饭鼎罐搁上灶口后担起水桶出门去挑水。凜冽的朔风使劲地刮着,将自来水笼头旁的树枝拽得“沙沙”作响,恰如一位饱经风霜的垂暮之人在痛苦地呻呤。

  寒冬,捶打着无籍的碜旌!刚接满-桶水,李仁明抬头看见倪淸辰匆匆忙忙地从阶梯上走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阿明,当起家庭妇男来了?!”倪清辰侃笑-句,凑上前,很神秘地附付耳说:“取钱去!”

  “取什么钱?”李仁明觉得奇怪:倪清辰大半年不上班做事了,哪有工资领取,莫不是瞧见近段大家都缺钱花,这时来吊胃口了?!

  倪淸辰正要回答,见汪并哲从上一排栋民房挡头的阶梯上走下来,转而先去向汪并哲打招呼。

  “——有事?”汪并哲瞅着倪清辰兴高采烈的样子,爱理不理的,却用一双热情的眼盯着李仁明问。

  李仁明微笑着将要启齿,倪清辰忙得意忘形地抢先开口对汪并哲说:“兄弟我是有福同享!现在我有-笔钱,陪我去取不?”

  与倪清辰交往不是一天两天,还是两年多了,汪并哲能不清楚底细?一个好逸恶劳,四肢发达的家伙,从哪去弄钱?!——无非偷抢!故不予理睬,冷冷地讥笑了两声。

  倪清辰见汪并哲一付藐视自己的神态,顿时火冒三丈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碍着李仁明的面子定会上前揍汪并哲-顿。所以,只好强捺住性子狠狠道:“哲哈吔,笑你娘!——莫把人看瘪了!等会我就拿伍百块钱给你看!”

  “是哇,发财了。恭禧了!”汪并哲依旧阴不阴,阳不阳的。

  李仁明见二人又起哄了,于是,和颜悦色对倪清辰劝说:“算了,不要争了,你快去领钱,不然人家下班了。”

  倪清辰却不愿走,近似纪地对李仁明说:“阿明,你陪我去吧?!“

  “我冇空。”李仁明歉笑,“灶上还煮着饭呢。”

  倪清辰刚才的喜悦即刻换成了尴尬,瞥了汪并哲-眼,将李仁明拽到一旁,很神秘地掏出一张红色的汇款单据塞到他手里。李仁明打开汇款单一看:果真!上面赫然标注“伍佰圆”汇款金额,便问:“哪来的?”

  倪清辰故意望着汪并哲洋洋得意地大声吹嘘道:“是我的-位亲戚寄来的!”

  “可上面不是你家的地址,也不是你家人的姓名?!”李仁明即刻指出了破绽。

  倪清辰自知蒙不过李仁明,便讲起了汇款单的来历:原来,倪清辰刚从街上回来,路过一家旅社进去买烟,服务员在拿烟之际,他看见书报收发袋里有很多信件,出于无聊、窥探隐私的目的,顺手扽了两封带走。回到家中拆开一看,发现了其中-封夹有这张汇款单。

       “怎么样,”倪清辰求助地望着李仁明询问:“去不去取?”

  李仁明把汪并哲喊了过来,顺手将汇款单递了过去,说:“你帮清辰分析-下吧。”便挑水回家了。

  不一会,倪清辰耷拉着脑袋跟进了门,对李仁明求助道:“哲哈讲旅社遗失了汇款单会立即到邮局去挂失,汇款单作废了,取不到钱。如果去取钱,可能会被当场抓捕,你看怎么办?”

       汪并哲则跟在倪清辰身后站在一旁冷嘲热观。

  李仁明见倪清辰一付到手的鸭子飞走了极不甘心的样子,抓过汇款单仔细察看了日期,又要过信封比对邮戳上的日期,信心百倍地拍了拍倪清辰的肩膀,说:“你以前不是捡了个工会证吗,把字化掉拿来。”

  “——干嘛?”

  “取钱!”

  “行吗?”倪清辰看到李仁明很有把握的样子仍有些不放心。

  “不相信我?”李仁明冷冷地问。

  倪清辰知道自己多虑了,忙歉笑陪不是,欢天喜地地蹦出门往自家跑去。汪并哲见状,不明白李仁明为何把握十足,万一在邮局兑汇时被当场捕获,岂不是得不偿失?!他知道,李仁明认准的事谁都说服不了,故冷笑一声也离开了。

  李仁明当然很有把握:按工作时间分班,上白班的服务员5点下班,不可能觉察丢失信件,就算知道了,邮局也是5点下班,挂失不了。就算挂失了,自己去取。将汇款单和证件-齐递给营业员,不开口说话,只要营业员不问这问那,钱就可以兑取了。反之,便说是捡的,前来交公,奈何?!

  钱,真是个神奇的鬼怪!有钱人掌控了它还想更多拥有;穷人则极欲渴望获得它,期望借它改变命运。李仁明算不上有钱,也挨不着贫穷限线,但也毫不例外地喜欢它。此时此刻面对他将用两年工作时间才能换取的报酬,他心动了,道义放到了-边。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俚语还是很管用的。

  翌日,倪淸辰-反睡懒觉的习惯,上午8点钟多一点点就赶到李家将仁明喊了起来。俩人怀揣着兴奋而又紧张的心情走到邮局,由李仁明去兑钱,倪清辰负责警戒保护。

  李仁明径直走到汇款柜前,镇静自然地将汇款单连同伪造好的工会证递给了一位营业员姑娘,-双鹰隼般警觉的眼光紧紧地盯住人家。姑娘抬头比对了一下本人相貌,忙低下头办理汇兑手续,不出两分钟,-迭‘工农兵’便到了他的手上。他详装清点数目胡乱地数了一下便塞进裤兜,随即出了邮局。

  倪清辰见李仁明很快得手,满腹欢喜地跟在后面,从大街上横过马路这才靠近。

       “给阿哲百块钱吧。”李仁明说。

  “给他?”倪清辰冷笑了一下,说:“要给你给!你把二百五给我就是!”

  唉,真是个二百五!亲兄弟明算帳分得这么清。李仁明也不好说什么,随手将钱全都递给了倪清辰。倪清辰也不贪,数了25张“拾圓”面额的钞票塞进口袋,其余的都退给了李仁明,说:“阿明,到七中华哈那里玩去?!”

  “下午我还有事。”李仁明下午要去厂长家商谈承包劳服公司的事,去不了。

  “那我跟健君他们玩去了,晚上见。”转身消逝在人群中。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2 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七)

  李仁明回到家中,仿佛约好似的,汪并哲马上就跟了进来,往沙发上一靠,大咧咧地对他说:“宏丽喊我们去滑冰,怎么样,去不去?”

  “——跟她们?”李仁明摇了摇头。

  “可我已经答应她们了。她们还在我家等你。”汪并哲说。

  李仁明瞧见汪并哲面带难色,碍于兄弟情面只好答应了。于是,李仁明、汪并哲、宏丽和小兰,四人齐齐浩浩步下了山坡那排长长的阶梯往街上走去。宏丽显然很活跃,一路叽叽喳喳说笑不停,眼晴不时朝李仁明那边瞥瞥。循着宏丽的眼光,汪并哲也时不时瞟瞟阿明,可李仁明似乎全然不知有人在觊觎,只是随欢愉气氛和蔼地微笑着。

  汪并哲几次想开口说什么,见阿明的神韵飘逸不定,便咽住了。

  走到公园门口,宏丽抢先购了门票,高兴地望着李仁明说:“待会你教我滑冰吧?!”

  “又不是第一次了,还需我教?”李仁明依旧微笑着。

  “人家苯麻,老学不好。”宏丽撒着娇。

  面对如此楚楚可人的媚娇娘,李仁明真的不好拒绝,心中竟掠过了一丝臆马。不过,杂念-闪,他克制住了原始的萌动,客气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溜冰的人很多。

  李仁明系好旱冰鞋带涉入池内滑动几步,试了试轴承滚动时的机动性能和定位状况,尔后滑到宏丽身旁等待。宏丽见阿明在等自己,仓促扎系好冰鞋绳带,伸手搭住李仁明的手掌滑进溜冰池内。

  象云-般飘逸,象鸟-般轻盈,象鹰一般矫健。李仁明带着宏丽急驰飞奔穿插人流中飘然飞舞,愈滑愈快,只听到耳旁刺骨寒风“嗖嗖”吼响,吓得宏丽紧张地双手抓住他,嘴里不停地嘱托:“慢些!慢些!我快转晕了!”

  “害怕了?”李仁明瞅住一个空档甩开她的手,迅即将她往后轻轻一推减缓她的跟进速度,自己却向前猛蹬一腿俯身,腾空弹跳而起旋转了360度转体落下,又-个180度转体速滑快转回到了宏丽身边。把宏丽看得眼花缭乱、心惊肉麻不已。她不得不由衷赞赏他这-套高难度娴熟的溜冰技巧。

  赞叹之余,她也心生危惜之情,紧紧地捏住他的手说:“太危险了!”

  “熟能生巧,没什么可怕!”他安慰她。

  “万一撞了人怎么办?”她还心有余悸。

  “打架呗!”

  “你——”宏丽的话还沒出口,有人从后面撞了她一下,她打了个趔趄,被李仁明拉住撑稳了身子。

  李仁明见撞了人的人飞驰离去,一点歉意都没表示,马上松开宏丽的手前去追赶。可那人也是一个滑冰高手,迅即窜入人群侧拐,-会就不见了踪影。李仁明没追上,颓废地回到宏丽身边,牵着她下了场。

  坐到冰场围栏后面,李仁明还想去找人,宏丽劝住了。她怕他力单势薄吃亏,便要中途退场。李仁明见她没大碍,也就不再执意,叫上汪并哲和小兰出了溜冰场。

  宏丽看了下表,说时间不早了,请三人到小吃店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到《人民电影院》看去电影,小兰立即赞同,汪并哲也马上答应了。

  汪并哲见阿明没吭声,于是询求地盯着李仁明。

  李仁明感觉到自己走神了,望着宏丽笑道:“请客就不能太小气,起码也得到《南北食堂》正规嘬一顿。”

  “可以呐!”宏丽爽快地-口答应。

  于是,四人说笑着沿中心路下坡走去。

  宏丽确实气慨,点了李仁明爱吃的大片牛肉火锅,鱼头豆腐汤和生炒牛肉丝、宫堡鸡丁及麻辣蹄花,再叫上一瓶竹叶青酒,痛痛快快地吃了起来。酒过三巡,李仁明见莱的份量有余,借口到服务台去买香烟-并将歺饮的帳结了。待酒足饭饱起座时,宏丽便去付款,服务员告诉她已结过了。她望着李仁明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悅和忧伤情结交错,感觉到有点苦涩。

  看完电影,一起乘车向东又到文化宫玩。她发现,李仁明的康乐棋打得很好,顶多三杆就将棋子全打进洞了,汪并哲根本不是对手。可她就是不明白,李仁明过去老是大呼小叫唤自己为“老婆”,现在却不再那么称谓,还是礼礼貌貌、客客气气关心、关怀,到显得有些生疏了。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玩了一会,宏丽说想跟小兰到‘小上海’发廊去做头发,汪并哲当即自告奋勇答应陪同,并要阿明-起去。李仁明看了下手表,说自己与厂里几个朋友约好了去厂长家谈劳服公司承包的事,抽不出时间陪同,下次再陪。宏丽若显遗憾,临别,对他说:“阿明,明天跟哲兄-起到我家来玩,包水饺给你吃。”她还特地加了一句,“我包的水饺蛮好吃的。”

  “看情况吧。”李仁明有些犹豫不决。

  “——明天再说!”汪并哲示意了宏丽一下。

  她们转身离去的时候,李仁明陡然想起了什么,-把抓住汪并哲的手,塞给了他50块钱。汪并哲先是一愣,尔后明白了什么似的,也不多问,毫不客气地塞进了口袋。他暗自盘算了一下;吃饭、看电影、嘬零食等,阿明花费了50多元,现在又给了自己50块,阿明还是够兄弟的——嗨,有钱真他妈的潇洒!

  分手后,李仁明快步朝广场光辉形象塔旁的公交停靠站走去,老远便瞧见七八个男青年在塔坪围栏上坐成-排很不雅观,心想,又是一群浪仔在要寻衅滋事了。他不禁感叹昭陵市的社会治安差劲。不过,这种感叹一闪而过,他才不愿去理会、理睬这些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到了停靠站,也不见公交车的影子,他感觉有些累了,顺势跨上紧靠松林的斜坡围栏上坐下等车。这时,有人从身后蒙住了他的双眼,他立马意识到危险,迅即警觉地将身体后仰倒下,辗转侧身挣脱缚捉人的双手朝塔外松林草地滚下,鹞子翻身腾空立起,蹭了个箭步定晴朝袭击者望去,只见童健君、利宝、屠夫、沙B等人惊诧地站在塔坪和塔级上看着自己。

  ——虚惊-场!

  他步了过去,朝刚捂着自己眼晴的利宝踢了一脚,骂道:“你咯杂鬼,咯要出人命的!”

  “算了算了,玩笑!”童健君拦住了发火的李仁明劝告。

  屠夫见状,朝躲闪到自己身后的利宝脑袋敲了一下,说:“今天算你走运!要是明哥是站着的,不打断你身上两根排子骨头就会让你见血的——开玩笑也不看看对象和场合!”

  “今天终于见识了吧?!”沙B幸灾乐祸地望着利宝谴笑了。

  利宝窘迫得噤若寒蝉羞红脸无地自容,不想,倪清辰和另三个好友也走了过来奚落。

  李仁明-见这阵势,清楚自己刚看到的那些游手好闲者背影,原来都是自己的兄弟们。便问童健君:“有事?”

  “没事。”童回答。

  “没事?大白天三五成群的在这里东游西荡,流氓样!”李仁明望着众人语气尖刻地说。

  “我们刚从火车站回来,”沙B忙解释说,“休息一会正准备回家,利宝看见了你——”

  “回去吧。”李仁明语气缓和了,“莫让‘吊子’误以为社会渣子又要耍流氓、聚众闹事了!”

  “回家!回家——”倪清辰大咧咧地吆喝。

  “夜晚见!”童健君打了个招呼,带着一行人走了。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3 11: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八)

  厂长是位五十开外的墩汉,思想比较开放,看完了李仁明的承包方案后,赞许了几句,说最后拍板要与总支另几个头头们商確后才能决定。见厂长言辞恳切,李仁明不多说什么,与几个要好的同事告辞离去了。

  还未到家,涉入山脚的大坪时,倪清辰从商业大楼的那间照相馆里冲了出来,对他说:“阿明,你婆娘被人打了!”

  李仁明有些莫名其妙,望着倪淸辰,还有那些陆陆续续从照相馆里出来围拢的兄弟,问:“——我婆娘被人打了呀——哪个?”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哲哈陪他婆娘和你婆娘在‘小上海发廓’做头发,被人打了!”沙B见李仁明一脸茫然,忙补充说。

  ——原来讲的是宏丽!阿哲陪小兰和宏丽在‘小上海发廓’做头发,被人欺侮了?!

  “原由?”李仁明问。

  “哲哥讲他在陪你婆娘和他婆娘在烫发的时候,有三杂剁脑壳鬼也进了发廊理发,看见你婆娘漂亮便调戏。你婆娘骂了他们,他们就要动手打人。哲哥去劝架,也挨了打。”利宝简单介绍了情况。

  广场这一带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在自家门口兄弟和朋友被人打了,李仁明顿时感觉受到了极大的羞辱,气冲冲四处张望,问:“阿哲呢?他何解不晓得跑回来喊你们?!”

  “他讲——他怕你婆娘吃亏,莫跑。”

  “——现在他哪去了?!”

  “回去准备去了。”

  “——咯时才晓得回去准备?!”

  “哦,”童健君说,“约好了的——阿哲约好他们今天睌上七点钟在昭水桥上见。”

  李仁明抬腕看了一下时间,要蛮子到汪并哲家里去喊汪并哲下来。蛮子马上朝住的山坡上跑去,不一会,带汪并哲下山来了。

  李仁明见汪并哲闲然无事的样子,不象是受了伤的人,便问汪并哲是不是在寻开心、逗兄弟们?!汪并哲一听,连忙叫屈,立马原原本本将事件经过又讲述了一遍。李仁明不想听受屈的细节,关注的是受伤严不严重。当听说两个姑娘每人只挨了-个耳光,并哲也只挨了几拳,心底便有数了。所以,汪并哲要他多喊些人去报仇,他推拒了,望着众人说:“——今晚就我们这些人去!”

  倪淸辰望了望周边,见兄弟没有异议。童健君沒有吱声,蛮子、利宝、屠夫等也没出声,就只沙B有些顾虑地问了句:“如果对方人太多了我们怎么办?”

  李仁明很有把握地说:“我,阿辰、健君、屠夫、蛮子、利宝打头阵,只管往死里冲。其他人跟阿哲紧随其后攻防两翼被冲散的人,不要追赶,一定要紧贴我们。冲过对河后就直追左边的人打,打输打赢我们都往七中走,到华哈那里去休息。”安排就当,吩咐各自回家准备。

  说起打架,倪清辰、屠夫、蛮子、利宝四人最积极,在家丢下了饭碗,带上家伙就出了门到山脚大坪里等待了。不一会,天黑了,李仁明也从山坡走了下来。接着,童健君、汪并哲等人陆续汇集。李仁明见大家到齐,便着实安排布阵;派出沙B和凌风两人先行到昭水桥西挡头摸探情况;童健君、蛮子、利宝走右马路行人道,自己与倪清辰、屠夫走左马路行人道,汪并哲五人距后三十米行马路正中,成大三角犄角形相互警戒前进,一方遭到袭击可以相互增援,不致全体被围困,所以,谁也不互相打招呼说话。

  穿行在暗淡的路灯下没入行人道的树荫下,让黑暗隐藏着踪影。快到昭水桥头时,沙B从马路边的丛棘里慌慌张张地跑到李仁明身边,急促地告知,“凌风被那边的人抓住了,那边有二三十个人。”

       倪清辰望着李仁明,说:“我们赶快去救人吧。”

  李仁明没有表态,还是详细询问凌风被对方的人捉住的具体情况,沙B一五-十道来。听完后,李仁明觉得对方的人并沒有十足的把握认定凌风就是探子,昭陵这么乱,打架斗殴常有的是,混社会的人谁身上不备些家伙?!再者,凌风也比较机灵,就算对方拷问,也-定不会承认自己是约好了来复仇的人,只要装傻充愣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路过,顶多挨几拳几脚,稍等一会就沒事了。于是,他立即心生-计重新布阵,自己和汪并哲带六人到桥的中央叫阵,倪清辰和童健君各带几人伏在桥东头两边,待那边的人引诱过来后发动袭击,全力反攻追击,抓一两个人事后好交换人质。接着,李仁明告诉了童健君,尔后待汪并哲等人上前,宣告了新的方案,汪并哲没有意见。大家齐唰唰抽出了藏在衣裤内的刺刀、铁尺、马叶子等凶器跃跃欲试,这时,凌风回来了。-见面,大家都关心他受伤了没有,李仁明立即打断了大家的话:

  “猪脑壳问蠢话!那边的人要是晓得他是我们的人现在回来得了吗?!——大不少挨了几脚!”继而转向凌风问:“没事吧?”

  “没事!”凌风说,“就只挨了一巴掌,搜去了钢鞭。”

  “走!”李仁明喊了一声,带领大家上了马路。

  走到桥上,借助路灯可以看到对河桥头许多人影严阵以待。李仁明、汪并哲等人走到桥中央便按计不动了,汪并哲朝那边破口大骂进行挑战。那边的人涌动了-下又停住了,不一会,从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人来。走过-根电杆又-根电杆,李仁明看清了,那人是王勇!

  看到王勇走来,李仁明独自迎了上去。汪并哲等人要跟进,他止住。

  “是你呀——阿明!”王勇老远伸出了双手,笑着说:“难怪有咯大胆量,几个人敢来叫阵!”

  “是你打了我朋友呀?!”李仁明抓住王勇的手单刀直入地说。

  “误会,误会!不是我,是冬瓜他们——”

  “那就交人!”李仁明打断了王勇的话。

  “都是兄弟,何必呢?”王勇说,“给我个面子,算了!”

  “给了你的面子,那我面子呢?”李仁明盯着他问。

  “这样——”王勇灵光一亮,拉住李仁明说:“我要他们三个来向你认错!”

  “又不是我挨打,向我认么子错?”

  “——那就向你朋友认错。”

  李仁明觉得这还差不多,便将汪并哲喊了过来询求他的意思。汪并哲见李仁明认识那边的人,人家愿赔礼道歉,答应了。可那三个人过来说完对不起,汪并哲却说还要向另外的两位姑娘认错。

       王勇望着李仁明难为情地说:“她们又没在这,算了吧。”

  是呀,兄弟如手足,那就算了吧!兄弟之间的事没必要与女人商量!李仁明应承下了。

  王勇很高兴,拉着李仁明走到-旁问及近段为什么联系不让。李仁明笑曰:“你们都是干大事的人,我参班不了!”

  王勇知道这是在挖苦人,便不跟他打哈哈,还是作风正经地询问阿明究竟有什么想法。李仁明见王勇特认真,敛住了笑声,认认真真地对王勇说:“我跟林楠说了,他知道。现在有一点要提醒你——做事的人不能象混水子一样一盘散沙!”

  王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沙B见讲和了,返回桥东将埋伏在桥头两侧护坡上草丛中的倪清辰、童健君等人喊了出来走上桥。

  “阿明,我们到七中玩去?!”倪清辰走近,大咧咧地说。

  “那就再见了!”李仁明拍了下王勇肩膀,和着十二个兄弟穿过王勇的那伙人群走过昭水桥,向左下坡向郊外走了。

  王勇目送李仁明那摊人离去,拍了一下冬瓜的脑袋,大声对众人说:“以后都检点些!”便也散去了。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4 14:0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九)

  夜沉了,郊外的山野寒风刺骨,祟影翩跹,-米开外就看不清路径。沙B与利宝、凌风一路上打打闹闹的,不小心在山间小路上踩虚了脚摔了一跤,爬起来,沙B竟摔出了-个主意:打狗去!

  ——呔,这天冷的,吃狗肉该是多么惬意!倪清辰马上赞成。

  听说去打狗吃,大家都赞同了。于是,这群精力旺盛的年青人循犬吠声,摸黑沿机耕小道跨跃垄间、走过一座溪涧栱桥,朝就近的一个村庄扑去。

  还未进庄,机警的巡夜狗便嚎了起来。紧接着,惊引起更多的狗奔近狂吠,甚至有几条胆大的狗占据路径迎面阻击摸黑进村的陌生人。倪清辰见状,带着利宝和凌风挥动大刀和铁棒猛追砍杀拦路的狗。狗被吓着了,也被激怒了,吠叫声乱成一遍,惊醒了不少入睡的人家扯亮了灯。李仁明见这阵势知道乱追滥杀不会有结果,说不定还会与村民发生冲突,便招呼大家快步穿越小村,朝对面山坳上的一条小径奔去。

  又摸黑走了十几分钟蜿蜒崎岖的小路,村落的狗吠声渐渐淡静下来。走到一个峰回路转的旷野,李仁明看见一个山腰上有一个独户院落,于是,吸取了刚才经验教训,指派利宝、沙B和凌风三人悄悄先行,摸近独户后将爆弹悄悄放在夜狗必经之路引诱狗偷食以便将狗炸晕,这样-来,打狗成功机率就大了。

  听罢安排,利宝三人按计行事,轻手轻脚窜近山腰的独戶人家,李仁明等人也悄无声息地紧随其后等待收获美食。他们摸上半山腰,靠近户院大门的草垛旁掩蔽起来。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一只贪吃的狗将爆弹叼到嘴巴里,悠悠闲闲地回到宅屋大门口的阶基上吞吃起来,一口咬下,只听得“嘣”地一声炸响,大狗即刻头一跌摔触在了地上。利宝与沙B见状,飞身上前抓住狗腿拖着返回。这时,独户上下的灯全亮了,堂屋大门打开了,从里面冲出六七个手握榥棒的大汉就要追赶二人。李仁明见势不妙,忙招呼埋伏在夼埂边的众兄弟持械迎上去,将冲出门的大汉逼进室内,尔后便-齐沿来路退回。

  走了几步,他发现利宝和沙B慌乱中往山坡上逃窜,脫离了大队。又见被逼入室内的人再冲出了房间,并且还有一个人站在三层楼房顶上吹起了急促的哨声,另-人拿着一支喇叭扯开嗓门大的叫唤:“——全营民兵集合!”

  在夜深人静空旷的郊外,声音很响亮,也传得很远。周围山村顿时万家灯火闪烁,他们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这样一来,李仁明更放心不下掉队的两人,再一次组识反扑,将入坪的人逼退。

      凌风按李仁明指令追赶利宝和沙B二人,忙叫丢下狗向大家靠拢。

  利宝和沙B听到了呼声忙聚了过来。于是,倪清辰带着屠夫、利宝、凌风打头阵向来时的唯一道路上的那个村子冲去;李仁明、童健君、汪并哲和蛮子断后。

  三十多户人家的村子灯都亮了,村口已有三个持枪的村民占据了路口呵令跑在前面的倪清辰等人站住。李仁明在后面看见这情景,他知道,这些民兵在吓唬人,他们枪里根本沒有子弹。按常规,枪支都应该封存在公社武装部的弹药库,除非是例行训练才有可能将枪支分发给基干民兵手中。所以,他大声告知:

  “——别怕!他们没有子弹!”

  倪清辰晓得李仁明下乡时是一名基干民兵,对乡武装情况清楚,听他这么-说,忙招呼屠夫三人冲向拦截的一个民兵,自己就近朝另-民兵砍了一铁尺,打得那人哇哇直叫避闪,其他两人也退开了。接着,倪淸辰仗势要去抢夺枪支,李仁明见状忙喝止。

  ——枪支是政府武装机构的重要部件,夺了它,就意味着与政权为敌,政府会釆取严厉的措施予以打击,这可不能玩笑。所以,倪清辰也意识到了这点,忙带着-行人吼叫着舞动器械冲入必经的村庄,故意砍打路边物件弄得“哗哗”作响,沿来路退却奔波避险。跑上机耕小道,跨越涧桥,再回头察望,见没有人追,一行人才拐到了老华的家。

  老华其实并不老,才二十三岁,只不过比李仁明这群人都大-两岁。故做为朋辈,给予的一种尊称而已。他见李仁明率众人来访,忙热情端茶沏水,招呼大家火炉旁围坐取暖,不时问这问那。倪清辰一路行来兴奋着,告诉了老华刚才的遭遇,激昂陈词余兴未了。老华听后惊怔半天,告知大家:刚才他们是在公社民兵营长家里动土,人家住着身强力壮的八个亲兄弟,算你们走运!

  汪并哲闻后大笑,说有阿明在定可化险为夷,不足虑!其他兄弟也颇多赞许,李仁明满心欢喜,居些飘飘然了,召集大家趁夜-定打只狗来乐呵乐呵。大家一听,都赞同了,起身便往外走。老华见状也跟着去夜行。

  走出大院,众人按老华指引拐过一个山头走上-条毛路,然后从田夼边的垅上行走半个多小时,再弯过-座山苞,锁定对面公里外的-个垸落。于是,倪清辰带领利宝、沙B和凌风先行去布饵。

  乡村距地看似不远,弯弯路基却耗费了十余分钟路程。李仁明等走近垸围,倪淸辰迎了上来说:“沙B和凌风摸进院子去了,利宝在大院口埋伏。”

  李仁明看了下地形,四周都是庄稼田地,唯独这个十几户人家集聚的垸围耸立在空旷的原野上,且只有院大门进出,于是招咐大伙靠近以便接应。才迈几步,倏闻听院内人声鼎沸,原先黑魆魆的村落亮起了无数的小灯。他断定一准是利宝他们惊动了人家,忙带人向垸围冲去。

  刚入垸围外坪,沙B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利宝被抓住了!”

  “凌风呢?”李仁明问。

  “凌风来救我俩也被抓住了!”沙B说,“我和利宝正摸进院里去放爆弹,被-个起夜的人发现了,以为我们是贼,抓住利宝-喊,所有的人都起来了——”

  “快救人!”李仁明不待沙B说完,从后背腰间掏出双管短铳率先冲进院内。

  院内挤满了人,男女老少不下四五十,他们将利宝和凌风围在中间,不时有人喊着“打贼”!李仁明忙朝天鸣了-铳,响声震惊了所有的村民。于是,他冲进人群,用铳抵住抓着利宝的中年大汉的头呵斥其立即松手。魁梧的大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愣了,忙松开手嚅嚅道:“你们这是——”

  “打狗队的!”李仁明假装正经道。

  有-个胆大的小伙靠了上来说:“我们这是乡里,没有规定不准喂狗。”

  “管你城里乡里,我们想到哪里打狗就到哪里打狗。”李仁明气焰嚣张地朝扭住凌风的两人发飚道:“你们想死了还不放人?!”

  “误会,误会——”那小伙忙靠近凌风叫二人松开了手。

  凌风脱身从腰间拔出-把屠刀向扭他的-人砍去,吓得那人忙窜蹬躲避。还是那小伙有胆量,扯住他的-只衣袖劝慰说:“算了,又没有打你们,一场误会。”

  “吃亏吗?”李仁明将目光投向凌利二人。

  两人摇了摇头。

  李仁明见兄弟沒有吃亏,只是受了-点惊吓,也就不追究了,将铳移开了那人头顶,恶汹汹地对村民命令说:“没事了。都回家!”

  于是,带着利宝和凌风合着倪淸辰、童健君、屠夫-起走出人群。

  狗沒打着,遭遇够呛,真是流年不利!李仁明-行人沒精打采地沿路返回,到老华家削了一些地瓜充饥,尔后六七个人-组挤在两张大床上睡去了。

  次日醒来,他们告别了老华回家。途中,遇见了有人在路边摆摊耍“洋菩萨”赌愽,也就是庄家拿三张扑克牌随意摆动,两张黑花,-张红桃,赌注压中红桃便赢,其余皆输。每次下注前,庄家都将牌面翻开示众,其后才摆放移动扑克调斢牌的位置,几次拔动就绪后便可下注了。庄家移动牌的速度较慢,看清、盯牢那张红桃的机率,旁人都认为八九不离十,故参赌人员较多;一两元、五、十元的下注人众涌跃。沙B和汪并哲按奈不住诱惑,也挤进人群试手,四五次下来,明明压的是红心却变成了梅花。汪并哲心生一计,验牌的时候故意将红桃牌牌角悄然折皱一下,尔后倾其身家钱财和着沙B的20多钱瞅准压上,结果一翻牌并不是红桃8还是黑桃J,钱输得干干净净。李仁明在一边大笑不止:钱是这么好赢和么?!人家耍的是手法,你赌的是眼法。眼晴再明亮也快不过人家的手法,一点小聪明、小把戏就想嬴庄家,那庄家就不用活了!

  汪并哲见李仁明在嘲笑自己,为了挽回颜面与沙B使了个眼色,沙B喊上凌风和屠夫,仗着人多势众,四人手持器械捉住庄家和另三个同伙索赔。李仁明怕庄家同伙不止这些,来个突然袭击汪并哲等人会吃亏,便掏出家伙大声喝散人群。倪清辰、童健君与众兄弟也忙参予驱赶。

  “——我说过,是兄弟朋友,是内行的就不要下注。”庄家望着汪并哲说。

  倪清辰走上前不问来何理就是-巴掌抽在庄家脸上,发狠地说:“把钱都拿出来!”

  “快点!”利宝朝另-人也汹喊。

  四个坑蒙拐骗的赌徒自知遇上了强劲的对手,只好将兜里的钱都掏了出来放在地摊上,大约有四五百块。沙B见状,毫不犹豫地就去捡收入囊,李仁明喝住了,问:“你们输了多少钱?”

  “百把块。”汪并哲说。

  “那就拿-百块钱回来。”李仁明大义凜然地指示沙B。

  眼看唾手可得的钞票被阿明一句话瞬即放过,沙B有点不甘心地瞥了汪并哲和倪清辰-眼,见二人都没表示,便数了十张大钞塞进口袋。

  “——走吧。”李仁明叫上兄弟们扬长而去。

  倪清辰不明白李仁明刚才为何不将所有欺诈之款卷走,李仁明说:“盗亦有道。为了生存,人人都有-根路边草,何必欺人太甚!”

  “可又不认识他们?”沙B说。

  “认识了就是朋友,去赌不如去抢——有深仇大恨吗?”李仁明望着沙B。

  沙B羞下了头不出声。-会,猛抬头指着右前方五十余米远的田坎边一条行走的肥壮黑狗叫道:“利宝,有狗!”

  利宝和凌风看了一眼忙将头摆向了李仁明,等待他的决定。

  “打吧。”倪清辰也说。

  “去吧。”李仁明点了头。

  于是,沙B、利宝和凌风迎了上去,在离狗+余米开外狗的必经之路放下了两颗爆弹,假装若无其事的路人与黑狗坺身而过。这犬也够贪吃的,发现路上的爆弹还以为是美食,嗅了下就用舌卷进嘴里嚼起来,双颔-合下,爆弹炸了,黑犬立马倒地。沙B、利宝和凌风忙调头捕获猎物,抓住蹄抬起就走。殊不知,大路前三十多米旁十多名装砖窑的村民听到了爆炸声,发现有三个城里人爆死-条狗抬了过来,一个个放下手中的活计,抡起锄头扁担扑上前准备捉拿三人。李仁明见状,吩咐兄弟们掏出家伙吼叫着迎上前。村民一看,见这些人手中都是些见血吃肉的真家伙,忙止住了脚纷纷退让出大路来。

  李仁明为防万-,要倪清辰等人喝退左边村民丢下手中棍棒,否则开铳;自己与童健君等人负责对付路右的青年壮汉。

  沙B其后追赶过来,跑得气喘嘘嘘说将狗弃掉算了,李仁明沒有答应。他并不是可惜到手的东西被弃掉,还是顾忌丢掉战利品影响士气,给村民有可趁之机,所以坚持-定带回,大伙都等着。沙B没办法,只好和利宝、凌风拎着死犬-步步靠近。尔后换两人拖着战利品随大队走,冲出阻截,跑上公路,搭乘公交车回市区。按汪并哲的话说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在李仁明的执着下可以美歺一顿了!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6 14:04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

  平淡的生活,抚慰不了年轻的激情;没钱的日子,笼络不住人心!

  汪并哲觉得每个月才二十多块钱工资潇洒不起来,便找李仁明商议说可以利用自己在单位职务之便开收货收据票到公司去财务室那里冒领货款,兄弟们可以手头上宽裕一些。李仁明骂他疯了、没节了,拒绝了汪并哲的罪恶念头,并要他好自为之。差不多也在同时,童健君也向他诉说生活太压抑,总觉钱不够花,约李仁明干几回梁上君子大单买卖,李仁明说自己胆小不敢入伍。其间,倪清辰与屠夫生活捉襟见肘,要求李仁明协助觅机撬蔸弄些钱花花,李仁明推说说自己不擅此道无能为力......

       独自一个人时,他想不明白:平常豪气冲天的兄弟们怎么都变了,好好的人,为什么要去动歪脑筋贪污诈骗、做贼,要去捞偏门?!

  有次,汪并哲、倪清辰、童健君三人-起邀约李仁明去干一票,倪清辰信还誓旦旦地保证不要他动手,只需出出主意、望望风就行了。李仁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架不住金钱的诱惑,还是挣不脱情义的绑架,终于在一个深夜协同三人洗劫了-家商店,得款两千元,他自己却象征性地只要了两百块钱,其余的任三人分了。再后来,任三人或其他兄弟邀约、求助去干鸡鸣狗盗的勾单,他都拒绝了。他总认为以窃取获利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故而开始蓖离他们。于是,曾经的兄弟有了些隔阂——

  汪并哲携同单位好友诈取公款不告知他,整日花天酒地也不理睬他;童健君与另友销赃进出广州,也风光无限,不过比汪豪爽、讲义气多了,每次回来总要喊阿明吃喝玩乐几回;而倪淸辰就没他们好运,与人干些小勾单,小康小康意思。汪并哲好几回在李仁明面前提及倪清辰笨,不屑与之为伍,李仁明总是-笑掠过,不忘提醒“夜路走多了,难免遇见鬼!”可汪、童、倪诸友就是不听,嫌他胆小怕事了。

  ——嗨!胆小就胆小吧,冤枉钱,冤枉路,总有一天冤枉上身就不冤枉了,到时后悔就晚了!

  果不然,汪并哲挥霍无度地潇洒很是扎眼,引起了单位领导的警觉。清单帐目一密查,便露出了端倪。念其父兢兢业业几十年,又是一基层领导干部,美名“本着挽救教育出发的目的”,不将其移送公安机关处置,内部整肃,开除出单位。不再腰缠万贯的江并哲一贫如洗,单位上要好的同案也遭受了惩处不再理他。于是,他又靠拢了阿明这班老弟兄家,却背着李仁明与倪清辰等人狼狈为奸发些小洋财。虽然李仁明从没参入,但从他们挥霍中隐隐有所察觉。他想,兴许是他们故意炫耀想邀自己入圈吧?!可李仁明横竖不悬他们的那根蕂,时不时还奉劝几句“小心湿脚后悔”。

  又-日,李仁明与汪并哲在山脚大坪里打康乐棋,童健君过来告诉二人昨晚“翻豹子”赌博输惨了,兜里撺不出几个子了。“不可为而为之,何必呢?”李仁明确实为朋友输钱而感到心痛。毕竟那些钱来得不容易,看似轻松,实则冒了极大的风险。

  不一会,倪清辰也来了,说不好玩,很无聊,约三人晚上去郊外打狗,再喊上利宝、沙B等人。汪并哲不同意,童健君也反对,李仁明也觉得沒必要叫上许多人,四人够了。倪淸辰闻三兄弟意见一致,也不再出要求,相约天黑后带上家伙大坪见。

  夜,万籁俱静,只有夜幕上缀着几颗晶亮的寒星懒洋洋地闪烁,似乎也疲惫了,没精打彩的。北风呼呼地刮着,不时卷起尘埃飞扬,扑打在脸上火辣辣的。李仁明四人在东郊转了一大圈没有收获,饥寒交迫地拖着疲倦的躯壳从沙石马路踏上了回程大道。

  走到城郊结合部,倪淸辰发现了一家付食品商店,汪并哲忙贼头贼脑溜近跟前窥探,倪淸辰也跟了过去。不一会,他俩走了过来说店里没人,进去搞点吃的,遂将目光投向了李仁明,在征求意见。李仁明的肠子和肚子早就架打个不停,听说有填充之物提神不觉动了凡心,便将目光递给童健君。汪并哲见状也不言语,拉起倪清辰便去撬门。

  要说汪并哲高人一筹名不虚传,偷窃、诡诈心思敏捷,胆大得从容不迫,轻车熟路灵巧的双手很快打开了“铁将军”内膛,象幽灵样窜蹬入室。倪淸辰也不甘示弱,一溜烟跟进商店里。十几秒不到,倪淸辰探出头来忙招呼李仁明和童健君潜入,说里面空无一人正好歇歇。李仁明望着童健君,童健君望着李仁明,俩人会心一笑,从容淡定地步入了商店。

  店内一遍漆黑,隐约可见汪并哲和倪清辰两条黑魆魆的身躯在柜台内晃动,在不停地翻箱倒柜。李仁明绕进柜台内问汪并哲找到了吃的没有,汪并哲一门心思在撬锁翻箱寻找值钱物品,头也不回地说:“你自己找吧。”

  自己找?黑窟隆咚的——

  没办法,饥饿是个大问题,只能靠自己去解决!于是他和童健君逐个柜台箱內找寻食物,跌跌撞撞搜了个遍,连饼干渣的影子都没有,不禁些许沮丧。其时,倪清辰攀在货架上兴奋地喜曰告知:“咯里有蛮多香烟!”

  汪并哲正好搜刮完了一遍,听说有许多香烟便奔走近去,嘴里唠唠叨叨说一无所获,干脆就搬箱烟回去算了。边说,行动也很快,拾了个纸箱便接倪清辰递下的条条香烟装填。李仁明冷眼旁观,童健君也没吱声,不一会,倪清辰说翻遍了货架再也没有条子香烟了,便缩了下来问汪并哲装满了没有。汪并哲立身说:“才四十条,纸箱还空着呢。”似乎不太心甘。

  李仁明这时发话了,说:“算了,走吧。”拉着童健君抬腿便朝店外走去。

  汪并哲还说要等一下,奔到柜台展销处将零散摆放的包包香烟收罗而尽。童健君显出了蔑视的神情啐了句:“贪心!”尔后望着阿明。李仁明报以苦涩羞笑,摇了摇头,迈出了商店大门。

  半夜三更,街面上冷冷清清,好在只走了两百来米就进入了市区。道路两旁路灯红火不再现阴寒,路基平坦,快步如飞。先行的李仁明和童健君又走了百余米,忽闻身后的倪清辰在大声呼喊:“——阿明!”

  李仁明回头一看,原来是刚路过的机运队门口有六七个联防队员围住了倪清辰和汪并哲二人。不好!要出事了——李仁明忙招呼童健君返回救人。

  李仁明和童健君跑近人群,迅然从腰带上掏出火铳,用铳一人顶着一名联防队员的脑袋威胁围着倪汪二人的联防队员立刻松手放人。倪清辰和汪并哲这时赶紧挪到阿明的身旁,将寄放在阿明身上的双管短火铳掏了出来,凶狠地逼近联防队员,楞是将这些联防队员逼进了传达室,其后反锁扣住大门。汪并哲和倪清辰收拾好搁在马路上的香烟,俩人抬起箱子叫李仁明和童健君前行开路。

  就为了一箱香烟——李仁明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也没有说什么。为了维护朋友的利益,维护自身的安全,他与童健君先行跑前探路。跑了五十余米拐过山苞就是昭陵大道,旁边是一家大型国有企业,职工有好几千人,单位设有保卫处,有一个真枪实弹的基干民兵大队负责保卫工作,同时,也协助公安维持社会秩序。

  刚绕过一个拐角涉入昭陵大道李仁明隔老远便看见那家国营单位传达室冲出了七八个手握钢枪支的民兵,后面跟三四个身着公安制服的巡逻民警前来堵截,情况十分危急。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迅即反应——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忙朝着公安和民兵厉声嘶喊:“站住!谁动就打死谁!”并举铳对准前来堵截的人群扣动了扳机。

  “轰”地一声炸响,一道敞亮的火焰划破黑帘朝堵截的人群袭出,跑在前面的民兵嘎然止住了脚步,而训练有素的巡逻人员立即俯卧在地一动也不动。李仁明与童健君趁机接应着倪清辰和汪并哲一道冲出来不及没防的关卡,不走大马路,还是狼狈地沿着山脚小径遁入林立的居民群房中,趁着夜色掩护,瞬即消逝得无踪无影......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7 17: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七     章                                  又    見    于    霞


                                                                                        (四十一)

  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李仁明还真有些后怕——如果当时自己开的那一铳打死、打伤了人,或者当时的巡警在危急中开枪进行了自卫反击,后果将不堪设想!

  后怕过后,检点自己这几年的成长和人生经历,心中留下了些许遗憾,但更多的是懊恼和沮丧。他总觉得生活中诸多的负离子侵占了正极的反应场地,霉暗在挤兑、压迫自己,享受不到太阳的光辉,前路坎坎坷坷不说,行途不清不楚渺无希望。就象一个沙漠中行走的苦行僧,没有人帮助,没有人关心,一句知心贴己的话都听不到。

  唉,做人难!做男人更难!

       何处才是漫漫寒冬的尽头?到哪时才春风得意不再受磨难?他心里一点定数都没有。所以,他对灰暗的人生产生了厌倦,老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不愿与众人频繁交织了。

  这天,他了无生趣地坐在小河边,目不转珠地盯望着碧波中粼光溢彩的涟漪上起伏的浮标,将紧握的渔杆斢调至左手,不自觉地抬手理了下近肩的长发,然后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点燃火,依旧平心静气地耐心等待鱼儿咬钩。

  ——“毛队,沙鳅上钩了,快扯钩竿!”世诚性急地提醒。

  他平淡地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抓起钓竿很自信地轻轻一扯,嘴里脫口说声“上”,立刻,一条黑黢黢肥大的沙鳅钓上岸,在潮湿的泥沙上活蹦乱跳地挣扎。细伢忙扑上前用手一把捂住抓起,倏地尖叫一声,松开手扔下沙鳅鱼使劲地抚摸手心,一注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哈哈哈,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他开心地大笑不止,世诚也幸灾乐祸地挤眉弄眼。

  细伢忍着疼痛从河夼边的草丛里撷了一些芦苇花般的花蕊抹在创口处按住止血,悻悻地自嘲辨解:“我是怕毛队钩上的沙鳅荡到河里去、跑了。本来是要用脚踩的——沙鳅背上的刺太毒了,麻辣火燎的——”

  听细伢絮叨不休,世诚讥讪道:“脚已流血了,后悔有么用?!”

  细伢没讨着好,无端又被世诚玩笑嘲讥,顿时萌生报复心里,趁世诚不留意猛地将其推入河中。世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跌入水中,呛了口水,怒火中烧,将头浮上水面指着逃遁的细伢对李仁明大喊:

  “——毛队,快抓住他!”

  李仁明对细伢的偷袭行为很是不满,丢下垂钓便前去撵赶,一个箭步起跳腾空犹老鹰扑食将细伢摔倒在河岸边,世诚忙跑了过来缚住细伢的双腿起抬。接着,俩人抬起无反抗之力的细伢左右摆动,嘴呼“一二三”,将细伢扔进了河里,愉悅地大笑起来。

  ——哦,纯贞少年的梦呵,何处觅寻?!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瞅瞅瞧身后河夼边的小坡;乱石渣和生活垃圾覆盖住旷野,就象头顶上的癞皮疙瘩,说有多丑陋就有多丑陋,哪里可见绿草中的灌木丛?哪里还能闻听鸟语花香?

  ——“毛队。来个鹞子翻身!”世诚半浮在水中踩水着游动,望着船尾翘上的李仁明喊道。

  为了满足朋友的要求,也为了显示自己优美娴熟的跳水技巧,他匀了一口气,立马踮尖俯蹬起跳,来了个180度后仰翻身,象鱼燕翔入水中,潜游了十多米才浮出水面来。

  “好啊,再来一个!”世诚怂恿道。

       “不了不了,待会别个告诉我婆婆听讲我偷偷下河洗澡会挨骂的!”他忙婉拒了,一个蛟龙入海潜入水中,箭弛般抵岸,对伙伴喊:“太阳要落山了,快上岸吧!待会大人们要来河边打人了——”

  一切美好的往昔不再重现,只能深嵌在脑海里变成永恒的回忆!

  他抬头翘望天空,一遍宽敞蔚蓝,淡淡的白云如薄如丝卷飘荡,随即感叹:

  踽踽而行,幼时妁步犹老迈蹒跚;跌倒了,爬起,目标仍在前方。

  天真娇炽新奇,编织缤纷梦幻;独立,是唯一追求之目的及方向。

  ——纯稚童心,少年遐想;美好且健康!

  而如今——

  “......阿明,你拿3条烟,辰哈问起来只讲拿了两条。”

  “我拿两条烟,淸辰多拿一条吧。你给他送去。”

  “他?哼!”汪并哲拿着余下的一条烟扭头走了。

  ——“阿明,我记得那箱香烟有40来条,跑掉了一些起码还有30条,哲宝硬讲只剩下8条了,每人两条,他娘卖的肯定是跟表哥私吞了。我讲了不能放到他那里,他想黑我们!我搞!把他脚筋放了——”倪清辰喋喋不休。

  “何必呢?都是兄弟——”

  ......等了许久,不见鱼儿咬饵动静,他便收线拿起钓杆转到洄水湾去。凭经验,水太清了,鱼儿很难上钩,机灵着呢!太浊了,又看不见食物,白等待!只有洄水湾,湍流下来,水质泛黄起白,鱼饵在水中若隐若现,饥饿的鱼儿才不会警觉。

  选址坐定下来,他又耐心细致地等待。可一个上午的光景,才换回了9尾寸许长的黄鲢公,鲤鱼、鲫鱼的影子都没见到。望着清凌凌的河水,这条亲切的小河,他想不出原本鱼虾成群,伸足入水都有鱼儿碰咬的小河此时为何这般清萧,鱼类都跑到哪去了?!他望着少得可怜的收获感到有些沮丧,侧桶将小魚倒进河里,拾掇好渔具,提起桶返回了外婆家。

  走上河夼穿过短巷,他看见外婆摸着门框蹒跚地跨步正要出门,便忙上前搀扶。

  “——哦,是毛宝呀,”外婆望着他慈祥地笑了,说:“我正要到河夼边来喊你回家吃饭哩。”

  望着老脸沟壑纵横、举步维艰的外婆,他的心一阵阵隐痛,也很愧疚:自己闲着无事,跑到外婆门前的小河边来散心,非但没能帮她老人家做点什么,反到累老人费力劳心,实为不孝子孙!他挽着外婆的胳膊,搀老人进屋坐下,径直进向歺柜去拿碗盛饭,谁料外婆动作异常敏捷,奔过来,扣住他的手拖到桌边,将他按在凳上坐定,开心地说:“毛宝呀,你莫管咧。你是外孙大老爷,你就不要动,好生坐在咯里,由婆婆来服侍你!”

  “那不行——”他忙立身,可又被外婆按住了。

  外婆愠怒地盯着他,唠叨道:

  “你有两年莫到婆婆咯里来呷饭了,真是个哈宝崽!婆婆咯里就是你屋,何解来不得罗?莫看婆婆屋里穷,平秦咯碟小菜饭呢还是有,不会饿你的,你就经常来看一下子婆婆啰。——毛宝呀,你蛮喜欢吃牛肉,今天我把意到何家岭去称了半斤,你就多呷些。——啰,快呷呐!是嫌婆婆炒得不好呀?!——莫紧,你呷!鸿伢子他们我都帮留好了,你就放肆呷!婆婆我老了,牙齿咬不动了,你就冇要管我,只管自己呷。青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呷些才有力气做事......”

  听着外婆的絮叨,看着外姿的贴切,一股暖流贯遍全身,他眼眶盈满了泪水,羞愧地垂下头。

  他耷拉着脑袋,心闷喉梗地咽下一口米饭,随即将一只手伸进裤兜,掏摸了半天,抓出一把零散的纸币暗数一下,才两块柒毛钱,便又塞进了兜里。他羞涩,不敢用零角碎毛行孝敬之举。于是,抬头望着外婆说:“婆婆,到我家去玩几天吧。”尽管自己家境并不宽裕,他认为接外婆过去,父母几歺荤菜招待应该不会很难,也算尽点孝心吧。

  “哦哦,”外婆开心地忙不迭应答说,“我是要到你屋里去耍几天。看看三伢子,看看你妹妺。可鸿伢子他们就冇人管了——”

  “舅母不是在家吗?!”他再次恳切地邀请,“婆婆,呷完饭就到我家去!”

  “不行吔——你舅母要捶石头籽卖,要赚钱糊口,你大舅的那点工资养不活一家人。再则,你大舅下了班还要帮人家打钱、搬石头,咯屋里就只鸿伢子他们三个鬼崽崽了,我走了,哪个守屋哟?哪个管你咯些弟妹?所以呀,我想去也去不成,等你小舅出差回来了,有人守屋了,我再到你家去。要得么,毛宝?”

  还有什么可劝说的呢?哦,我勤劳、慈善的外婆!

  李仁明清楚:外婆是一个苦命的人,七岁入童养媳进门,跟着外公靠打铁为生,在饥寒交迫中生长,知道穷人该如何勤俭持家——不辛劳不行!所以,穷苦人家没有财富,只能视子孙为珍宝,守住固有的家业。他知道,再怎么劝邀外婆都无济于事,只好又低下头来扒饭,默不出声了。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8 14:05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二)


  春意盎然,春光明媚。

  春风吹遍了原野,吹绿了小草,吹开了漫山遍野的咉山红花,大地重又萌发出勃勃生机。李仁明偕本厂几个朋辈从波月洞旅游观光回来已是红五月,他的家从原来广场附近山上的居民平房搬迁到了新砌成的厂家属楼。这样一来,他有意中断了与汪并哲等人的交往,跟本厂同住一栋家属楼的青年同事们玩,平平淡淡的不用理会红尘滚滚琐事,也不必惧怕龌龃沾染,乐得个糊涂难得,也难得糊涂。

  换了个新的环境,他不再请假休息,也不再外出与狐朋狗友鬼混,每天下班回家,不是往床上一躺,就是听些港台歌曲,要么就是下到楼下坪里去与本厂几个玩得好的同事胡侃乱侃;不露锋,不显芒,不与人争吵,不与人红脸,仿佛他原本就是个胆小懦弱、随大流,没有主见的人。

  他这也不是装,是种伤痛后的迷茫堕落反应,他认为邻里朋辈熟人之间,没什么大不少的利益冲突或伤害,能忍让便忍让些。让一步不至于倾家荡产,展一颜也不能飞黄腾达,何必咄咄逼人强出头呢?!他这种似儒非雅,搏道无迹的颓势思想频现了绝大多数的平民意识,故很容易融合于众。父母对他的这种变化虽觉奇怪,但见他不再惹事生非也乐得个乐此不疲,懒得去理。心想:过了一年,又长大了一岁,阿明大概懂事了。

  如事,给他介绍了一位邻厂姑娘。

  这姑娘他认识。三厂联校办班读书时,他们是同班同学,可他对她没多少印象。是她主动请同学好友,让同学好友的母亲跟他母亲提起,以长辈关怀介绍她给仁明母亲,建议让仁明与她交朋友。他母亲闻听有人牵线搭桥做红娘让阿明早点成熟,心想儿子确实也不小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感觉说房媳妇好有人管阿明,这当大人的也就可以省些心了,便答应了。

  母亲将这事告诉阿明,李仁明虽然不乐意,但也不想反对——怕伤了母子的情感。于是,试着与人家姑娘接触了两次,可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滋味,觉得很别扭,因而冷漠了下来。

  他从不主动找约这姑娘,反到是姑娘十分热情,每次都是她主动上门寻找他跟她的朋友们一起玩耍。虽然青年人在一起无话不说,可以随意交谈,可他却很难得启齿一次,更难得主动搭讪。他不喜欢人家姑娘,只是捱着不让母亲过多操心的愿景应酬,自然没有共同的语言,干脆就当个听众。又交谊过两三次,与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确太不自在了,简直就是一种灾难!于是,厌倦产生些不耐烦了,待姑娘再找上门,就拿“有事”、“没空”搪塞。母亲问他什么意思,他说没感觉。

  没感觉就是不同意,母亲却反复劝说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他不好驳母亲面子,也不想使母亲认为好心当成驴肝肺,硬着头皮再交往交往。好在他闻听人说人家姑娘的父亲不同意姑娘与他谈朋友,他就肆旡忌惮了,干脆躲她不见。这事便稀沥糊涂搁置下来。

  这天,星期四,他们厂的周未,他上日班。

  “咣嘡!”合模、刹车、上嵌件、松闸、注座前进......他手足默契并用,步骤连贯细腻,几乎是分毫不差地娴熟操作机器,十分聚精会神。大胼脑随机器“轰!哧——咣嘡”的响声飞速运转,手脚有条不紊地忙碌。

  本来厂规纪律明文规定,操作工在操作生产时严禁用脚点动控制按钮与开关,违者严惩不贷!违规操作造成伤残者后果自负!规定是很明细的,处罚也是很严厉的,可他就是不听。他认为,以往那些操作工被压断手指的人,要么是技术不精,要么就是反应迟钝、苯手苯脚不够灵活。哪怕是再怎么开小差、不专心,工作当中,从机器运行声中就可判断出机器在进行一个什么动作,手足该怎样移止位置,如何能伤人?!

  他今天心情好,想到明天厂休,暗自在规划休息日如何安排,故愿多出些力,多生产些产品。闲着也是闲着,再怎么磨洋工也得干足八个小时,何不多、快、好、省地争创一些效益,忘掉难捱时光不更容易些?!

  正在他干劲十足之际,全佳走过来借铜棒敲进料口的料耙,他趁预塑空隙直腰递了过去,忙又退座、启模、取产品.....其时,眼角余光触到了右前方不远的机台上,见林腊玲正在与全佳有说有笑噄叨着什么,看上去很开心。

       唉!此刻,他叹了口气。

  想到与林腊玲断绝恋爱关系后,她总是仇人相见似的紧绷一张脸,要不就象躲瘟神似的别路迴避,从不见面泛笑容。几次与她照面打招呼问候,她总是目睹空空如也,我行我素,一点起码的礼节都不予表露,仿佛借了她升米,还回一升糠,或是窃走了她珍贵的东西不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流氓,不值得一觑?!

  他感到很寒心:情侣做不成了,连朋友都不是,反到成了仇敌。

  人哟,为什么要在自己内心筑起一道城墙?!我阿明堂堂五尺多汉子,承诺了绝不纠缠为难,那就是一言九鼎十头牛都拉不回,永不悔!如果担心耍无懒,为了不使你及你家人难堪,我又何必自毁清誉不去找黄书记与你家对质呢?看来,你确实不了解我,我俩不好是对了。

       爱,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

       不是相知、相爱、相亲的恋人最好不要走在一起,否则会留下遗憾伴随终身,应验了“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句话。还是敞开心胸顺其自然,恪守曾经的,留下美好的回忆,一直到老。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9 14:4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三)

  李仁明身着一套油绿色的学生装,里面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肩上挎着一个军用黄书包袋,右手拎着一把双管高压汽枪,脚蹬一双铮亮的方头黑皮鞋,抵达6路公共汽车终点站后下了车,走上一个小坡便转到了南郊的地界上。

  说是南郊,其实方位偏西,再往前走渡过资江便是江北了,不再归城南管辖。他上了坡,拐上一条三米来宽的沙石毛马路行走一里地有个三岔口,路口是一家国营企业,工厂不大,工人也不多,加之又是上班时间,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径直走,是神滩,离资江很近,居住着一个大队的郊农,地域面积不大,没有高山丛林,也没有奇嶙怪石,所以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左走穿越一个山坳缓慢下坡,稍右便是一条较直的小道,零零散散竖着几户人家,门户紧闭,没见人的踪迹。

  郊外的天空是蔚蓝的,几缕淡淡的白云悠闲飘着。空气中散发的泥土气息有些干燥、闷塞,红日开始发挥威力了。李仁明解开衣扣,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踽踽而行,这时,一阵狂风刮来,卷起漫天尘埃飞舞,空间和旷野顿时灰蒙蒙的一遍,能见度俱然下降,五米外看不清具物。他忙扯起衣襟遮眼拦沙,踉踉跄跄朝一家就近的农家跑去。

  风,愈刮愈烈,裹着碎石泥沙狂奔乱窜,恣意践踏着无垠的山野。好在他年青敏捷,迅即跑到了一户农家小院避风,不再受黑沙肆虐,便抬头仰望长天,见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此时笼罩在一遍混浊之中。

  这是他妈的什么鬼天气!他抖了抖满身的灰尘,这时,豆大的雨点“浠沥哗啦”地“噼噼叭叭”倾泄而下,打在瓦楞上就象放鞭炮似的,好不叫人心烦!一阵响声过后,天空放晴,乌云驱散,风,也遁迹无影,对面远处的山峦上挂起了一道彩虹,亮丽开展,好不叫人欣欢!他察看了一下地面,见蓬松的土质只有些湿润,坑坑洼洼的路面没多少积水,便放心大胆地昴昂首阔步迈向旅程。

  又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他往右边田埂小径绕过金灿灿的油菜地,翻过一垅垅绿油油的蔬菜田,踏着青青的草地蹲踱到河边,然后在碎石沙地朔上游流域行走约摸十来分钟的光景,转弯绕过翠石山脚,一个绿洲展现在了眼前。那便是目的地——桑叶洲!

  ——每次涉入南郊游玩,总要爬上资江畔的翠石山小憇-会。与其说是喜爱清凌凌的资水荡漾,不如说喜爱柔和的凉风轻拂;与其说在欣赏蓝天上的白云,毋宁说在欣赏岩石上萦落的野花。那葱翠蔓延的灌木丛中,缀着几朵闪烁的銀光跳跃,伴着山雀在枝条上窜来窜去戏嘻慷乐,便饱览了一幅美丽的画卷!画面,生动自然,清晰可见。实则,是在凝望资江中的那个沙洲。

  沙洲,宛若-座翠绿的海市蜃楼矗立在碧波之上。

  相传很久以前,资江发大水吞噬了众多的房屋良田,方圆几十里都是烟波浩淼的浊流,难民在泛滥的洪水中挣扎,恰巧-位云游老道祥云路过,见此惨景动了怀柔心肠,忙念术语,取下草帽甩入咆哮的洪流中,即刻,一望无际的水面冒出了-块陆地,遂难民求生。说怪也怪,难民愈多,它的面积就扩大;洪水暴涨,它也跟着上长,总是凐没不了它。潮落水退,它也跟着下沉,固在原址不动,总要高出水面几米。因而,当地老百姓称这块沙洲为神仙岛。后来有人在上面种植了许多桑叶树,也有人称之为桑叶洲。

  许是美丽动人的传说和神秘感的驱使,中秋,偕朋辈乘-叶小舟登上了沙洲,赤足涉入清澈的洄流,踏着光滑的鹅卵石,脚丫象踩着冰团,一股凉意直钻心田,精神倍爽。便兴奋地回头召唤同伴奔上沙滩,跃上垸围,沿沟壑循入纵深,看见了断壁颓垣、嶙峋怪石。黄沙遍地的小径氤氲缭绕,麻灰色的鹅卵石格外灼热。望着这萧条的景象,顿觉头昏目炫,心肌紧绷,郁闷无比,游兴随丑陋和荒凉的现状扫尽。这哪里是魂牵梦萦、日夜神往所仰慕的绿洲!

  遂耷拉着脑袋,僵硬地行走在坑坑洼洼的沟道朝北踽踽而行,可艳阳老跟在身后喷吐热浪,仿佛不将陌生的入侵者烤成沟壑中这千疮百孔的畸形化石绝不罢休!也好让后人疑是远古野性启蒙时期的标本。唉,早知如此就真不该辛劳这趟!懊恼反悔间,多希望有顶帐蓬拦住炎日的侵袭。

  步履维艰数百米,但见形似一截神工斧劈的天堑壑沟,峭壁上嵌着几条枯萎的茎根僵硬悬挂纹丝不动,赤日光辉倾泻而下把它抹成枣红色,如同精剔的古铜拐杖;足下,仍是干燥的沙土和炽热卵石,小道蜿蜒崎岖伸向沙洲腹地,犹如干涸的古运河道,又如远古疆场中的战壕。

  拐过-道弯,瑕壁终于挡住了太阳的侵扰,便-屁股坐在地上喘气。一股微风悠来,带着泥土的芬芳和潮湿气味飘过,忙张大眼晴觅寻,可周围除了黄沙卵石还是卵石伴黄沙,只不过颜色深些罢了。

  待朋辈接踵而至,也休息得也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往深谷走去。陡然,前方不远处有-个洼地,积着-泓清澈的淤水,便忙不迭奔跑过去,蹲下身,捧一掬喝下,那凉滋滋淸爽甜美的感觉赛过了湘粤川席,令人无比惬意!愉悦的心情,决不亚于找到了宝藏!随即,再捧一掬拭脸,-个劲地往脸上、头上挹水。也不知过了多久,发昏胀痛的脑装淸醒过来,才想起唤朋辈分享快乐。

  背靠沙墙,盯着幽深的沟壑,不禁臆想:这原本没有小涧,只不过是某个朝代蒙难百姓逃到小洲上为了生存,为了到外界觅食方便,掘出了这条贯穿南北的连河小涧......当年那悲怆的情景一幕幕浮现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幅众志成城、坚韧不拔的群情激亢开拓场面,听到-曲感人肺腑的悲壮豪歌......


  沿曲径爬上夼垒,目撷簇簇篙草,不知是时间的关系,戓是季节的缘故,草尖端三寸全是黄灿灿的。光洁的草根挺拔齐整,如一群伟岸的仪仗队员英姿飒爽,焕发出青春的活力。随想,这抗旱耐涝的生命,大概是草籽繁殖出来的吧。于是,便由衷地赞美这野火烧不尽,春风次吹又生的旺盛生命;尽讴歌,这顽强的、不屈不挠的旺盛精神意志!

  匆匆跨入它们的行例,尽管足下是凹凸不平的沙地,却感到无比平坦坚硬;尽管红日当空灼烈,亦觉无限清爽愉悦。一马平川的篙草丛中竖立几株老态龙钟的枫树,时不时可见觅食麻雀扑进蓬散的枝干歇脚,很快又漪逝在墨青的叶瓣间。沙洲边沿处,生长着蓊蓊郁郁的桑树,从正北延伸至东南方向,形成半截巨屏拦住渐远的视野,只好朝枫树奔去抢站制高点探望。不料惊动了草丛中的-只候鸟,牠扑愣地拍打着胭脂红的翅膀,“啁啁啁”地叫唤着直冲云宵,俄顷,似被箭射般笔直坠入草丛,紧接着,草丛中惊出了-只、两只、三只......秋蝉羞涩地在枝丫间轻呤,欢雀在枝纤上弹弦;艳阳收敛了奔放,微风轻吻着花香。倚在大树下放纵思绪:倘若在此间搭几个凉亭,筑几间草屋,周围摆放些梅兰秋菊,再植小片南竹,就可使这古朴的沙洲淡雅起来,定将成为别具风韵的休闲避署村庄!

  不信吗?请从枫树下向东走去,篙萆的尽头是断壁悬崖,一道两米见宽的小溪象条飘逸的绸缎自北贯南绕崖转了个180度弯,尔后分支出众条流汲注入密集桑林间,汇入资江。小溪的外围是-块空旷的鹅卵石沙滩,稀稀疏疏长着几株垂柳和槐树,虽说叶辦有些凋零,但垂柳婆娑娇姿、槐树挺拔伟岸未曾逊色。踏着湿润的黄沙走进桑林深处,可见资水拍岸击石逶迤而下,南北两股东流激水在沙洲尾尖吻合,撞击出层层银色浪涛。这时,感觉就象乘艘巨轮行驶在海面上,东方的蓝天上白云朵朵,鱼燕似海鸥尾随冲浪戏嘻,抑制不住的激情胸中澎湃——

  成群的海燕在大海上飞翔
  海燕飞过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
  天空中泛起了黑幕/暴风雨的前奏骤响
  勇敢的海燕穿入云端......

  如果从桑林朔北行走,对岸层林尽染的红叶跌落江中随波逐浪,在阳光的照射下橙紫闪光,溢溢金辉,傍着泳者笑脸,可欣赏到-幅浓墨重彩的印象画,挥之不去;再穿越沙洲走向南岸,这里的情景更蔚可观!不说身着绚丽斑阑泳服的活泼青少,不说碧波涟漪中攒动的人头,也不说夕阳西下晚霞抹红天际、流红泛彩的资水,单就翠石山突兀的悬崖间的灌木丛中那雪白的小花,盘旋俯冲的鹞子,不远处高高耸立的望夫台石女,便使人陶醉于诗情画意中,于是,可尽兴饱览、扑捉优美大自然的景致,可以无拘无束地展开思绪尽情缅怀、遐想永恒之......


 楼主| 发表于 2014-10-30 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四)

  走近岸边,这里的水流较下游汹湧湍激多了,河水也分外浊黄。漫上的河水淹没了渡口,宽阔的河面上不见一叶小舟,望着翠绿的沙洲不能登上,不禁有些沮丧了。返回去,似乎有些不太心甘情愿;不返回嘛,面对汹涌澎湃的河流却又无计可施。正在他紧锁眉头一筹茣展踯躅时,蓦然瞟见上游漂过来了一叶小舟,他连忙挥手大声呼唤。


  划着鱼船的船老板闻声将小艇靠近了河岸,迟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穿着时髦的独身青年人,问:“有么事?”

  “劳驾!请帮忙把我送到桑叶洲上去。”他还未待船靠稳就急切地跳了上去,迅即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了船家一支,殷勤地给点上了火。

  “去打鸟?”船家瞅着他手中的汽枪,吸了口烟,见李仁明诚实地点头认可自己的猜测,吁了口气,仿佛在是自语:“在生若打鸟——死后难过奈河桥。”

  他明白船老板的语意是在奉劝珍爱生命、悯惜自然、保护环境,其表述方式委婉,显现出了淳朴、厚重之谊。可想到自己并不是去屠杀,也不是去糟蹋,只不过是闲着无事闷得慌出来散心的,打几只鸟不碍大事。便朝渔家点头歉笑一下,表示自己知晓了。

  小舟在激湍的水面上行驶,犹如一羽飘荡在空中的鹅毛悠悠扬扬自由自在。他曲身蹲在船头,目光投向桑植荗密的绿洲,一股亲近贴切感油然而生,恨不能立马一个纵蹦就跳上岸,拥抱着美妙素青的围场。他于是一支又一支香烟接着抽,极力抑控平复心恸。

  船家将舟划进了一个不大的洄水湾,他跳上岸谢过后,转身朝岸夼密集的桑林攀去。桑树枝繁叶荗,桠枝拱七弯八连叠错攀,似一道密织的篱笆隔栏,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左右探视一番,发现右边丈许的圹坡桑枝比较蓬松,有一定的空隙可钻,便行上去用枪管扒开了枝条,猫着腰钻了进去,艰难地爬上垸堤,跨跃沟壑,踏着青草地奔进了-大片桑树林。

  这里的桑林比河夼边更高、更大、更密,潮湿的空气裹着淡淡的泥土清香窜入心肺格外让人遐想不止。他宛若置身原始森林,被这古补、幽静的旑旎风景迷惑了,心,奔於美伦美奂窎远的神韵中。

  “啁!啾啾——”

  “叽叽,叽叽叽咕——”

  “叽咕,叽咕,咯咭咯——”

  “哥个!哥个哥哥——布谷布谷!”

  这是小鸟的天堂!

  鸟儿们在欢乐,鸟儿们在歌唱,鸟是多么自由自在!

  他心花怒放快走两步,顿时遁入林中,不料惊起了群群小鸟振翅冲天,胡飞乱窜。有些鸟飞跑了,也有些恋窝的鸟在空中盘旋一会,又纷纷落到了枝桠上活蹦乱跳地舞蹈,叽叽喳喳欢唱。

  他瞅住一个机会,举枪朝左前方稍许稀散的枝尖上的一只小鸟扣动了板机,只听得“噗”地一声,象击中棉絮团一样的声响,顿时,这只欢快的小鸟惨叫一声,扑打着翅膀从枝尖隕落下来,跌入乱草丛中。他收起枪,迈步近前拾起这只黄鹂察看,但见一注殷血从头上渗出,漫过左眼睑,右眼仍睁着,仿佛根本就沒想到今天会落到如此下场!鸟肚上蓬松的絨毛细软柔顺,身上的余热暖烘烘的。看到这情景,他猛地心一沉,于是拉开翅膀拭去血迹,扭身打开挎包丢进去,猛听到一个惊异的叫喊声:

  “阿明——”

  他回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于霞!

  望着象小鸟一样欢快奔过来的她,他杵在原地不动,痴楞地凝视着她那俊秀的面庞,端详那楚楚动人的绰婆。

  真想不到三年多不见,她成熟了,比过去更加娇艳动人,气质也更加完美了。她那丰膄而不肥胖的身躯,随跳跃显得颀长又轻盈,活脫脱一个大美人了!她长高了些,不在一米六五以下。

  “阿明,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在哪里工作?我怎么找不到你——”她扑向他,异常喜悅地问个不停。

  冷不防被她热情拥抱,他的大脑仿佛被猛然钝击了一下迅即-遍空白,直楞楞地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拘束的双手自然下垂着,不知该摆向何处。

  俄顷,他反应过来,抬起双手抚在她的肩上将她轻轻推移,摆出一付大哥哥的模样正色道:“小姑娘,怎么老是长不大,一点规矩都不讲。”

  “就不!”她娇呢地将头偏倒在他肩上,娇艳欲滴说:“你好讨厌!一别就是三年杳无音讯,你到底上哪去了?別人找也找不到你。”

  看似成熟的她,性格-点没变!还是那么天真,那么幼稚,那么显山露水,真是-个长不大的娃娃!

       “不是说过了嘛,你安心读书,谁要你来找我?”在她面前,他尽可以装腔作势、狐假虎威。

  “人家有喜事告诉你呗!”她依依不舍地不愿把头抬起来。

  “哦?”他睁大了眼睛瞅着她,问:“什么喜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撒着娇仰视盯着他。

  “——什么问题?”他矜持地瞅着她,紧张地杵立不敢乱动,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她的问题太多了,不知该回答哪一个。

  她见他傻楞楞地有些生分,便扬起头,松开手,捥住他的胳膊天真烂漫地问:“你是在读书还是在工作?”

  他瞅着她,开心地笑了,淡淡地说:“真是个傻姑娘!念书,我会有空余时间来打鸟?无聊呢,滥杀无故,残害小生命。”

  “不对呀,”她诡秘地盯着他,“少年不知愁辛苦,为赋新诗强说愁——”

  “还才下眉头,又上了心头呢,小女孩,懂什么?!”他推开了她比划的手。

  “——哦?!我想起了,你是在上班!对了,你跟我说过你要上班——哎,不对!上班也没时间出来瞎逛,你-定是骗我!”她噘起了小嘴瞪着他。

  真是可沁的小天使!他乜视她,敛住笑靥反诘道:“我会骗你吗?”

  ——不会!阿明是不会骗人的!

  她伸了下舌头,扮了个鬼脸,问:“在单位干什么?如实交待!”

  ——可笑!

  “团总支当书记。”他骗她说。

  “哦——”她若有所思地沉呤俄顷,问:“为什么是团支书呢?”

  “团总支书还差呀?!大小是个官呢。”他故意逗她乐。

  “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她一付不屑一顾的样子,“团支书本来就是青年人的一个虚职,以你阿明的才干,至少也得某个科室坐把交椅!”

  “是吗?”听她这么侃笑,他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了,立马慷慨陈词:“展眼满世界望去,你在哪个单位看见-个才二十多点的人坐在领导的位置上?不熬个十几二十年,不把你身上的锐气磨掉就休想当官!我现在领导一厂的青年人,够可以了!反正现今中国需要的不是创业者,还是守财奴。上级需要的是听话的人,守住-份家业就够了。蠢材太蠢不可用,人材太刁不好管,也不能用。只有庸材听话可取——”

  “那你是庸材啰?!”她盯着他开心地讪笑道。

  他被她吷了嘴,自知失态错乱,便自嘲一抿说:“——蠢材!”

  “不会吧?连阿明这么聪明的人都说自己是蠢材,这世上就没材可取了——”她诡异地盯着他讪笑。

  “挖苦我——”他横珠瞪目盯着她,仿佛要生吞活剥似的,吓得她象惊弓之鸟倏地窜蹬,“咯咯”地银玲笑开。跑开两步,见他没来追,她又返回,小鸟依人地捥住他的手臂,傍着他娇嗔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她真是可爱又可笑!

  盯着她,抚摸着她的秀发,嗅着淡淡的幽香,他真有些爱不释手,可又不敢过份亲昵。他怕影响自己在她心中那固有的潆潦朦胧、臆美的兄长形象,于是悄声问:“——你就这么相信我?”

  “因为你是阿明!”她活泼可爱,俏皮地斜着头盯住他,喜悅溢于脸上。

  他明晰于霞的心思,要接受早就接受了。可在他心目中,她永远只是个小妹,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跨越界线。故亲昵地刮了一下她挺拔的鼻梁,愠怒道:“不知深浅!”

  “哼!就你会欺侮人!“她怒目咧齿地盯着他撒娇道。

  “——谁都可以欺侮,就你不能!”他笑了,矜持地望着她。

  “为什么?”她双眸泛出闪烁的亮光直射他。

  他假装视而不见,淡淡地说:“因为我是你大哥。哥哥是不会欺辱妹妹的。”

  她见他避开不答,假装生气地瞪着他,厉声词严道:“休想!我有兄姐,你休想冒充。——顶多算个满哥还差不多!”

  满哥,是乡俗约定的情侣关系称谓,也可以是小哥哥的意思。他清楚她的一语双关,不愿就敏感话题与她纠缠,悴口吐出一句:“你真是条孽龙!”

  “——那也比你这藏头露尾狡猾的冬鼠要好!”她争锋相对地反讥。

  真是孩子气!难得这般纯真,也难得这般愉悦。他如事开心辩解说:“狡猾是智慧的表现,毋须藏头露尾的,你谬奖了!”

  “呵呵,你还真能!拿丁点颜料就敢粉刷了!”

  “是吗?”他开心地笑了,瞅着她说,“学了一点花拳绣腿竟敢在关夫子面前耍大刀了——也不怕闪了腰!”

  “哼哼,不知究竟谁在夜郎自大?自诩比关云长——”她笑容可掬地瞅着他。

  呀,这小妮子——三年不见,学会了伶牙俐齿,真当刮目相看了!

  他敛住了笑容,关切地问:“你今天怎么有空到乡下来玩了?”

  “写生。”她甩了下秀发回答。

  “那怎么没见你同学?”他疑惑地望着她。

  “他们?”她睁亮了眼晴,“好几百公里外呢,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愣住了,不知她所说的几百公里外的概念是什么意思,忙问:“夜校还组织你们去旅游呀?!”

  “还夜校!”她咯咯地笑了:“下学期我都大三了!”

  ——上大学了?!

  “等会!等会!”他真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质疑地望着她,“你说你上大学了?”

  “是呀!你说的,要我读书。”她盯着他惊怔的眼神,释疑道:“在夜校复读了一段时间,次年我考上了大学去找你,问了思哥,也问了菲菲姐,他们都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到处找也找不到——”于是,她将如何转校寄读获取名额资格,几时参的高考,考上了什么大学,学什么等等都告诉了他。

  这下,轮到他“人生易老天亦老”,“岁岁重阳”感叹了!望着兴高采烈溢满幸福的她,他不知道该祝福呢,还是。。于是,懵懵懂懂地冒失问了一句:“你不要上课了?”

  “我们美系放半个月假体验生活呀!——反正就是写生素描,我看时间宽松,所以就溜了回来探亲。我有一个表姨妈住在这里,我看这景致不错,这两天才跑过来赶任务呢。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天居然在这里遇见你,我做梦都没想到!”她高兴而又欢快地叙说,猛然想起了什么,盯着他问:“哎,阿明,你怎么不去读大学?”

  “我?”他笑了,“不够资格!”

  “为什么不够?只要你去考,一定可以考上——”

  “大学还会收老头子?!”他打断了她的话。

  她这才想起,现今大学招生只收本、应届高中毕业生,阿明年龄大了,硧实不够资格了。“你可以读电大呀!”她说。

  “电大算什么大学?!”他根本不屑一顾。

  “电大也是大学,国家承认学历的。”她忙解释。

  面对她天真的期得,他笑了,说:“我考虑考虑吧。”

  “不用考虑,你就上电大!”她见他犹犹豫豫,牵着他的手就往桑林边一排简陋的桑蚕养殖茅房奔去,“我们很久没见了,走,到我姨妈那去吃午饭,我们好好聊聊——”

  来不及反应,他被她拉走了,他无法抗拒!

  这天,他俩聊了很多,也聊了很久,一直聊到日落西山,将他一天的行程全打乱了,但他一点也不可惜。因为他俩的交谈是坦诚的,无须掩饰的,并且轻松中含有诙谐。他坦然将自己的现状如实地告知她,她并没迁怒、责怪、小觑,反开抚慰、开导、鼓励一切从头越。这时,他才发现,她真的长大了,成熟了,不再是原先那个懵懂的小姑娘了!

 楼主| 发表于 2014-10-31 14: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    八    章              我    的    大    学
                                                                                    (四十五)

                                                                              就在我们人生旅程的中途,
                                                                                    我在一座昏暗的森林中醒悟过来,
                                                                                           因为我在里面迷失了正确的道路。
                                                                               唉!要说出那是如何荒凉、如何崎岖......

  《神曲》开篇第一部第一歌的开头语,仿佛是他亲身经历的写照。

  按他的意思,就是他的这种感受被人觉察了,早他写出这悔恨的醒悟。他就奇了怪了,为什么自己不早醒悟,不在逆境中多读几本书丰富知识、韬光养晦、以备日后角逐呢?嗨,命运,无常人生!他懊恼了,心疼自己这三年多来所荒废的大好时光。

  他象久渴的沙漠行人忽逢甘露般,发现了久违的知识源泉便猛扑进去,先是尝一掬清甜的甘泉,嗣后便贪婪地大喝不止。

  ——文学作品,名人回忆录,史地数理化等,到手就急忙翻阅,急切地学。半个月之內他竟没日没夜的读了厚厚的近二十本书,写了近三万字笔记,不可谓不下苦功夫了,可他自测总觉收效甚微。

  他冥思苦想老是不解,自己那么拚命地学,拚命地记,学识进展却非常迟缓,有时甚至错乱,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难道是自己的脑腄僵硬了,记忆退步了,反应迟钝了?

  他立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便将目光投向了广袤的苍穹,似乎想从繁星中找到答案。可谧静的深夜,除了偶尔飘过的鼾声外,星光都懒得理他,大部分都倦进了深邃。

  这真是万籁俱寂了!

  他看了下表,都凌晨2点多了,一丝倦意窜进了脑子。合起书,收拾起草本,目光移至桔黄的台灯上。这时,远处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从引擎的的运转声中可以判断出它奔驰的速度应在80码以上。

        ——这家伙,趁夜赶魂投胎呀!他暗骂了一句。

  果不然,还未待他转身,猛然听到了汽车轮彀尖利的急刹车金属摩擦声,随即溶于寂静。出事了?他推开窗户,伸头朝外张望,街面上冷冷清清的,只有昏黄的盏盏路灯散着清辉。

  走马观花!他的脑海里倏地映出了元霄灯会景象,心胸豁然开朗。

  ——原来,这段时期来,自己太急于求成,包罗万象地胡啃乱啃,没有明晰目标,自然便产生紊乱!他检讨了自己的学风,释然了。看看离考试时间不多了,要想拿下中文系是不可能了,那就先汉语言文学专科吧,步步来,反正还有最后一天报名期!

  有了明晰的目标,理淸了头绪,困惑便迎刃而解,心情也就舒畅了。学起来也就轻车熟路,自然而然。不过,许是很久没摸书了,间或学识荒废时间太长。在学习中,时常碰到一些地理概念东西和政治类的新名词,具体含义和范畴一时半会弄不清,经常要翻阅诸多资料和书籍才能弄懂,这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这天,他起个大早,站在卧室的窗户旁凭览旭日从山峰喷薄欢出的景致,清醒会大脑,抑住那颗激动的心——今天,他就要走进庄严神圣的考场,检阅近一个月辛苦耕耘的成果,去小试牛饵一番。不管结果如何,自己努力了,就应该知道对错,也好让自己心中有数。

  走进考场,见一个个考生紧绷着脸正襟危坐,也有一部分人还在临时抱佛脚似的埋头啃着书本,他觉得很幽默。在这肃穆的环境里,他不敢造次,扫了眼四周,没发现一个熟人,便按准考证上的编号找到自己座位坐下,掏出一本信笺信手涂鸦起来。不一会,铃声响了,主考和监考老师走了进来,依次查验了每个人的证照,接着宣布了考场纪律,然后开始分发考卷。

  李仁明接过语文考卷粗若扫瞄一遍,发觉几乎都是些初、高中课程中的基础知识问答、填空、释义题等,便毫不犹豫地挥笔答卷,翻译文言文。才十来分钟就完成了答题,检查一遍,认为无大碍了便看命题作文,稍许思考片刻,俯在桌上“唰唰唰”地写了起来,草稿都不用打。约摸20分钟光景,作文写完了,又匆匆流览一遍,起身走上讲台交了卷。主考老师好意劝他时间尚早,最好再仔细检查一遍,他说不用了,出了考场。

  下午考政治,也是些很简单的填空、选择题和名词解释,就时事政冶和重大事件时间记不太清,凭感觉,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也作答了。花不了四+分钟。

  接连两天的考试,除地理多花些时间外,其他科目都得心应手,他觉得很轻松,轻松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高考,就象唬弄小孩-样头大尾细,是个外强中干的玩意!

  一个星期后,他听说发榜了,便冒着酷署跑到市政府招生办去。

  古时考状元,大概也就是这么回事——招生办的甬道内塞满了看榜的人,年龄都在三+岁左右,都是而立的人了,功名对他们来说,确实具有更大的诱惑力。相较之下,李仁明属小萝卜头了。不过,小萝卜头有小萝卜头的优势,他仗着年轻力壮,瞅住空隙就钻,很快挤进了人群走到榜下。看了头张榜没发现自己名字,转到第二张时他发现了规律:榜上姓名都是按准考证号序列的。于是,他跳过两张,终于在612号上搜索到了自己的名字,排列的成绩单分别为87,3,82,5......考上了!

  他抽身回走,可人群很涌挤。他就感到很奇怪了:十几米的长廊,三米多宽,两千多考生,一次容三四十人看榜,-拔一拔的看完就走,根本用不着这么涌挤。可许多人看完了滞留不动,这是什么意思?

  哦,失意!

  很多的人一脸失意,懒在原地不动,似乎这样能改变现状。也有一些失意的人逐榜专挑分数低的统计、比较,这是什么意思?他觉得很好笑:人人都是向前看,朝上看,攀比谁比谁强,谁比自己好,如何去超越别人。没见过嫌自己不足还要比别人差劲的人哦!

  天太热了,扎在人堆里就象夏日里烤着-炉大火,叫人实在受不了!他已经汗流浃背了,想要尽快脱离这里,便大吼大叫往外挤。

  这群人是什么?——书生!书生有儒雅风度,是有文化,有知识,有教养的人,哪见过他这般流民市井之徒,-点风度都没有!故,自觉不自觉地给他让开了道。

  走出甬道杵立在院外烈日下,这里尽管炎热,可空气流畅多了。不过,也不能呆久了,否则容易中暑的!于是,他走出了市府大院,朝地区新华书店走去。

  公路上,被烈日晒软了的沥青路面冒出一股股氲氤,热浪扑鼻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走在路面上,就象踩上棉花团似的,高一脚,低一脚行迹不定,不知哪是坦途,哪里坑洼。路上行人很少,滔滔的资江也如同人们一样,为了躲避酷暑的侵袭,将它原本宽膀大膊一再收缩,只留下了不到70公尺宽的河面。清悠悠的资水平淌地流着,恰似一位极富涵养的大家闺秀娇步挪动。

  尽管天气炎热,在地区新华书店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这里,人群熙熙攘攘,人头四处攒动,放眼望去,四百来个平米的书店里人山人海,快把室內挤得要膨胀炸开!看到了书籍,他顿时忘却了酷暑的憋闷,拥挤着汇入人海之中,从这个书架艰难地挤向另个书架,精心挑选自己所喜爱的书籍。

  选了几本书后,便走到收费处盖章付款。捧着书,他还有些余兴未了,转而挤到了综合书柜去瞅瞅。这综合书籍柜,主要都是些医学、科技、机械等方面的专业书,偶尔有一两本文学名著,可能是读者选好后由于某种原因不购买了,故搁置在这里。

  凭他逛书店的经验,他知道近段一定又到了一批新书,于是,挨个仔细扑捉目标。流览了一格又一格,步履维艰地挪到第三个书架时,发现了一套外国文学近代史夹在化工类的书籍里,便抽出来翻阅。匆匆检查印书质量后,翻到页后去看价格——6,40元。他毫不犹豫地将一只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一把零散的纸帀数了数,还差书价六毛钱。唉,这可不是买菜卖菜可以讨价还价的!钱不够,心爱的这套书购不成了,他好不懊恼!尽管他爱不释手,也只能望洋兴叹,恋恋不舍地放回了原处。

  又走了几个书架挑选出两本书,他这才感到心绪平复了些,于是离开书柜。站在书店的大门口,眺望着燃烧了的天际,他有些犯愁了:这么炽烈、恶毒的炎日,树都哂蔫了,人怎么能行?!可是,老呆在书店里,人潮这么拥挤,热得也够呛的!

  嗨,还是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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