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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远方 于 2014-8-29 19:06 编辑
一首持续颠覆青春的成长挽歌!一弦游丝涕泣飘若的心籁乡音!一管琴瑟缩斯哽咽的颤栗亲韵!一曲蓦然阑珊惘町的凄婉友情、爱情咏叹调—— 挽歌! 一弦游丝涕泣飘若的心籁乡音!
一管琴瑟缩斯哽咽的颤栗亲韵!
一曲蓦然阑珊惘町的忧惑友情、爱爱情咏叹调——
简 序
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生命犹如湍急的洪流浩浩荡荡奔涌不息,个人则是百川中的一滳水汇入其中 ,平复亦安详。在循流缓进途中,因暗湧或礁阻,遭不囤现状者簇拥、超赶、跣跃,遂迸出一朵朵与众不同的浪花来,那闪烁的晶莹怡着满圆春色奇观撞击鸿梦纷呈流泻,勾勒出幅幅栩栩如生的仙境蜃景,注入一曲悠扬的音符将美丽装扮。虽有幽境深长,虽有炫丽夺目, 也不过是漫长纪元短暂的瞬间,逝者如斯夫——余者终归要融入江河随大流重生,璀璨逐渐被众淡忘。
每个人的-生, 都是由零散的悲欢离合情仇与酸甜苦辣经历组合;权势嬴弱、贫穷富贵,上天早就注定。俚语曰:“大富自有天命,小富必靠殷勤”, 自然而然循道无可厚非。然世人怯信,自以为是,操贵自知之明逆行曰“勇无惧”,纵悲喜润色,繁衍出许多碎乱而又冗长的情结,为人云啼非也。真可谓盗非道,盗亦有道。涉荊棘触足而行为道,循道行即道也,虚拟,何足惧怪哉乎?
妄诤言无为,乃愽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千姿百态,朔无为之为而为之,罄竹沟壑残垣激昴,箸出些许离情别愁,乜慕-幕幕人间正道沧桑叠更。是可谓,一人一生一世情,一串事,一部书!
如事乎, 笔者将平生所识的几个汉字拼凑整合,叙一则故事供人们茶余酒后乐呵乐呵,如何? 斧锯鼎镬粗痕斑驳, 那就智者见智, 仁者见仁,拂袖一抿掠过!
诸君拭看:
长 篇 小 说
《 天 涯 沦 落 人 》
( 人 生 逆 流 三 部 曲 第 一 部 : 火 太 阳)
上 篇
作者:矛锐
楔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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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月稀风骤、夜阑人静。
枯枝落叶、黄沙飞舞。
一遍荒凉落寞沙丘,昏天黑地不见人迹......
一丸浊墨色的铅球从昏暗的天际边缓缓滚压下来,愈逼愈近,越发越大。
软瘫在地面上的李仁明双手反撑插入潮湿的沙地里惊恐万分地盯着滚压下来的铅球,琢磨着应该如何去闪躲。可窘困在黄沙上的身体变得十分笨重,几乎连挪动一下窝的力气都没有。而这巨大的铅球似乎就是一块磁石,不管他臆形企图折向哪边躲避,它都通灵般地紧紧追逐他、逼近他,仿佛不将他压得个粉身碎骨绝不罢休!
他奇怪,自己怎么连一点力都没有?!
于是,他缓缓地将双手平摊摆开,悄悄地四处触摸着可做防身用的物体。不料,倏地-股疾风袭来,裏住他,将他腾空卷上。
悬腾在毫无支点的敞空,轻飘飘无助的感觉更让他惊悚不己。出于对生的本能渴求,他极力搜索、窥觅脱逃的空隙。其时,一道猎红的亮光似一柄舔血宝剑从背后高空斜刺而来擦过他的肩膀,吓得他不由自主仰头追朔,但见,头顶是一片如血残阳,狼烟弥漫......
他慌忙张手去四处搜寻物品想要把持身体定力,熟料又是一股无形的、强劲的网力束缚着他使他动弹不了丝毫,他被一只无形的钳力紧紧地捏住,被狠狠地抛进天际中-个巨大的黑洞里......
黑洞似-个磁力漩涡,吸纳他坠入深邃。
他被漩涡吞噬绞拌,摔得头昏眼花,隐约只见赭纹波影闪转飞快,身子不由自主地朝临渊处坠落——
他极力睁大双眼窥探四周环境寻求脱身的空隙和机会,可黑窟窿咚的黑洞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也根本触摸不到可定格的支撑点,寻求不到丝毫可供养精蓄锐喘息的机会。他焦急了,不愿任凭凭戏弄、宰割在极力地挣扎,可是,越挣扎,缚力便越紧,将他可活动的空间一点点缩小,最终缚得他手脚几乎失去了动弹的能力。
“呀——”他怔惊了,于是拼尽全力怒吼一声去奋力挣扎,结果震得自己昏厥了过去,只得任由漩涡放纵、肆谑......
不知过了多久,待再次扑捉到亮光时,他发觉自己被-朵红云托着漂游到了外婆家住址的上空。鸟瞰下面熟悉的街道宅院,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满目疮痍的硝烟景象,非但看不到一个人影,连-点生命迹象都觅不到。
——发生什么了?!
正在心急纳闷之际,红云忽拉一下遁迹消散了,失托的他被重重地摔在外婆家二楼卧室厚实的直行床上。
仰天摔落在熟悉的床上,他感到背脊骨受了重创,周身疼痛似焚、麻辣火烧的,想要挣扎着驿动,可怎么也动弹不了。于是,他决定就此躺着缓一口气提提神。
就在这时,那丸墨色的铅球从脚底蚊帐左顶角上又缓缓滚压了下来,逐渐滚发胀大。他不明白这团怪球为什么老是阴魂不散地盯着自己,要欺压打砸自己,于是忙伸手在床沿边摸索寻找舅父练武用的桃木棒。他知道,舅父做了好几根桃木棍,每张床沿边都置备了一根;一则是可以压铺盖不使席毯边角皱卷发毛,二则是用来镇邪挡灾,三则是用以防贼防匪。然而,他失望了——
床上,除了盖在身上的棉被和脑勺下的谷壳枕头外别无他物。惊魂未定的他在没有任何可伺机救援的情况下,只好将双手护在前胸,冷静地观测着,做好随时反击的准备。
这铅球,似乎窥透了他的心思,在缓慢循进快逼近他之际,忽然张开了八只螃蟹前肢大爪飞扑下来将他紧紧地缚住。
—— 什么怪物?
蛛!一只八爪全是钳肢、而又硕大无朋的毒蜘蛛!
完了!
......那双绿莹莹、阴森森的小眼珠诡秘地溜转着,折出一束束骇人的闪光;扁平的大鼻孔热浪灼人,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呼噜声;毛茸茸的黑嘴大张着,凸露出一排排尖利的牙齿,尤其是趵在前门的两颗獠牙正在下滴着一行行馋沫......
——无耻!
他不能任凭孽畜凌辱、吞噬,抹了下蜘蛛残留在脸儿上的唾沫,双手扣住它的下巴使劲地往上推、推,寻找反击和脱身的机会,搞得满身大汗淋漓才推开了-点点。而这蜘蛛也在拼命地压、压,不让他有-丝生还的希望;那唾馋液似针尖般刺在脸上,舌尖如利剑划在面部,他感到被舔部位火辣辣的,象被撕去了-块块肉,-股血腥味直窜鼻孔,他却丝毫改变不了被束缚的被动局面。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愤怒的火焰点燃了整个身躯里的燃油,-腔暖流即刻贯遍全身,四肢注满了无尽的动力。
——他将手脚迅即并拢,抵住蜘蛛的腹部,猛然奋力吼叫一声,脚手同时使出全力向上推弹而去,终于将压在自已身的蜘蛛掀开了。他急怯立身起坐,警惕地四处张望搜索那丑恶怪物的下落,可蹊硗得很: 床头、地面都没这陋物的踪影,, 不知它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外婆被他巨大的翻动动静惊醒了,忙搂住他,焦虑地问:“——毛宝,毛宝,何解呐?是不是又在做恶梦了?!”
他心有余悸, 虚汗淋漓, 气喘吁吁地坐靠在床头,愣愣地望着帐顶发呆。喃喃唸道:“——蛛、洞、沟、怪物......”
外婆知他肯定是做了恶梦被吓了,哆索着披上棉衣伸手去扯电灯开关,拉了-下没亮,又拉了一下还没亮,心烦意躁地连续猛扯了几下拉线开关,可电灯泡跟她赌气似的就是不亮。
又停电了!
唉!她叹了口气,忙起身下床踱步往隔壁房间走去:
——这毛伢子,苦命崽,生得不是时候 !正是大人们都莫得吃的,偏偏选到这时期出生,奶没得奶吸,饭没得饭吃,身体-直虚弱;好不容易养大成人了,偏偏又和起周围这些细伢子吵得飞,河里水里、山里夼里,大街小巷到处乱窜,打打闹闹,经常是青一坨紫-坨也不晓得喊疼,还一个劲地要吵,象个孙猴子样大闹天宫,怕莫是天上放下来的一颗肇星到人间讨债来了。嗨!怕是小时候手脚莫用绳子缚掏好,养成了吵的毛病。但,这也怪不得,这伢子从小体弱多病,管狠了缺少运动,体质跟不上来,身体又何得好呐!......各路神灵呀,我外孙还小,不懂事,冲撞了您们,请见谅,我在这里给您们赔罪了,千经万诵要保佑我毛伢子平安,莫怪罪他、莫惩罚他,再也莫吓他了。
外婆呢喃着,踽步走到隔壁他大舅的卧室前敲开了房门,对他舅妈说:
“——毛宝咯伢子可能白天被吓了,夜晚在做恶梦。我下去到堂屋的神龛子前烧炷香,你到屋外头去帮他喊一下者。”
大舅妈是近郊的农家女子 ,为人淳朴、厚道,没多话可说,她“嗯” 了一声,趿着苯重的木屐“滴嗒滴嗒” 地下了楼。不一会,他听到了堂屋大门“吱呀——”的开门声。
“毛伢子——快回来呀!”
“——回来了!”外婆在室内应答。
如此反复三次,收筋淘胎仪式结束。
他浑身乏力, 精疲力竭, 懵懵懂懂地滑进被窝里昏昏沉沉地入睡了。
不多久,他又看见了蚊帐顶上的那个黑点,它缓缓地扩大,带着刺耳的啸声滚压下来。这时他已有了经验,早早地将双腿缩回并拢成强驽之势,待它正要张开钳肢利爪飞扑过来之时,他对准它猛地蹬腿弹去,立马将这团铅球般大小的怪物蹬进墙壁中嵌住,使它动弹不得。
哼!还想袭我!
他很高兴自己终于斗赢了它,不禁笑了起来。
于是,他起身站立,拿起准备好的铁锤向嵌在墙壁间的顽凶砸去,谁知,黑团陡然膨胀爆裂,墙面绽出了-个黑黝黝的大洞,洞中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仿佛就是-个无底深渊 。
正在他纳闷之际,一股阴森森的冷气喷出,随即,-副巨大的墨色棺椁箭驰般飞了出来,尚未待他回过神来便被撞到了楼面上。他只觉得胸口好闷好疼,气力一泄千丈,浑身乏力,视线也模糊不清,心想,这下真完了,等死吧!
盯着压在身上的巨棺,他很释然:这一次,自己拼搏了,尽力了,斗不赢怪物是本力不足,力量薄弱,至少没有任凭凌辱。
到这时,死神似乎并不可惧!他精力交猝地闭上了眼晴。
过了-会儿,见压在身上的棺木没什么动静,他感到自己的手脚有了些知觉,能够听使唤了,于是睁开眼,张嘴呼唤大舅搭救,可喉咙里梗着什么东西发不出声。他暴躁了,多方试图竭尽全力将棺木掀开,可棺椁太苯重了,他根本移不动。于是,他累了,罢手了,不再蛮干,任由心志慢慢平复。
舒喘了会,棺椁似乎压得不那么紧了,胸气也不那么闷了,他只当是这怪物对他放松了警惕,便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收缩并拢悄悄地塞入棺木底部中上段,聚集所有力气于四肢,尔后孤注一掷拼命朝上猛蹬,紧接着顺势就地侧滚溜开。只听到“轰 ” 的-声巨响,棺椁落在楼板上面,溅起了浓浓的灰尘,他终于躲避了这毁灭的一刻......
——林楠急促地奔跑过来,扶住滚在床下楼板上的李仁明关切地问:“阿明,何解?”
“——做梦。”望着挚友,他羞涩地苦笑了一下,迅速地爬回了床上。
“你小子,睡觉都不老实,还在捣乱呀——”林楠矜持地乜着他,戏谑道:
“——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这是-条恒古不变的真理,你就别再做白日梦了!赶快起床收拾东西,时间不早了。”
“就起!”
李仁明目送离开的好友,倚在床头回味刚才的梦境和梦中之梦,轻轻地吁了口气。
他不明白,孩提的梦境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总是那么恐怖、那么霉涩、那么令人心惊胆颤,又那么挥之不去。究竟是自己的体魄不够强壮呢,或是真有神明发出某种警示?
............
楚境,是一个偌大的丘陵地区,几乎没有辽阔的平原,也没有高耸的山脉。
唯楚有材!
但近三十年来,似乎没几个才杰丽媛登台露相。是今非昔比呢,还是当今才子众众、佳人芸芸,无须出场-表天下呢?或许是经过了+年文革,人们观念转变了,很少有人去顾及这类风流韵事了吧。总之,李仁明认为,载入史册的将渺渺无几。
诸位,请不要误会!
李仁明即非翰林学士,亦非权威名仕,也非才杰佳人,他乃一凡夫俗子,年方二九,身体赢弱,皮肤呈黝黑色,生就一双凹陷的褐眼,高跷鼻,还有-张较为憨厚文静的脸。他性情孤傲,为人耿直,不愿做个庸人,认为自己生活在一个良好的时代,凭自己的能力应该在社会实践中有所建树、有所发展,决计要干出一番成绩来也好光宗耀祖。
于是怀揣着-腔热血、一份志向、一股真诚,高中-毕业便主动要求到广阔天地去锻炼,去开拓,去创造,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可事与愿违,他毕竟太年轻了,抱负也太幼稚了,把实现理想看得过于轻易了。
此刻,他站在十字路口又-次举目眺望,仍然没见班车的半点影子,无聊间不觉将目光扫向了四周——
这是-个乡村小镇,座落在连绵起伏的山峦里,在小镇附近,稀稀疏疏散列着几十户人家;镇街和通向外界的公路尽是些沙石地,晴天灰尘扑扑,雨天泥泞难行。镇上只有一幢象样的三层楼房,属于区党委政府和公社的办公地。
这地方很穷,每个劳动日的收入平均不超过三毛钱,这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中国还是少见的现象!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李仁明非常清楚:从区党委领导成员,直至本公社下属各大队主要负责干部,无一不是唐姓或唐姓的至亲好友。唐姓在本地是一个大族,占了总人口的百分之四十。唐姓在这里掌管了上百年,管辖着二十一平方公里地盘,统领二万四千余乡民。它能维系百年基业,完全是一套封建大族制度,任人唯亲,典型的地方派系割居政权,俨然是一个独立王国,外人根本就掺插不进。
造成这个居面的根本原因,无外乎历次政治运动的动荡和唐姓在本地庞大的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使它得天独厚的势力占了不少便宜。这个结症至今都无法改变。
李仁明抱着一种信念、一种理想,凭借一股方刚血气企图打进它的权力中心好改变这种现状,可他失败了。他很有些忿忿不平,又苦于无能为力,于是,他气绥了、胆怯了、退却了?
如今,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心中难免不浮上一爿愁云。虽然他在这里是个失败者,没看到自己奋斗的功绩,但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这里淳朴的民风和善良的农民还是值得留恋的。
是呀,尽管开拓奋斗者的目标各属不同,但都有同样的愿望,那就是成功!成功,点燃了多少人的希望之火;而希望之火正是为了那些有志之士燃烧,可见,成功是多么诱人呀!他失败了,那痛苦的心情是难以描绘的,不过,他与成功者一样,对自己曾经流过血汗而努力奋斗过的地方总是难以忘怀的!
这里,曾是李仁明豪情壮志、信心百倍努力拼搏过的地方,他给这里留下了些什么呢?换个意思说,这里给了他些什么呢?他不知道。现在,他归心似箭,心理却有些惆怅:听说,这两年城市的变化相当大,自己回去能否适应社会而生存呢?
第 一 章 春 天 的 童 话
(二)
他在潇潇的春雨时分,回到了阔别两年的故乡,还未歇脚休息片刻便忙赶到了外婆家。跨入门坎,路上一系列的忧思疑团瞬刻消逝殆尽:原来,这两年里,外婆家并没有象传说中的变化那么大,虽说添置了几件新家俬,但那尊金光闪闪的观世音菩萨像依然存放在堂屋后墙居中的神龛上,正前的香炉也紫烟袅袅......
外婆没在家,不知到哪去了?!
放下行礼,他返身站在门前的青石街基上纵目环顾,眼前参差不齐的木板群房和青石小径蜿蜒如故,真难说出有什么变化来!如果说有,也只不过是在木板群房中夹了几间不太起眼的红砖屋,建筑得矮小狭窄,很不适群,看上去到显得特别别扭、丑陋、寒碜!他嘴角浮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心胸豁然开朗了许多。
哦——故乡,我熟悉的小巷!
于是,他下意识地踏着青石板小径踱到河边。
河夼上,很多的人站在岸边观看大水,一遍浊黄的洪流汹涌澎湃地向北奔去,令他为之一振,即刻想到了一首优美而又亢奋的诗:我愿意是激流/ 山里的小河/ 在崎岖的岩石上经过/ 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朵晶莹的浪花/ 在我的身上跳来跳去......
他嘘了口气,嘴角挂起了一丝对往昔的嘲讥。
本来,他完全可以依靠政府的政策呆在城里不必下乡,等候就业分配,可是他偏不安份,固守着楷模形象,坚持无畏的理想主义操守,偏要挑战命运,到农村这个广阔天地去大有作为一番。然事与愿违,社会实践教训了他的轻举妄动,而今使他学会了叹息?
据水文测量和气象预报,今年的降雨量大、覆盖面积广、持续性久,上游县区又频有山洪爆发,故水流汹涌,水位急速上升,比往年任何一次洪涝都大,拦河坝的储水早就超过了警戒状态已经开始泄洪分流了,这带常遭洪水洗劫的沿河两岸居民早就接到通知做好了躲避准备,把家里该搬的东西都寄放在安全的亲戚朋友家或离街面地势较高的地方。但有一部分老人很固执,非得要儿女留下他[她] 的床铺及日用品, 一定要坚持洪水不上岸就不肯离家躲避,好象有他们在,洪水就不敢漫上岸似的。
......在外婆家忙了一阵子,他心里舒畅多了,一种疲惫后的甜蜜感油然而生,使他体会到了“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 的俚语含义,对老人们为何眷恋家乡故土,眷恋自家那简陋的茅屋有了一定的理解。故在姨舅们劝外婆暂避洪水,而外婆执意要留下守屋看家时,他便帮外婆说话,并留下来陪外婆守屋、照料外婆。
这大概是外婆的宠爱、哺育之恩超过了他父母应该给予操劳的原故吧,他对外婆格外亲,几乎到了唯命是诺的程度。别人都不理解;在外面和在外婆前他简直判若两人,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这也难怪,外婆从小就把他带在身边抚养,一直到读中学才被父母接回家,外婆十多年含辛茹苦的养育奠定了祖孙间良好的感情基础。忘不了邻里们常跟他唠叨:他生不逢时,撞上了过苦日子,当时物资相当困乏,没有吃没有穿的,大人们都冻死饿死了不少,他全靠外婆讨东家借西家一两粒粮熬米汤水才把他喂活养大。到了冬天,外婆不惧寒冷老是将冰浸的奶瓶捂在胸口,他一饿得啼哭了就马上掏出来喂,让他有一口温热的米汁填充饥饿。夜晚,他总不睡觉,常常啼哭,外婆不辞劳苦抱在胸前彻夜未眠边走边拍边哄,这样延续好几个月。长大一点后,夜晚睡觉也不安份,时常从梦中惊醒,害得外婆半夜三更,无论春夏秋冬都要爬起床跑到屋外为他收筋淘胎求平安......
哦,多么慈祥的外婆!
此刻,他借助暗黄的烛光再一次伫望满面皱纹的外婆,心如刀绞般阵阵隐痛。
想到外婆为儿孙们日夜操劳,到现在也没穿过一件象样的衣裳,没好好享过一天福,60多岁的老人了还在每天劳碌,不能颐养天年,他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羞愧。他想,倘若我不离开故乡、不自私地去为追求心中的海市蜃楼而离家,安安稳稳地等一份工作去劳动挣钱,对外婆或许会好些......
“吱呀——”木门苯重的嘶鸣声闷沉而又凄切,似乎在抗议这昏暗的苍天。
他本能地知道外婆在家呆不住了,又要出去察看洪水上涨的情况,瞬即起身奔了出门,三两步撵上外婆,携手搀住这位年逾花甲老人的胳膊,在凝固的空间碎步踽行。
四周黑沉沉的,苍天如磐石压顶使人感到呼吸憋闷、喘不过气来。
河岸边,簇拥着一团团黑鸦鸦的人群,他们在商议着、叙述着、指责着、谩骂着,吵吵嚷嚷的,仿佛在向咆哮的洪流示威。偶尔有几束手电光划来划去,碰着零星雨滴跌入河床随波荡到近岸处,只见泛黄的洪水离堤岸只有尺许深就快漫上巷子了。
咆哮的洪流似一位残暴的君主指挥着成千上万的士兵冲突而来,竭力砍伐一切、摧毁一切、吞蚀一切,就连与它朝夕相伴的纤纤垂柳也不放过,恣意捉弄、戏谑——一会将她卷入深深的漩涡,一会将她轻轻托起;一会抚摸着她那零乱的绿丝,一会又折撕劈斩,大发唯我独尊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
李仁明愤怒了,蹲下身摸起一块石子狠狠地朝它砸去......
是的,他不能忍受!
这棵与他同龄的婆娑垂柳,这条蓝汪汪的小河,曾伴他度过了金色的童年,这里有他缤纷的童稚梦想,无限的少年憧憬。在他的印象中,这里的一切都是和谐的、美好的、温磬可爱的,绝对不是现在这付凶残丑恶的景状!他曾为故乡——外婆家门前这条清澈的小河而感到自豪。
......在梦里/ 我又回到了我可爱的故乡/ 那蓝汪汪的小河令人牵挂/ 令人神往/ 啊! 问故乡/问故乡别后是否无恙? 我时常时常地想念你/ 我愿意我愿意回到你身旁/回到你身旁! 美丽的小河/美丽的村庄一直萦绕在我心上。近几天,他老是喜欢哼唱《小村之恋》这首歌,因为这歌最能表达他对故乡的赞美、思念、眷恋之情。
当然,刚离开故乡那阵子,他这种情感是淡淡的,只是在多次挫折、到最后希冀无望马上要回乡时才逐渐改变了心态.。他意识到,功名与成就的获得不一定具有热情、具有实干、具有能力就行,重要的是看有没有人际关系,有没有血亲血缘,是不是权贵的嫡系。如果这些条件一点都扯不上边,你就根本没有机会,哪谈得上有机遇降临。就算你才富八斗,本领通天,累死累活也是白搭,只不过是替别人做嫁妆罢了,功劳永远是别人的!
他似乎悟透了一些人生真谛,对飘泊生涯开始有些厌倦了。
“——四娘,家搬完了吗?”一位妇女问。
“呵,七婶呀,托你的福,东西差不多搬完了,还是搭帮我外孙来帮的忙呢。”
他知道外婆故意在人前夸耀,忙陪着笑脸向七婶点了点头,问候了一句。
“哟,——是毛毛吧?!都长成咯么大了呀,差点还认不出来了哩。嘿嘿,四娘哦,您老好福气哟,小女儿的崽都咯么大了——”
他认识这位叫七婶的妇女。
她家就住在油铺隔壁,离外婆家不过十米远。孩提,他常与她家的满崽——世诚一起玩耍,诸如订国、打碑石、官兵捉强盗、杀头等等。记得有一次在河滩上“订国”, 细伢子讲要耍文的,在规定的框内拚输赢,世诚却要玩武的,说是武的才能证实究竟谁才具实力有真的本领。两人相持不下,另外的小伙伴们也跟着起哄,一时玩不成游戏。最后大家都找到他要他来定夺,他综合了诸方意见,分析说:“兄弟们,我们现在有七八个人在这里一起耍,玩文的显得太拥挤不堪。河滩上场地大,干脆我们就分两边玩武的订国。”
“我跟你在一边。”世诚说。
“我也要跟毛队在一边。”细伢也要求。
小时,他是这群孩朋推选的玩伴队长。这一来,其它小伙伴不干了,说这不公平,力量悬殊太大了。最后他出主意“扯勾”, 扯到谁就跟谁在一边,玩完一次重新再扯勾,大家都没意见。于是开始了游戏,划一条三十多米长的分界线,分别由指挥官派兵出战,依次轮流进攻对方阵地,尔后追杀、收复占领攻占的领土,直至攻入“别国国都” 就算胜利。
“战争” 伊始,双方首领划拳猜“剪刀、锤子、布”, 胜者先行发标出击进行扩疆固土。世诚抢得了首发权。他先是稳扎稳打,三两米一挪逐渐推进,占了近半壁“江山” 时陡然失手,发标权转到对方手里。李仁明显然急功心切,接过铁钎一掷就是四五米,很快就赶上了世诚圈定的“疆域”, 然后抢占土地。世诚不服气,忙奔跑过来观看,谁料阿明将手中的铁钎扔了出去,正好扎在了他的脚上。当时,大家都吓坏了。李仁明抱住世诚,捏住铁钎用力一拔,一股殷红的鲜血从脚背上流了出来,细伢忙用草纸捂上止住流血。
小伙伴们都围拢来了,阿明便托咐一人扶着世诚,自己跑到灌木丛中扯了一把草放在囗里嚼着又跑了回来,紧接着掀开草纸将嘴里的碎草和着唾液敷在创口上,再蒙上草纸寻根绳子固绑好。细伢是个很聪明的人,也很善言辞,马上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讲故事,逗乐了这群小跳皮蛋,当然也逗乐了世诚。本来世诚就憨厚,性格坚韧,加之与自己处得又很好,不一会就忘疼痛。到了夜晚冼脚时,七婶才发现世诚脚背上受了伤,一再追问才被迫说出真象。
当时七婶来找外婆,他以为是来告状的,心想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哪知七婶只是与外婆拉拉家常,临走时才和蔼地轻言细语告戒、叮嘱一番。
一场虚惊!但还是受到了外婆严厉的责备和训斥,可他心甘情愿,并还有些喑自庆幸。也就是从这件事后,他一直很敬慕七婶的为人,与世诚也处得更加好了。
“——伯母,世诚在家吗?”他礼节地问。
“哦,在、在,”七婶忙不迭地告诉他,“有空到屋里来耍,你们兄弟俩好久收没见了。”
“是的,伯母。”他彬彬有礼响应,“有时间我一定登门拜访、看您老。”
之后,外婆告诉他,世诚快结婚了。
“既然这样,我就去他家。”
“嗯,你应该去看看。”外婆挪动了蹒跚的步履。
透过黑漆漆的夜幕,乜着身旁外婆佝偻的躯体,一幕幕往事呈现眼前,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四奶奶,莫是我打烂你的锅子,是喜宝伢子打烂的。”
“哦哦,喜伢子呀,吵笑莫弄石头弧砸呐,打伤人就不得了,啊——下次莫再咯样开玩笑了,晓得吗?打烂四婆婆的锅子是小事,头一莫伤了人......”
——“四婆婆,我、我、我把你攴柜一口碗打烂了,我不是故意的。”
“嗯嗯,冇紧、冇紧,算了算了。同学开玩笑哩,哦,划伤了手吗?......莫事就好,莫事就好!”
——“四娘呃,你屋毛伢子和我强伢子吵笑,把强伢子手都打断了......”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你快先把强伢子送到医院去诊,我马上拿钱来......”
......多厚道、多朴实、多善良的外婆呀!他噙住盈眶的热泪把外婆扶回家,转身朝下街的油铺走去。
世诚家有好些人围坐在桌旁谈论什么,见他走进来了便止住了话语,都齐刷刷地将目光对准了他。
“是毛毛。”七婶从暗处走了出来,扭头喊道:“世诚,毛毛来看你了。”
桌旁,站起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人,跳跃的煤油灯光映着他半侧腮颊时红时黄;他一只手按着桌面,另一只手拘束地半提,注视李仁明好一会才兴奋地搓搓手,猛跨上前几步,双手搭在阿明的肩上:“老毛,回来了!”
“回来了。”他没想到,才几年不见,世诚长得比自已高出了一大截,圆圆的脸蛋变成了国字脸,不但蓄了胡须,连声音也粗犷了。“——你变了许多。”
“彼此。刚才我不也看了你许久才认出来吗?!哎,老毛,回来好久了?”
“才今天到家。”
“还没忘记婆婆啰?!”
“怎么可能!”他矜持地笑了笑。
“哦,毛队——”世诚拉他走近人群。
原来都是孩提的伙伴,是些老朋友了。
“毛队,还是回来当我们的司令吧。”一人拉住了他。
这不是细伢么!英俊的脸,机灵的眼,薄薄的唇,还有那付诡秘的微笑,真是太熟悉太熟悉了!
细伢就住在外婆家斜对面,他的父亲早逝,家中只有母子二人。他比世诚小三个多月,长自已半年,很善言辞。小时候在一起玩时,经常编诌故事讲给大伙听,名曰“讲白话”, 讲得有鼻子有眼的,时还夹着表情眉飞色舞,在精采间来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撒手就准备离开,将大伙的胃囗吊起来。这时,兜里有东西的忙掏出来“孝敬”, 留下他把故事续完。有时大家囗袋里都没东西,他就借口有事要走,害得一些人跑回家从父辈烟盒从偷一二根香烟“接气”, 他便又“只见白光一闪、红光一亮”, 老气横秋地吞云吐雾慢慢“话说......” 哼,这家伙!
“毛队,回张家冲来住吧,老弟兄家在一起亲热些。”喜宝也说,“再者诚哥快要办喜事了,我们好生聚聚。”
“那是当然!”李仁明与他们寒喧了一阵子,心里惦记孤处家中守屋的外婆便告辞离去。
天,还是那么黑、那么暗,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沉睡。
他踏着青石小径独自返回,尽管脚步落得轻巧,但仍有闷沉的声响在小巷里回荡,一次再一次撞击着他那有些忐忑的心思:过去的已前功尽弃,现实又没有脚落,将来要保住自己在社会中占据一席立锥之地显然尤为困难,就象茫茫黑夜看不到光明一样,脚下的路全靠自己用双手去摸索着一步步前进......
他瞪着黑黝黝的幽静小巷,懊恼地跺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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